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博连连摇头,眸中惶恐不安:“我,不是我,我没死……”
围观群众面面相觑,他这是在叨叨什么呢?该不会是哪家精神病跑出来祸害人了吧?
咦,这么一想怎么得了?眷乡前不久还发生一起神经病砍死老母亲的悚人案件,他们可不敢轻易冒这个险。
“姑娘啊,你快别站那么靠前了,我看他精神不对,小心他伤害你。”
林阿奇捂着胸口眼泪在眼眶里涟涟:“多谢老婆婆。”
唉——多可怜的孩子呀。
众人看卢博的眼神就更加气愤不满了。
“要不还是赶紧报官吧!”有人提议立即有人响应。
“是啊!总好过咱们讨说法无人给个正当理由强!”
客栈那经历过这等客人闹事的场景?听着要报官押送神经病去官府,掌柜的只差谢天谢地了。
事情都是那个疯子惹出来的,可跟客栈没关系啊,他们接收客人的时候也不会排查有无神经病啊。
一群人骂骂咧咧,整个客栈再无人睡回笼觉,一心要将这个扰人清梦的恶人押送官府。
“什么官府?我就是官府!”惊魂未定的卢博惨叫起来,他仍旧未从惊吓中缓过神来,看到这么多人七嘴八舌议论不休,他的神经衰弱即将到达极限。
“这人还说自己是官府诶!”
“一定是疯了才会这样说话。青天大老爷哪个跟他似的这么疯疯癫癫?”
“是啊是啊!咱们乡好不容易既要升格成县了,可不能让他辱没了新来上任乡长大人的威名!”
“送官府!送官府……”
卢博还在叫嚷着自己就是新来的乡长大人,此等刁民还不拜见?
众人哈哈大笑,更加认定他是个精神有问题偷跑出来的傻子。从人群中走出两个大汉,压着卢博绑了手推搡出门。
“掌柜的!你们这官府怎么走?”
有伙计颤颤巍巍的来到那两个大汉跟前:“跟小的来吧,小的认路。”
大汉不是当地人,行的却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之事。
林阿奇孱弱,被人扶着走出屋,有热心人叫住她:“小姑娘就在客栈歇息吧,要是路远可少不了奔波。”
林阿奇摇头,望着被押送的卢博眼神坚定:“婆婆不必挂怀,我再怎么受累也比不得他如疯子一般坏这么多人的清梦重要,要是他真的暴起伤人,我也能做个证人。”
瞧瞧,多好的孩子啊!
众人对她更感敬佩,人家身体差到如此地步还要将坏人绳之以法,他们这些身体康健的人怎能袖手旁观?
“一起去!”
“一起去!”
“走——”
客栈瞬间走得空荡荡的,掌柜的和剩余几个伙计皆看得目瞪口呆。
“掌柜,那人不会真是神经病吧?瞧那疯癫样子,真吓人。”
掌柜白了他一眼:“小兔崽子胡说八道什么?反正人已经送官了,再搞破坏也搞不到客栈里。”
“是是是。”
卢博被推着往前,日光熹微晨照大地,光线渐渐明亮起来,他的意识也仿佛才苏醒:“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
谁还管一个神经病呼哼哼什么?
“我乃新上任的眷乡乡长!眷乡改头换面称为县,那你们也要尊称我一声县长大人!你们竟敢私自绑我?还不快放开我?是想让我将你们一一关入大牢吗?”
“这人喋喋不休脑子怕是真的坏透了。”
“是啊,神经兮兮的,谁知道受什么刺激了?”
大汉嫌吵,干脆扯了腰间擦汗布堵住他的嘴,卢博一个干噎十分想吐,唔唔着又跳又挣扎表达自己的不满。
“唉,这可真是造孽,养这么大的一个孩子,竟然是神经病。”
“还不是他娘作恶多端生下孽障?如今就让他还债吧。”说着又是一掌,拍得卢博后背火辣辣的。
除了从前考取功名之时的讨好狼狈,他有多少年没受过此等羞辱了?
这些人……他阴冷目光扫过这群人,最后停留在走在人群最边上的弱女子身上。
就是她!嚷嚷着发现了他,又称体弱,害众人将怒火竟数撒在自己身上。
他眼眸眯紧,很好,他记住她的样子了,等他洗脱冤屈,定要这帮人,尤其是她,付出惨痛代价!
林阿奇并不觉得走几步有多累,相反,她走得很痛快。只是人前还是要装一下弱小,免不得戏精上身一些。
云起和祁攻、裘灯办完事回到客栈时,才发现楼里空无一人。
各个房门或开或掩,林阿奇隔壁这间的门框上还有好几个脚印。难不成这些人都是如裘灯一般来找卢博算账的?这也太离谱了。
“掌柜的,客人们都去哪了?”退房也不带瞬间一块的。
掌柜的抹把汗:“三位出门挺早啊……他们,他们去官府了。”
裘灯手一紧:“什么?”
三人匆匆赶到眷乡府衙,外面早已围满了观众,只差一人手捧把香瓜子,端个小板凳坐着看戏了。
“神经病诶!说不准比上次那个砍亲娘的更离谱。”
“谁知道呢?这大清早的在人家客栈里又喊又叫,谁心里不害怕呀?”
“要我说,疯子就不应该活在这世上,全都应该绑起来杀了埋了,少出来祸害人间……”
云起三人听得蹙眉,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还没完,府衙大堂内更是如菜市场一般喧闹不堪。
“府衙办案的什么时候才能公干啊?连杯茶水都没有!说这么半天渴死了!”
官差们拄着威武棍翻白眼,这当是来郊游呢?官府还得给你备上茶水?
“这人倒在地上不言不语了,该不会是死了吧?”
“精神病哪有那么容易死?”
“祸害遗千年——他可命长着呢。”
“那也不一定,说不准他现在清醒过来了,待会还要跟我们当堂对峙,午后就被问斩了呢?”
卢博心中恶火蹭蹭蹭的往上涨,你们都给我等着!
一群刁民,死不足惜!
“何人在此喧哗?”
由于新乡长还未上任,因此眷乡管事还是由从前的副部卷司大人代为管理政务。乡长必须是外乡之人委任,但卷司大人可以从当地杰出子弟当中挑选,因此为官数十载的傅卷司还是很得百姓民心的。
傅卷司捋了捋胡子,一拍惊堂木,场中立即安静下来。
“来者何人?报官何事?”
为首的老者上前禀报事宜:“回禀大人,我等皆是城中裕觉客栈的宿客,今日前来是捉拿一神志不清之人请官老爷给个说法。”
傅卷司听得头大,这都什么跟什么?
“速速详细禀明。”
老者拄着拐杖说得头头是道,从自己入住到所住房间离这疯子多近都详细言明,又说他惹得最近房间的一位姑娘耳鸣目眩,胸口发闷,再言客栈众人之愤怒,客栈掌柜之不赔偿,再到发现他疯疯癫癫举着白绫如自尽失败般发疯,后又叫嚣自己是眷乡的乡长大人……
所有经过可谓详细属实,来者众人皆点头:“大人!事情就是这样啊!”
“大人!这人罪不可恕!”
“大人可千万不能轻易饶过他!他今日悬梁自尽未成,谁知哪日就要去杀害他人?我们可不是他的亲老母,被他杀了也无用处……”
傅卷司揉着眉头,一脸凝重,眷乡疯子杀母之事实在是影响极其恶劣,闹得民众恐慌对精神有问题之人趋之若鹜也能理解,只是……
云起三人立在人群之后,尽管场中纷乱不堪,倒也能听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看来这卢博真是被吓破了胆,倒也不是个做大事的料。不就是被威胁了没死成吗?怎的醒来还要大吼大叫扰人呢?
云起靠着一边门框,姿态闲逸。
“来人,先给犯人去除堵嘴之物。”
卢博松了口气,立即抬头瞪着座上之人:“傅卷司,你可瞧仔细了我是谁?”
人群登时嘈杂不堪,这人真是有病!竟敢直呼卷司?他们谁人不是尊称一声大人,怎的疯子就是疯子,如此直言不讳。
“肃静——”傅卷司一拍惊堂木,“本官怎会识得你是谁?自己报上名来。”
卢博语气不满,胸腔怒火燃烧更热:“本官乃是新上任的眷乡乡长卢博!你还不快擦亮狗眼瞧仔细了?当心我治你管民不严之罪!”
此话就甚是嚣张了。
傅卷司却心中一个咯噔,他吩咐手下:“去取新上任乡长画像来。”
为防止盗取职务之事发生,每当官员调任之际便会早早命人画得画像先人一步到任。
傅卷司近来忙着处理因乡长不在而堆积的公务,还未来得及查看画像。
卷幅徐徐展开,林阿奇盯着气势汹汹的卢博弯唇一笑:“大人,小女子恳请离开公堂。”
傅卷司展开画卷的动作一顿:“这是何意?”
官府审案哪有证人先行离开的道理?
林阿奇捂着胸口气喘吁吁:“小女子正是住得离这人最近的客间的人。我刚从京城求医回乡,路过眷乡寻得客栈微微休息,可他……”
又是一阵咳嗽,林阿奇面色潮红不忍,似是再也说不下去。
围观群众适时接话道:“大人,她身有不适,好不容易医治好了些,又被他一嗓子嚎叫惊着引出旧疾病痛,实在太不幸了!”
云起倒吸一口凉气,盯着场中“弱女子”,这特么也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