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松学堂?好呀!”
孩子爷爷一怔,虽是不知京中这个学堂是何人能入,但光是明王爷亲自开口应允,已是他们天大的福气了,那这学堂,也定然是极好的!
孩子拍着小手开心直笑,老人不好推辞,只能大声道:“快,多谢王爷!”
周老先生目睹这一切,脸上笑意渐浓。
老人以后便与周老先生一块守着这座宅院,周老先生是云起的线人之一,主要负责接收通往明王府的一些暗信。
这些自是不必对祖孙二人言明。
“他在此安逸居住便可,明王府也养得起一位老人。”祁攻甩着令牌,靠着柱子与周老先生闲聊。
“是,老文他是个很憨厚的人,在京居住这么久,从来都是主动做饭,帮着打扫卫生,我现在连个打杂的都不用请了,有他陪着我养老,我开心!”
“那就好,你们二人作伴,也算是幸事一桩。”祁攻一笑,“王爷那边有意培养小义,下周开始,便让他好好读书吧。”
“是是是。”能看到义孙得王爷照拂,他也很高兴。
事情商议完毕,云起便起身离开了。
林阿奇去从前去过的地方都找了一遍,偏偏都没有云起与祁攻的身影。
一时也想不起来他们还能去哪。
少女有些恼,细数着云起和她一块去过的地方。
数了好几遍,只得泄了气作罢。
林阿奇靠在一处巷子高墙上,无端抬头望天,恰好一只飞鸟扇翅飞过,发出噗嗤响声。
鸟儿还是天青色的羽翅,长长的蓝焰尾,漂亮极了。
一时看得痴了,忍不住跟着漂亮小鸟的步伐踏去。
京城巷子又长又深,稍不注意便会拐到奇奇怪怪的地方去。
比如现在,鸟儿几番飞动,早已随着一片衣袂落入一大户人家院中,林阿奇再也瞧不见,失落之际,转身按来时的方向去。
可七拐八绕好几条巷子后,还是不见来时最初的那条大道……
林阿奇自诩方向感是极佳的,可再怎么灵光的脑子,在一连郁闷加诧异的微惧感中,徒然失了分寸。
小手一拍脑门,记不清楚路了,爬墙看一眼不就知道了嘛!
蟹青壳的天色,层层叠叠晕染过后,天边交际着墨蓝与青灰,预示着夏日夜晚的降临。
少女手脚灵活,几个跳跃过后,一手一脚飞快攀爬上了最近一处矮墙。
这种矮墙不过是做划线分院所用,并不是为了防止宵小偷物。
以林阿奇的身手,爬跃这种楼墙不是问题。
“哎呀!轻松上来了!”林阿奇跨坐墙壁两端,白日被太阳烘烤过后的余热从屁股底下传来,少女忍不住挪了挪屁股,把手垫在底下挡热。
几个巡视,林阿奇很快找到了先前有标志性的大巷子口,只需左转一条大道便能到达。
松了口气,正要跳下墙头时,少女眼睛一亮,借着临墙上微弱的草灯细看,那个一身灰衣,端得秀气贵然的家伙——
不正是许久未见的姜风吗?
林阿奇三指捏孔成放大镜,微微躬身探着墙,眯着一只眼凑着手孔瞧,耳边是那只漂亮小鸟的脆啼,眼中是一身蓝羽绣花碧衣。
这女子好生眼熟啊……
林阿奇抿抿略有些干涩的唇,换了只眼再探。
某处墙上高匾悬挂,几个大字在夜色下泛出金色光芒。
卧槽!这不是和乐长公主府外吗?
她怎么溜达到这来了?
林阿奇倏地有些腿软,想赶紧从墙头跳下来逃走。
可眼前一男一女纠葛许久,正拉扯不清,如此八卦好戏要是不细瞧到最后,总是叫人心下痒痒——
走还是不走,这是个问题!
正当林阿奇内心小人斗争之际,那府里侧门口又出来一人,是个小丫鬟。
林阿奇对她颇有印象,这不是那日在旧慈堂嚣张叫话的红蕊嘛!
红蕊怎会在这?
红蕊是程府的丫头,莫非——
正巧姜风一番痛斥,指着那碧衣女子骂骂咧咧好一阵,那女子不依不饶,还要上前去抓姜风手臂,姜风灵巧一避,闪到一旁,那女子跟着一动,正好露出半边脸来。
果真是比姜风更久未见的程恩霈。
这程恩霈落过一次水,非但没有留下后遗症与心理阴影,不对姜风彻底死心,反倒愈追愈猛,都堵到人家家门口来了。
那只漂亮小鸟啼鸣声十分清脆,林阿奇从未见过这种鸟,一开始颇感稀奇,此刻瞧着热闹还听它啼叫,只想逮了鸟堵住它的破嘴,都要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了。
看八卦本就是人类天性。
林阿奇不知不觉入了戏,看得津津有味。
未防被人发现,又心痒难耐打定主意继续看,少女调整了一下偷窥姿势,干脆随着夜色趴伏在墙头上。
上一回她就是这么看着看着,两人就齐齐落了水。
这一回边上就是长公主府,这二人吵吵闹闹总不至于齐齐撞墙吧?
撞墙也无事,反正长公主肯定会及时救治的。
林阿奇很放心地瞧起热闹来,正好她也很想弄清楚,到底是何人陷害程恩霈与姜风。
程恩霈眼见着又惹恼了他,气急之下居然哭出声来。
姜风傻了眼,这人有完没完?他都说过多少次不是他干的,不是他干的,她怎么就不信呢?
“你都瞧过我身子了,你还死皮赖脸不认账,你就是个混蛋!”
姜风气得跳脚:“我他娘的!老子只看到你一段胳膊!”
“你还说呜……”
少女凄厉哭喊声传递开来,渐浓夜色中,墙头上听热闹的少女蓦地打个寒颤。
红蕊尴尬立在一边,瞪了把小姐气哭的登徒子一眼,赶紧递上手帕:“小姐,天色晚了,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
“去去去!赶紧滚回去!”
姜风对女子丝毫不客气,完全没有平日里对待别的莺莺燕燕的优雅态度。
程恩霈好歹是京门贵女,被人捧着长大到现在这般,养成骄纵的性子。
可就是这么骄傲的一个人,在面对姜风时,全然没了大小姐的骄傲做派。
至少在林阿奇看来是这样,程恩霈单独见姜风时,是爱哭的。
程恩霈何曾得人如此粗鲁地对待过?饶是红蕊也怔愣在原地,迟迟才反应过来。
“你,你这人好生无礼!怎可如此谩骂我家小姐?”
姜风自知失言,可这也是他摆脱这个又麻烦又爱哭的神经病最好的机会。
他干脆破罐子破摔,再也不端着:“本公子就是这般人,你家小姐难不成是第一日才见识?”
林阿奇也震惊了。
到底是姜风平日里伪装得太好,还是此刻为了摆脱程恩霈演技大爆发?
程恩霈果然听进去了,气愤之下扬手就给了姜风一个耳光,“啪”的一声厉响,那只漂亮小鸟都不叫了。
四周静谧一瞬,下一刻,姜风跳脚杀猪般的尖叫回荡在彻底黑寂的夜空中。
四周再无过路人,空荡荡的街道上,唯余城墙上的偷听小女子一人。
喊什么喊,不就是被打了吗?
谁让你先骂人的。
林阿奇腹诽道。
下一瞬,姜风居然直直拎起了程恩霈……
林阿奇与红蕊齐齐看呆,姜风不曾习武,哪来的神奇大力?这特么是柔弱公子恼羞成怒,愤而举刁蛮小姐出气?
程恩霈挣扎间胡乱挠人,保养得修长精美的指甲划破血肉,姜风脸上、脖子上瞬间流血淋淋。
就算程恩霈是个娇滴滴的大小姐,身量体重轻了些,姜风举了她许久,似乎也到了脾气长手力弱时,眼睛处猛地被挠,他下意识捂眼松手,程恩霈失力,便直直摔在地上,再没了动弹。
“小姐!”惊天地泣鬼神的呼喊惊得林阿奇捂住心口。
早知这劳什子热闹不该看,她就不应该攀上这墙头!
不会,摔死了吧?
这个念头一从林阿奇心头滑过,冷不丁在和缓夏夜热风中,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姜风也匆忙捂着一只眼凑近瞧,那女子一动不动,后脑勺开始缓缓流血。
林阿奇眼神极好,此刻也恼怒自己眼神这么好干吗?不该看的全看见了。
这姜风也太过分了,程恩霈要真是有个好歹,他岂不是刚从大牢出来又要再度踏进去?
瞧得红蕊无论怎么呼喊,程恩霈都是闭目毫无反应之态,姜风手一抖,伸手探向她鼻息。
“还有气。”姜风稳着心神,深呼吸道。
“郡王快救救小姐!”红蕊哭着哀求,全然没了方才的气焰。
姜风抱着程恩霈飞快从公主府侧门去,转头一顿,对红蕊道:“你快去请最好的大夫来。”
“是!”眼见着姜风抱着小姐入了侧门,红蕊撒了腿跑远。
许是红蕊太过慌张,路过林阿奇都没发现墙上趴着一个人。
目送着红蕊跑远,林阿奇扭头看向公主府那边,刚要叹口气,突然见姜风抱着碧衣女子又从侧门出来了。
林阿奇瞪大眼,不是去府上安置了吗?
姜风抱着程恩霈,警惕看向四周,见无恙后,脚步不停,没走几步,竟然跑了起来。
头部受了重伤的人怎么经得起他这样颠簸?
林阿奇气急,眼见他即将出巷子口了,飞快跃下墙头跟上去,想要阻拦。
幸好今日穿的是羽底软鞋,跑起来也无声音。
待她没跑两步,就见姜风踟蹰在一片阴暗里,没多久,他走进一条深巷,抱着女子,以脚踹开一处旧门,踏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