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霭:……
“我想静静……”
婚期临近,谢霭与姑姑暂时居住在漳乾北府的西城临惠楼。
旧时王爷为爱妻造一座城,今时“漳乾”变“漳乾北府”,不变的是王爷曾对爱妻痴情的一颗真心。
林阿奇携手谢霭共同游览这座城,夏日高树鸟立枝头鸣,荷花满池塘,香风自醉人。
“谢霭,你嫁来这座城,那就是在冥冥之中暗示你和裘灯会延续王爷与王妃的感情啊,定然不会比王爷与王妃的少。”
谢霭弯唇,另有所指:“既然如此,那位王爷能与爱妻相守一生,你也可以啊。”
林阿奇蓦地转了眼,垂下头:“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
“他是太皇太后娘娘最重视的皇家中人,而那位王爷却是朝中最不受重视的皇子,被封到渣。漳乾时,这里一带还是最为贫瘠穷困的地区呢。”
“可谁又能说,那位王爷会不会是为了爱人故意藏拙?”
林阿奇疑惑:“怎么说?”
谢霭道:“有些皇室子弟生存艰难,能保得一条命就已是不易,更别提还能受封成王了。”
林阿奇点头:“所以这种时候,有些聪明人会故意藏拙,哪怕是被封到条件如此不好的地方,也要力求自保。”
“是啊。那位王爷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明王爷呢?”谢霭循循善诱。
林阿奇低了头,不知在思索些什么,长睫垂着,若有所思。
“如今王爷的心思早已与你道明,你又何必执着于身外之物,不重新审视一番你们之间的感情呢?”
林阿奇脚尖开始在地上打转:“我听不见。”
谢霭:“……”
林遮相歇在裘府,林阿奇则跟着谢霭去到临惠楼。
一位棕衣妇人临窗而坐,清风掀起了她的衣摆,妇人轻摆摇扇,听见动静回过头来。
妇人一双狭长丹凤眼,凝视来人时,眼角微勾,显得犀利有神。
谢霭笑着上前施礼道:“姑姑,这是林阿奇。”
林阿奇上前一礼:“夫人好。”
这是二人第一次相见,谢瑶凭借一双识人无数的眼,一眼便瞧出林阿奇这个女孩子不简单。
她起身礼貌一笑:“早闻林姑娘了,谢霭与我提起你多次,你也帮了我谢家大忙,今日初见,由我做东,请你们吃初香楼。”
初香楼是漳乾顶尖出名的酒楼,凡是能进此楼吃饭享用的皆是非富即贵。
林阿奇向往此处的美食已久,听闻谢瑶相邀,当即答应下来:“好呀,谢姐姐跟我们一起去。”
“好。”谢霭宠溺一笑,对这个小妹妹的要求从来不会拒绝。
一行三人很快行至初香楼,刚到厢房落座不久,裘灯便携着林遮相上了楼。
“当家的,三夫人在楼上。”
有熟识裘灯的小厮上前告知。
裘灯点头会意,敲开了林阿奇她们所在的厢房。
林阿奇见师父来了,自然希望能跟师父一起吃饭,谢瑶对这种小事自然不会介意,当下欣然同意。
五人重新落座,裘灯体贴地亲自起身替大家倒上茶水。
屋内秉退了小厮侍女,只有五人的包厢一时显得有些空静。
“老先生一路前来漳乾参加他们二人的婚事很是辛苦,在此我一个妇道人家,先行敬您一杯,感谢您的心意。”
林遮相一笑,端起茶示意:“夫人言重了,小辈婚礼,作为长辈自然是喜见其成。路途辛苦不算什么。”
林阿奇点头,也端起茶:“是呀夫人,我和师父一路游山玩水十分快活,若不是有他们二人婚礼之说,我与师父还不知何年何月才能一同出远门呢。”
谢瑶一笑,饮茶示意:“那还是多谢你们此番好意,婚礼就定在后日,届时可请二位多多饮喜酒才好。”
林阿奇保证:“这是自然!”
后厨开始陆续上菜,道道精致摆盘新鲜多彩,林阿奇看得目不暇接,一道接一道,很快摆满了整张大圆桌。
“请。”谢瑶伸手替林阿奇与林遮相布菜,林阿奇不习惯别人给她夹菜,一时端着盘子不知接还是不接的好。
林遮相大方笑道:“早闻漳乾初香楼酒菜香十里,阿奇,今日有此良机,还不快多吃些?”
林阿奇接下谢瑶布的菜:“好呀,多谢夫人。”
“不必客气。”谢瑶一笑,满是精明的眼神里透露出一丝喜爱来,“莫要叫我夫人了,你也同谢霭一般,换我三姑姑便好。”
“三姑姑?”
“诶,如此便好。”
林阿奇弯唇,尝了口狮子头,味道香醇可口,是从未吃过的漳乾风味:“嗯!好吃!”
“喜欢就多吃点。”谢瑶又给她夹了一只,“日后还可以多来采买。”
林阿奇头一次享受来自完全陌生长辈的照顾,一时心下惊喜,一顿饭在欣喜又期待的心情中度过。
饭后谢瑶便回了临时居住的临惠楼,林阿奇拉着谢霭又逛了一会漳乾。
“此处依山傍水很是适合居住,你将来要与裘灯幸幸福福的,简单快乐地生活下去。”
林阿奇握着谢霭的手,认真祝福道。
谢霭眼一酸,笑道:“你也是啊,要幸福,遵从自己的心。”
林阿奇重重点头:“我会的。”
她大眼珠一转:“说起来,姜风一事我还不甚清楚,你快说说,他如何了?”
谢霭沉了语气:“她被判斩,头脑异身,死后不得葬入皇家陵墓,驸马爷托关系找了一处风水宝地将他下葬了,可没过几日,便有恨其入骨的女孩子的家人连坟带墓地将他挖了出来,还鞭尸了,最后随意丢在乱葬岗,长公主不顾一切亲自去寻,到现在也没个着落,他的下场并不好。”
林阿奇也是沉沉叹息:“早前从未想过他会是这样的人,也不曾得知他会落得如此下场。”
那个客栈逍遥一瞥,林阿奇记住了那个青衣挥折扇的翩翩公子。
可到底是看走了眼,英俊飘扬的不一定是良善贵公子,也有可能是恶毒走马杀。
“长公主亲自去寻——”林阿奇一顿,“可与传闻中她不喜欢小风郡王,只在意大风郡王的传言相悖啊。”
谢霭悠悠一叹:“谁说不是呢?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孩子,哪有娘亲不疼爱孩子的道理?”
“长公主怕是哭成泪人了吧?”
“何止是泪人?据说因为小风郡王之死,人早已消瘦了大半,连带着犯了心绞痛,已经卧床半月有余了。”
“竟然已经这么久了?”
谢霭点头。
“所以呀,没有不牵挂小辈的长辈,你以后可千万要让林先生他们少操点心啊。”
林阿奇不乐意了:“我什么时候让师父师娘操心了?”
谢霭失笑:“可莫要再偷偷溜出家门,让他们担心才是。”
林阿奇别过脸,满身的不情愿:“我再也不会自己溜出去了,再也没有值得我千里迢迢,跋山涉水,奋不顾身地前往投奔的人和事了!”
谢霭噗嗤一笑:“小丫头话可不要说的太慢,小心一语成谶,到时候真的又干了这事,面子上都挪不开。”
林阿奇冷哼一声:“我才不需要什么面子,面子里子都是自己给自己的,旁人只言片语做不得数。”
谢霭静默片刻才道:“希望如是。”
大婚这天,林阿奇亲眼见证了大云婚俗的全套过程。
谢霭早早起床洗漱打扮,饿了一天才被送上花轿。
林阿奇为了彰显好友情意,非得陪着她饿肚子,说“姐妹相当,饿肚应当!”
结果在谢霭上了花轿的那一刹那,她便当起了叛徒,从怀里掏出一只初香楼的酱肘子啃了起来。
直至花轿抬至裘府,林阿奇刚好啃完三只,幸福美满地摸摸肚子,饱含欣慰地目视谢霭与裘灯完成接下来的拜堂环节。
到了夜间,喜婆端来各样吃食送给新娘子垫肚子,谢霭怕掉妆不好看,干脆一点都没碰。
林阿奇百般不解:“你是嫁人又不是选美,有必要为了让裘灯见到最漂亮的人而这样虐待自己吗?”
谢霭刹那间羞红了脸:“我才没有,要是嘴唇上沾了糕点沫,那多不好看。”
林阿奇差点被噎,端起茶水咕咚咕咚灌了下去,旋即呛得咳嗽好半晌。
喜婆看傻了眼:“我的姑娘诶!你怎么把新郎新娘的喜酒给喝了?”
在场众人皆是呆若木鸡,造事者呆呆立在原地,不敢置信:“这是喜酒?”
喜婆欲哭无泪:“不然还能是茶吗?”
林阿奇拔腿就跑:“谢霭你等等我再洞房!我这就给你找别的喜酒来!”
喜婆话音未落,那丫头就呲溜一下蹿出去老远。
“诶!姑娘!只需换两个新的大红杯子就好!”
林阿奇哪里还听得见这话,早跑到后院小厨房搜罗去了。
待得半盏茶过后,林阿奇捂着脑袋跑回来,将酒递给谢霭身边的侍女,松了口气。
“裘灯没回来吧?”
侍女摇头:“姑爷还在前厅待客。”
“这就好,这下总算是没误了他们洞房——嗝!”林阿奇打了个饱嗝,谢霭不肯吃,但她肯吃,吃得还挺香。
林阿奇歪歪一笑:“你这头花怎么还歪了呢?”
她伸出一手,把侍女原本戴得正好的珠花拨弄到一边,重新插上一个歪歪扭扭的。
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