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攻内心非常想说:你看清楚个屁——
然而他喉结微动,终是没敢说出口,他委婉换了个说法:“女孩子嘛,总是口是心非、心口不一的。”
云起淡淡瞥他一眼:“你又是从何得知的?”
祁攻料想了一番,方才他送丹心簪子时的情景。
若是丹心拒绝,那他就再说点好听的,权当是谢谢她方才演的那出戏。
却不想丹心同他道谢,那么只说明一项——
丹心喜欢簪子,也喜欢他。
祁攻嘿嘿一笑:“王爷,这您就不懂了吧,那男女之间的小心思,只有彼此才能明了。像林阿奇那样的吧——”
云起挑眉:“如何?”
祁攻挠挠头,王爷既然问了,那就说明他其实还是在意她的嘛。
“得花更多的心思才行。”
“呵。”
云起哂笑一声,不再多做理会,随意摆了摆手:“自去吧。”
“不是,王爷——”
祁攻眼巴巴在后头盯着,云起已大步迈出好远。
远处的俊秀男子英气勃发,即使此刻背影略显萧瑟,也备足了气势挺拔。
王爷是多么骄傲的人啊,居然也会因情生惆怅。
“啧啧。”
祁攻摇头,拾整好王爷的大弓与羽箭。
林阿奇练完一篇字,满意地阅览一遍,跳到林遮相跟前,示意他看。
林遮相打着蒲扇斜觑一眼,眼睛登时眯了起来:“嘶——徒儿,这是你写的?”
“是啊。”林阿奇得意弯唇。
林遮相笑得满脸褶:“好好好!不愧是我的徒儿啊,不论干什么都是这么的优秀!”
林阿奇哈哈大笑:“师父,您这样不忘自夸的习性什么时候才能改改啊?”
“诶,这是实话。我林遮相的徒弟怎会比别人差呢?”
二人相视大笑良久,院外徘徊许久的人仍在犹豫要不要上前敲门。
刘仁娶亲后不久,刘富贵给他在镇上新找了份差事,别的不说,这新差事倒是真的不错。
给各家各户传信物,大大小小的东西一递,小钱立即到手,可谓多劳多得的典范。
刘仁这些时日干得得心应手,送件递信都是基本操作。
此刻他在林家院子外听了好半晌的笑声,叩门的动作顿了一次又一次。
既想赶紧见到她,又不愿打搅到她此刻的好兴致,心中可谓矛盾至极。
刘仁捏着手里的信,光看封皮便知其价值不菲,烫金的字体上带有流云暗纹,连大红的封底都带有淡淡的梅花香气。
也不知林家交了什么朋友,非富即贵的,经常与他们来往包装如此矜贵豪气的信件。
刘仁盯着信件,村中人或多或少都道过林家闲话,幸三娘经常外出,与寻常妇道相悖不说,偏偏林遮相浑不介意。
而林阿奇朋友来往更是一次比一次惊人,不仅自己联手另一女子开包子铺不说,还将包子铺经营得繁荣兴旺。
刘而自己听了一耳朵酸话,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差事,最后还是父亲托人帮忙介绍入了投递司,在林阿奇的对比下,似乎显得他十分无用。
一想到要再见旧人,刘仁一时只觉信件烫手。
屋内动静渐消,刘仁下定决心,一咬牙,叩响了林家院门。
“师父,好像有人来了。”
“是刘仁那小子,去吧。”
林遮相继续扇扇子,夏日闷热感愈发浓了,不摇摇扇子,总觉着缺点什么。
林阿奇点头,快步跑至院中:“刘仁,你怎么来了?”
刘仁腼腆一笑。
多日来东奔西走,从前文雅内敛的小伙子被晒黑了不少。
他举着一封信,示意林阿奇瞧:“给你送东西。”
他身上穿着带有投递司印记的统一服装,显得身型挺拔俊朗。
林阿奇不由得忆起他的妻子苗曼,冷不丁打个寒颤。
啧,可怜小伙。
林阿奇打开院门,刘仁比她高出不少来。
林阿奇微微仰头瞧他,恍惚间只觉他快要跟云起一个高度了。
“喏——应该是你朋友寄的。”
他递出一封信。
林阿奇伸手接过。
她的手指又嫩又白,长得像水灵灵葱段似的,漂亮极了。
刘仁瞧得心中一热,不知为何,他突然想握住那只手。
手比脑子快,刚这么一想,他便伸出了手,只差一瞬便要碰到她。
林阿奇动作更快,不待他碰到丝毫,便低了头拆信:“谢谢你啊刘仁,进来喝杯茶歇息一会?”
望着她毫无察觉的姿态,刘仁按捺下心中悸动,点头道:“嗯……”
林阿奇让开身,做出请的姿势。
刘仁不动,仍是盯着她的手看。
林阿奇适时露出一个不解的神情:“你要看信吗?应该是谢姐姐邀我去吃喜酒。”
“喜酒?什么喜酒?”刘仁一时走神,没听清她的意思,“你要结婚了?”
林阿奇迷惑皱眉:“你耳朵有毛病?”
这下刘仁更加肯定,是因为自己没有听清楚她的话,所以她才这么生气。
“对不起。”他一时有些慌,“祝你幸福。”
语罢跑得飞快,一溜烟就没了影。
林阿奇点头赞许:“不愧是干这行的啊,行动就是快!”
很快她又摇头:“不过恭喜我什么呀?我又没结婚。”
她来回翻了翻信封,待瞧得上头“婚柬”二字时,面上欣慰快乐之色尽显。
“师父!谢姐姐让我去参加她婚礼啦!”
谢霭不知她与王爷闹了矛盾,原先的请柬是递送到明王府去的。
按理来说,明王此时应该带着林阿奇来到漳乾北府游玩一阵了。
可二人迟迟没有消息,再次递送到明王府的信件也再没了书信回应,有的也只是祁攻代笔的草草“已阅”二字。
发生了什么事会让林阿奇迟迟不回信件?
谢霭第一反应便是二人有可能已不在京城。
于是她连夜写信投往溪林村,本想试一试,没想到真的收到了回应。
林阿奇提笔给她书写了满满十页的纸信,一来,近来她对自己书法的进步感到非常自信;二来,林阿奇对谢霭的想念已经超乎了大云地理位置的距离。
若不是不能立即飞奔过去,只怕此时此刻她已经缠着谢霭要跟她咬耳朵了。
林遮相阅完信件,皱纹上都满是欣喜赞叹:“想不到这两个孩子真的能成。”
林阿奇正在打包行李:“师父,您自己看相算卦都没算出来啊?”
林遮相胡子一翘:“这需要算吗?其实我早就瞧出来了一直没告诉你,给你留个惊喜罢了。哼!”
师徒二人于翌日一早出发,夏季已进行了一大半,南方的天气愈发燥热,若不下雨,太阳的炽烈烘烤之意,能让路人干涩得直吞唾沫,恨不得立时牛饮三碗才好。
林阿奇正捧着一碗粗茶咕咚咕咚喝着,林遮相抬眸望天一瞬,眉头一皱。
“阿奇啊,快点喝,咱们得走快点,天马上就要下大雨了。”
一旁茶寮歇息的游人不由得纷纷大笑。
“老人家说什么胡话呢?这么好的天怎可能下雨?”
“是啊,老人家,你莫不是天气炎热晒得中暑了?这哪有半分下雨的样子?”
旁人不屑一顾纷纷嗤笑,林阿奇却放下茶碗正了神色。
“师父,我喝饱了,咱们走吧。”
“这小徒儿也是个傻的哈哈哈哈……”
师徒二人罔若未闻,只顾赶自己的路。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二人眼看就要来到一处破庙前,天上忽然雷声滚滚,不多时,大雨如黄豆般噼里啪啦砸了下来。
而先前在茶寮闲谈的那些游人,皆被雨水浇得遍体湿横。
茶寮只提供避暑,不提供避雨。
大雨从头顶上倾斜而落,侧面用作挡太阳的幕布根本遮不住分毫。
雨势越来越大,眼看茶寮就要与大雨混为一体了,这才有人开始抱怨道。
“都是你胡说什么?这不就下雨了?”
被推搡的那人顶嘴道:“难道你没说吗?下雨就下雨,这不是很正常吗?”
“这哪里正常了?夏季暴雨,冲得山垮了,我们都要被淹死在这……”
这人语一出,在场众人不由得脸色一变。
此话不错。
此处茶寮为了避暑,特地设置在一处山脚下,此时雨雾连绵,可见度极低,也给众人心中带来不少不安感。
此时雷声震震,大雨磅礴,少不得落个几刻钟。
届时情况如何,谁人都未可知。
“要不我们往前走吧?去找找那对师徒也行啊。”
“前面再走一段时间就是一个庙,那庙可邪乎的很,我不敢去。”
“那有什么不敢的?不就是躲个雨?反正在这呆着也是被雨浇,还不如去庙里躲个自在。”
也有人劝道:“还去那庙里干什么?保不准你们走了没多久,这雨就停了……”
此言也有道理。
顿时,先前想走的几人又有些犹豫起来。
惜命的倒是有好些个,此刻宁愿冒着大雨也要走,淋生病了不要紧,要是山体崩了,落石大下,被砸死了多不值啊?
茶寮内众人很快分为两派,想走的自结成一波,追随那对“预言”师徒而去。
剩下的自是抱着观望的态度,等待这场暴雨停歇。
然而自先前那波离去的人走出一炷香后,大雨仍未有停歇之意。
在场之人的心又开始动摇起来。
下这么久了,这山不会真的出事吧?
此处偏远,到时候真的发生落石了,就是等救援也来不及。
“要不还是走吧?”
“走走走!老子可不想继续等了!”
又有几人冒雨前行,去往破庙。
场中只剩十数人面面相觑,仍有倔强的人道:“胆小!不就是下个雨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然而此人话音未落,山间突然滚滚而动,呼啸声瞬间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