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攻只觉眼角突突,小心脏也蹦跳不停,来回直窜。
王爷快看他眼色啊王爷!
幸三娘发出疑问:“祁攻,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祁攻傻呵一笑:“没有没有,我这不是高兴吗......”
幸三娘瞪眼,眼角鱼尾纹微微一皱,更显得她那对不饶人的目光深邃多疑。
“你高兴什么?”
眼见着王爷和林阿奇离他们越来越近,祁攻只差气喘吁吁:“高兴,高兴您认同我们王爷啊。”
幸三娘堪堪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既然你还要为王爷办事,那就好走不送,一路平安。”
祁攻憨憨点头,心中犹如火烧,一时也不知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好好好......一路平安,一路平安。”
幸三娘定定看他一眼,许久不见,这孩子怎么还变笨了呢?
祁攻不知幸三娘对他的评价,眼睁睁看着王爷抱着林阿奇过来,在距离幸三娘还有两米左右的距离时,脚步一顿,看得祁攻心惊肉跳。
王爷!人家师娘在这呢!
您就算是想秀恩爱,也好歹找个安全的时辰来啊......
祁攻内心煎熬万分,幸三娘却在这时摆手:“那我就先回去了。”
“夫人等等!”
幸三娘目光从地上挪回到他身上,眼神里透露出一个问号。
“还有事?”
那厢林阿奇显然也发现了师娘的身迹,忙不迭从云起身上跳下来,几个越步跳开,好巧不巧钻进了一旁的干草垛子里......
祁攻看得心窒:“额......”
幸三娘听见身后动静,干脆转身一瞧,云起刹那间恢复一贯的淡然浅笑,迈步上前朝幸三娘行了个小辈礼:“许久不见,夫人好。”
幸三娘深吸口气,眼神灼然,明王爷这些日子可养精蓄锐不少,身高愈发拔尖,气势在同龄人中也是佼佼者,这么对比之下,将阿奇许配给他,也不算那丫头吃亏啊。
再者,早在那位还在世时,本就有那档子一说,阿奇这么聪明乖巧,配他还是便宜这臭小子了呢。
幸三娘心中打着小算盘,一时无言。
可场中的静默却让主仆二人心内直打鼓。
这位夫人可厉害得很,据说溪乡十里八村的,没人敢招惹她。
林阿奇天不怕地不怕的,也只怕了这位将她从小抚养长大的师娘。
别看云起与祁攻与她非亲非故,这要真单独相处起来,二人都忍不住打起精神来好好应对。
“王爷也安好啊。”
良久,幸三娘才幽幽开口,眼中打量更甚。
云起坦坦荡荡迎上这位难讨好的夫人,面上从容不变,微微点头:“在下已送林姑娘平安到家,至于带她上北地,未能顾及到安全一事,是在下考虑不周,还望夫人莫要牵怪她。”
这就开始给那丫头推脱了?
没有推卸责任说林阿奇自己非要去的,这位王爷倒还算识相。
幸三娘微微一笑:“不打紧,我已经教训过她了,想必也不会再有下次了。”
她微微一顿,笑容可掬:“就算是有,打断了腿也终究跑不远了。”
弓着身子,顶着满脸墨汁的林阿奇小身板一抖。
“师娘啊,您该不会真要打断我的腿吧?”林阿奇委屈巴巴地小声道,“我不是你的小宝贝了吗?”
幸三娘耳尖一动,显然是听见了自草垛那方传来的自语。
“夫人真会说笑,林阿奇是您一手带大的,您教训说理自是应当的。何来真要打打杀杀一说?”
云起习武,耳力自然非同一般。
幸三娘不晓他也有耳力好一说,只当他是为林阿奇开脱,声音蓦地一高,故意道:“明王爷才是管辖涉及范围广了。我的徒儿,要管该管,也是我一句话的事。”
林阿奇方因云起之言微微松懈下的一颗心,登时就重新紧张起来,草里闷热,夹杂着被烈阳灼晒过后的淡淡自然香气,熏得她头昏脑涨。
不是吧?师娘该不会是要来真的吧?
云起一怔,显然是没料到幸三娘真会如此,咬紧牙关好一阵,才开口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长远。夫人如此为林姑娘打算,不失为一颗爱子之心了。”
幸三娘满意一笑,这就低头了,那丫头可看清此人了?
林阿奇听了云起这话,一口浊气差点发泄不出来。
渣男! 这就不管她了吗?那天不是还夸她比别的男人勇敢?怎么自己也是一个大男人,被师娘一逼这就这样妥协了?
还有没有人替她说说好话了?
林阿奇心中愤懑不已,气得肚子一疼,蓦地想上厕所。
完蛋了......
这几日光顾着玩闹,都没怎么注意吃药,该不会又是那肠胃病犯了吧?
可师娘还在这呢,自己要是就这么跑出去,他们都该知道自己偷听了啊。
“严谨教学自然是好,夫人严加看管,让她好好学习礼仪诗书,将来本王上门提亲,也便更好地名正言顺。”
!!!
场中各人一时心中如滚水沸腾,翻涌爆裂。
祁攻心中为王爷强烈呼喝:王爷! 你好勇啊!居然敢就这样提亲!
幸三娘直接傻了眼,万万没想到,明王方才所言,竟是为此话做铺垫。
林阿奇更是忍着疼痛,躲在草垛子里蓦地放了个臭屁,差点被熏得当场去世。
好你个云起!居然敢这么觊觎她?
谁说要嫁给你了?你还要不要脸了?
幸三娘闻言冷笑一声,这些富家公子哥们,惯会玩这一套把戏,给了女儿家们一条希望,但又常能与别家联姻,取个门当户对之意。
“王爷才是会说笑罢,阿奇也没说过要嫁与你——”
林阿奇难得附和师娘:“就是就是。”
幸三娘耳梢一动,微微一笑:“我们阿奇怎么配得上您呢?”
“就是——诶?”林阿奇瞪眼,“我怎么不配了?我绝配!”
幸三娘笑容一僵。
已闻言的云起却笑开了花,连跟着身后的祁攻也憋不住了。
“夫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固然重要,只是我的亲身长辈只有后宫那一位,便是最疼爱我的太皇太后,至于林姑娘——”
幸三娘冷着眼,一副不想多言的样子。
“幸福二字说来简单,践行却不易。像您与林先生这般恩爱的夫妻,想必是天底下难得幸福缱绻的,这也是云某必生所求,还望夫人莫要笃定拒绝,且问过林姑娘心意,再回晚辈可好?”
幸三娘深深看了面前这个举止优雅的年轻人一眼。
作为一个晚辈,他能做到从容有礼,面对她这样挑剔的长辈还能彬彬有致,不骄不躁,这必然是极好的。
可他不仅是一个条件教养良好的晚辈,他更是明王,是那皇权集中,专断笃行的人群中一员。高贵自持的身份没能让他对幸三娘口出狂言,反倒是一直退让,只言其声。
如此这般,不是心机深沉,那便是真的将林阿奇放在了心上。
幸三娘不愿只肯定后者,对她来说,防范任何一种会对林阿奇不妙的可能,都将是她这一生该践行好的事情。
“好。”幸三娘眼眸悠悠,“那孩子人大了,心也大。你须知晓一点,那明王府高墙悠悠,终究不是她一只自由鸟能长留的地界啊。”
幸三娘摇头哂笑离开。
云起立在原地,望着她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眼见着幸三娘终于走远,林阿奇再也忍不住,什么姻缘翩跹、自由贵贱,通通消散去云烟。
她都要憋不住了!
祁攻刚想去草垛子提醒她幸三娘已经回家了,就见一个少女哒哒哒如兔子般跑远。
祁攻好奇跟上去瞧,目及之处便是大片的良田,良田附近盖有几个小土坯房,顶上用以茅草盖住固定遮雨,想来正是为了方便灌溉而搭立起来的简易茅房。
林阿奇捂着肚子拉得天昏地暗,良久才发现,自己没带厕纸啊?
少女望了望四周,也只有头顶上的茅草可以暂时解决一下她的窘迫了,正要伸手去够,茅房外却莫名响起一声轻咳。
云起捏着一沓新买来的厕纸,脸颊微红:“好了吗?”
林阿奇微微点头,一顿,才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你也要上厕所啊?”
林阿奇满脸疑惑:“边上不是还有好几个茅厕吗?难道都蹲满了?”
云起:“......”
“不是。”他咬牙切齿,“我来给你送东西。”
“什么东西不能出去再给我啊?”林阿奇气闷,“就不能等我出去再说?”
云起陷入对自己的怀疑否定中:难不成她身上有纸?
“那是我多此一举了。”他转过身,“还以为你没有厕纸,这才......”
“快给我!”林阿奇倏地拉开门,云起却难得没出息地闭上了眼。
“不是,你能不能文明点?”云起揪心不已,这样开了门他还怎么给她啊?
虽是没有经历过那种事,可自他十五岁起,宫里派发下来的太监们也是或多或少提点过他一些男女之间的差异的。
女儿家上厕所都是蹲着,男子们却可以站着。
那林阿奇此时蹲着,又大咧咧开了门,自己岂不是可以瞧光?
云起越想越脸红,林阿奇早在草垛子那蹲了半晌,现下又迟迟得不到云起回应,只觉双腿都要废了。
“少废话!快点!”
云起豁出去了:“那你可别对别人说,我们今天这样了......”
林阿奇气得翻白眼:“我们哪样了?你给我厕纸我还到处说不成?”
哦,也对,这种事也不是什么好言之事,这都把他想懵了。
云起睁开眼,将纸递过去,脸色突的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