林阿奇带着一脸醉意,无视侍女们的搀扶,立在新房外头吼:“谢霭!”
喜婆侍女们使劲憋着笑,谢霭原本上了胭脂的秀脸红得更加透彻了。
林阿奇送完祝福,满足地离开新房后院,往谢瑶在裘府给自己临时安排的住处去。
“嘿!这家伙的,喝了点喜酒眼神怎么不好使了呢?”林阿奇摇摇头,“我好像来过这啊……”
就在林阿奇绕着一处荷花池,歪歪斜斜转了三圈后,云起再也看不下去,长腿一迈,一把架起林阿奇。
“咦?你是谁?我谢谢你啊——”
云起黑着张脸:“多日不见,连本王也认不出来了?”
“天黑路滑,嗝——”林阿奇本就在喜宴上喝了不少,又饮下了促进新郎新娘发挥的洞房酒,此刻天黑月高悬,她是真的看不清。
“你长的,有点像一个人。”她伸出一根手指朝他比划,“声音也挺像。”
云起耐着性子跟她打交道:“本王像谁?”
“唔……”林阿奇脑袋有些晕,但眼前却开始浮现出那人的样子,“高高的鼻子,大大的眼,还有一张动不动就抿得很紧的嘴,外加两只大耳朵。”
云起:“……”
这形容的是他吗?
“可是我不想见他了,一点都不想。”
云起揽着她防止她摔倒的手一僵,终是自嘲一笑,扶着她坐稳后,黯然离开。
林阿奇睁着微醺的眼,朦胧地目送那个白衣胜雪的少年离开,声音带了哭腔:“才怪。”
谢霭与裘灯成完亲的第二日,林阿奇就乖乖跟着林遮相回了溪乡。
路上马儿轻蹄,林阿奇趴在马背上,懒洋洋晒着太阳。
她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云起了?
这样也好,两人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早日断了,挺好。
林阿奇深呼吸,为何心中会如此难受呢?
师徒二人一回到家,邻居们便纷纷上门打听外头的新鲜事。
“刘仁那小子天天跑,有什么事问他就行。”
“那怎么能一样?林师傅,你就快说说漳乾有什么好玩的吧!”
“是啊是啊,皇帝不是选媳妇吗?怎么样了啊?”
林遮相听得头大,干脆拉着林阿奇挡牌:“让我徒儿跟你们说,她知道的多。”
林阿奇幽怨看他一眼:“师父,我还要跟小走狗玩呢。”
林遮相呵呵一笑:“无事,为师陪它玩。”
林阿奇默默转身迎接这一大群乡亲们,大家伙就在院落里的石凳下坐下,还有的自带小瓜子磕起来。
林阿奇清清嗓子,微微想了想,要说些什么。
姜风这事定然不能说,万一一传十十传百,传到最后被暗中卫查出是从她这泄露的消息,那她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京中有一朱大人,他的女婿在秋季成亲当晚就失踪了,此事在京城中引起许多热议,到现在都没查出来到底去哪里了。”
林阿奇满脸神秘,她这话说的不假,只是她知晓奚弘义不是失踪,而是已死罢了。
这事八成与姜风脱不了干系,只是上面不让细查,终究要成为一桩悬案罢了。
“朱大人是什么官职啊?很厉害吗?”
有一人胳膊肘推他:“京城诶!那定然是遍地当大官,随便掉下来一块墙瓦砸的都有可能是七品官。”
又有人道:“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林阿奇你快详细说说,还有你们去哪玩了?这么久才回来,听说皇帝选新妃子,怎么样了啊?哪家小姐被选中了?”
“我和师父去参加一友人的婚礼,在漳乾北府。”林阿奇一一答道,“皇帝选妃都是常事,至于被选中的嘛,那可多了去了。”
“什么嫔、婕妤啦,还有许多说不上名的称号,那都数不清……”
“咱们村朱妹莲不是也入了选吗?她怎么还不去京城啊?”
有人犹豫道:“她不是被筛选下来了吗?”
“是吗?没被嬷嬷相中啊?”
有一故作老成的人道:“其实呀,选秀这种事情还是要看家世的,若是家世不行,皇帝也不一定看得上啊。”
“如今天子推崇官女子巨多,最得宠的那几个妃嫔不都是官女子出身吗?可见当今天子并不是全然以女子背景为重的。”
“那谁能说的准?如今位列为妃的,有哪个不是家世显赫的?”
“怪我没本事,若我也是个几品大员,我的闺女岂不是也能当个妃子?”
“你可得了吧,那妃子没有自由,过不得宠的,过的还不如寻常女子呢。”
几人就着“妃子幸不幸福”的话题议论开来,林阿奇听得犯困,借口去做饭,那些人也慢慢散了。
林阿奇闲在家中无事,便自觉练字读书,上午趁着天气凉爽练武锻炼武义,下午天气炎热,便静心呆在家中习字学书。
林遮相为此特地新建一间书房,专供林阿奇使用,又开辟了一处小型演武场,还用竹架给她扎了个当靶子的“人”,亲手教导她射箭及兵法。
林阿奇只觉师父是世上最厉害的人:“师父,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林遮相幽深双眸一眯:“自然是不能落后于我的徒儿啊!来!你还要学什么,师父先去自学一遍再来教你。”
林阿奇咯咯一笑:“我还要学算卦,不知师父是否肯教?”
林遮相摇头:“卜卦看相都是讲究个眼缘的,你不适合吃这碗饭啊。”
他伸手点点林阿奇的头:“我看这读书习武倒是不错,充实头脑思想,还能强身健体。”
林阿奇不作他想,认真考虑了林遮相的话:“好!我都听师父的!”
幸三娘从林遮相的来信中得知她有如此主动上进的行为,当即花重金为她聘任了单独的教书先生,以及一位习字先生,这可羡慕坏了溪林村众位。
至于练武——
林遮相从前本身就是武将出身,这点不用他人指点,林遮相本人就能将林阿奇训练得和从前那位一模一样。
自从林阿奇开了窍奋发向上,村里众多同龄人就开始按耐不住了。
朱麻脸为此还特地跑到林家门口张望了许久,就是为了看看到底有没有先生从她家里出来。
这一看才发现那为习字先生竟然是被当朝圣上钦点留笔大官的徒弟,而那位教书先生更是不得了,居然是途径溪乡拜访旧人停留一阵歇息的六品官员!
林家到底是什么来头?居然请得动这些人,跑去教林阿奇那个笨蛋,不是浪费时间吗?
朱麻脸从前想让林阿奇出丑,奈何她总是不在家,朱麻脸一直没有机会,这下可好,有先生们在,定然受不了林阿奇那个臭脾气,保准被她气得甩手走人。
可朱麻脸非但没从两位先生脸上看出一丝不满,反倒是欣慰颇多,是怎么个情况?
还有的小孩羡慕林阿奇有这么好的师父师娘,每天眼巴巴望着林阿奇读书废寝忘食的样子。
更有些藏有私心的大人,希望自己孩子能跟林阿奇打好关系,也让自己的孩子去跟林阿奇一起上学读书习字,免费的,它不香?
然而林阿奇这臭丫头一直装聋作哑,每每探她口风,她便是一副“我不知道”“我不懂”之样,仿佛生怕有别的孩子表现好了抢她风头似的。
林阿奇不仅在学业武术上学有所成,通过书信与谢霭来往,她也学到不少有关经商的本事。
跟着良人学正确的方法,是通往成功最快的捷径。
“谢邻之包”在请功一事上被皇帝应允,包子铺的名声打响了全国,分店甚至开到了邻国,谢霭之名也名震一时。
林阿奇作为幕后大股东之一,自然也挣得盆满钵满,包子卖得所赚的银两足够她开一个小型票号。
于是艺高人胆大的林阿奇真的做起了这件事。
她不是寻常眼见短浅的女子,通过这些时日的研习,林阿奇逐渐明白一个女子有学识是多么的重要,她与谢霭交流一个月后,终于定下一件可以说是能改变大云风气历史的事——
她要开办“大可票号”。
女子经商在大云本就不易,不论是男尊女卑的社会地位还是女子学识不够等问题,都让女子在经商这条道路上举步维艰。
林阿奇研学甚久,做足功课后,终于在仲秋时节,在溪乡经营起了第一家独属于自己的票号。
然而前来存款的寥寥无几。
除却师父师娘为其赞助存了些银钱外,其余选择票号之人都更信赖那些老字号,而不是一个小姑娘创办起来如同过家家的票号。
“谁知道哪天关门呢?到时候谁赔给我钱啊?”
“我可不敢上大可票号存钱,存点东西还好说,存钱嘛……那还是算了算了。”
然而当事人林阿奇听了此种评价确兴奋不已。
“师父,他们宁愿存东西也不愿存钱,那是不是证明我的票号里,伙计们的服务还是很不错的?”
林遮相纠结看爱徒一眼,勉为其难点头:“阿奇,旁的不说,你票号里的服务,那可是师父见过最好的了!”
进屋不光是迎面洗手提供端茶倒水服务,还有各式糕点蜜饯招待,且不论男女老少、富有贫瘠,皆可入店享用,这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票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