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一役,三人皆不敢再冒险走那第二座浮桥了。寻了阴凉处歇下,点上柴火,三个脑袋凑在一起查看舆图。
“从这走怎么样?”林阿奇指着地图上的某一处,抬头询问两人的意见。
“从这样看起来倒是可以,只是不知道换算成真正的路线会有多长。”云起拧眉。
“是啊,这上面也没个换算单位,这要怎么计算?”祁攻歪着脑袋看,看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用处。
林阿奇一笑:“谁说没有了?在这呢。”
只见舆图一翻,背面标注着一指节约为五百米。
“一指节?”林阿奇看了看自己的,又瞅了眼另外二人的手指,“我们的手指长短不一,那换算起来的距离也是大相径庭的。”
“不管那么多了,算出是多少就是多少吧,而且——”她将手指节对上去,图上显示只有几根手指的距离,“这也没有多长嘛。”
三人拿定主意,还是继续走浮桥。
云起让她披着自己的外袍,尽管兰州没有下雪,但阴风阵阵还是吹得人心头发麻。林阿奇没客气,接过往里折了一下才刚好披到合适的程度。
按照地图行进,不出两里便来到了一处村镇,林阿奇进去买了身干净保暖的衣服换上。随后继续行走,挑了新的轿厢安装上,三人很快拾整妥帖,来到了新的浮桥前。
好巧不巧的是,前面排着队的又有那两个走镖人的车马。已经轮到了他们,镖局的车马很快过了桥往左方向而去。
林阿奇朝祁攻要了舆图仔细一观察,发现他们要走的方向是往右边去的。
哎,就这样分道扬镳了,还没来得及上前打个招呼呢。
林阿奇目送着那面金边红字的旗帜渐渐远离视线,迎着寒风荡着凉意往前。
好人一路平安啊。
林阿奇弯唇一笑,乖乖站好到云起身后。
这条河流就比方才的要平静许多了,人马行走其上,完全没有方才命悬一线的紧迫感。
还有赶车人悠哉哼着民歌驾马前去,一片安然和乐的氛围中,突然有人议论起另一条浮桥的事情来。
“你们听说了吗?咱们这儿后边一条浮桥居然被河水冲断了!”
“听说了!还有人掉河里了!”
“何止是掉河里,人瞬间就被急流冲到了下游,还有人捞到尸体了呢……”
“哎哟这么惨啊?”
“可不?要不说倒霉呢!”
“这好端端的,怎么会突涨大水呢?”
“驸马爷亲自前来治水,下令挖通渠道排水,为明年做准备呢。”
“竟如此耗时费力?”
“水患哪年都不好治……”
人们议论纷纷,林阿奇听得头大,怎么谣言都传到他们死了?
谢谢,我们很好,不劳挂心。
祁攻为难的看了眼云起的脸色,这么说来是驸马爷下令开通渠道才惹得水流大涨,害得他们差点被大水冲走的?
可这事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真是蹊跷。官府办事开渠,怎么也得告诉当地百姓一声提前做好准备吧?不声不响放水,淹坏庄稼房屋算谁的?
三人抱着心思安全过河,接着快马继续南下,在第四日的申时二刻终于到达洹洲眷乡。
一路奔波利用明王府的产业探听消息,总算打听得到驸马爷姜战已经启程去到兰州了,恰好与他们错过。
林阿奇有些累,早早洗漱过后便躺下睡觉了。可翻来覆去好一会都没睡着。
“小小年纪睡不着,头发掉得心直跳。少年不懂黑发汇,老来假发十分贵。”
林阿奇翻了个身,默默安慰自己,快睡吧快睡吧……
噔噔噔,有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林阿奇眼睛眯成一条缝,自己一定是听错了。
噔噔噔。
又是三声叩门。
谁呀?大晚上的让不让她睡了?存心要她秃头来的?
“云起?你——”不待她说完话,云起一把捂住她的嘴闪进屋内合上门。
“别出声,有刺客。”
刺客?
林阿奇杏眼瞪得如铜铃,秃头就秃头,留得小命在,不怕没假发戴。
外间突的响起匆匆脚步声,“吱呀”一响,竟是隔壁房间的门被打开了。
随后一阵闷哼,不知是谁糟了难。
林阿奇浑身都在斗,这是她第一回察觉到有人就在身边死亡的恐惧感,虽只隔了一道墙,但那闷哼急迫求生的哆嗦,还是让她忍不住浑身颤栗。
“云起……”她气音颤颤,云起却对她摇头,嘴唇微动,无声示意:“不要动。”
他来就是为了不让自己担心,好保证自己安全的吗?
林阿奇红了眼眶,面前这个高高大大的黑衣男子,居然这么照顾自己的感受。
可是,不去救隔壁那人吗?好歹也是一条生命啊。
林阿奇急得心痒痒,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隔壁屋门又响了,那阵匆匆脚步声很快离去。
云起松开了捂住林阿奇的手,小丫头颇有些喘不上来气的窘迫,调整了好一会呼吸才道:“快去追凶手啊!我们去隔壁救人。”
“不要担心,祁攻守着呢。”
“那就好。”林阿奇松了口气,随着云起瞧瞧来到隔壁。
刚打开屋门,两只脚晃呀晃的瞬间映入眼帘,林阿奇差点喊出破天音。
这他娘的——
看张东头杀猪都不带这么刺激的。
云起三两下抛出一只锋利梅镖,白绸布很快断裂,脚飞快上前一步,稳稳接住那人。
两指并拢探在那人喉间,林阿奇掩上门,吹亮引火筒,借着微弱的火光小心翼翼看向这个男人。
身量中等,眉眼也很平常,留着两撮胡子,到了睡觉的点头发还规整的束起不见散乱,看面相应是个挺老实忠厚的人。
“他怎么样了?”
云起撤回手:“他还活着,应是被凶手蒙住了口鼻呼吸不畅才晕了过去,做出他悬梁自尽的模样。”
林阿奇拍拍胸口:“没死就好!不过在他醒来前还是要堵住他嘴才行,要是一醒见到我们大喊大叫,我们清白岂不是没了?”
此言有理,云起动作迅速,扯下一块绸布塞进他嘴里,此时祁攻也拎着一个昏过去的男人进了屋。
“哎哟!是祁攻啊,吓死我了……”林阿奇再度拍胸口,这大晚上的真是惊魂动魄。白日要好好喝点压惊汤才行。
祁攻随手把那人扔到地上:“就是个便衣杀手,搜不出任何报信证明身份的物件。”
说完又朝林阿奇一笑:“你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小了?”
去赌坊面对那些糙人也不见她吓成这样,还轻轻松松赢了三万两呢。
“那怎么能一样?”林阿奇翻个白眼,起身拖着地上昏迷的男人靠在床脚,“人是人,物是物,好端端的出这事,我一个娇女子能不怕吗?”
“噗——”祁攻没忍住笑出声,云起也在黑暗中露出一抹笑容。
还娇女子,拖得动这么一个大男人,可万万瞧不出来她是个娇滴滴的弱女子。
“这个杀手怎么办?送官吗?”
云起搜找的动作一顿:“不急。”
另外两人都朝他的方向走去:“找到什么了?”
昏迷男人的包袱里有一封打开阅览后尚未来得及封印的信。
云起打开略略看过一眼,道:“他是眷乡即将升任的乡长。”
“什么?”
林阿奇接过信,果然是封走马上任入职信。
“他应是还未来得及正式入职,因而住到客栈暂时休整,却被有心人利用选择今晚拿他灭口。”
林阿奇冷汗直冒:“杀害新来的乡长大人,这人有什么目的呢?”
祁攻不屑一笑:“问问杀手不就知道了。”
一大盆凉水浇到便衣男身上,泼得他好一个激灵,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他双手双脚被缚动弹不得,再看原本要杀之人还安然躺在床上,便知自己任务失败了。
刚想咬舌下之毒自尽,这才发现嘴里被塞了布。祁攻扯下他嘴里的绸布,那颗毒药却又不见了。
面前三人一个冷峻靠桌不言,一个披散着头发着男装强作气势的女子,还有一个嘴角带笑,眼神玩味的男子。
“哼。”祁攻扔掉布,“别想着耍心眼,小爷出来混的时候你还在娘胎里呢。”
他刀尖抵着他的下颌:“老实交代,谁送你来的?”
便衣男自是不肯说,然而浑身酸麻,就是想逃也逃不了,口角时不时淌下哈喇子,也不知这三人给他下了什么怪药,这副淌口水歪头不能动弹的样子,实在是对一个杀手最大的羞辱!
“你们是什么人?”他费劲开口,却发现说出的话还挺流畅。
“我们当然是正义好人。”林阿奇抄手,面上一派正义。
“正义,好人?”便衣男恨恨一笑,“你们就一定知道你们救下的也是好人?”
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阿奇瞪眼:“难不成我们救下的是个恶人?”
“他当然是个恶人!”便衣男眼底闪着残狼嗜血般的恶毒光,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一刀了解了床上那人的性命。
“他以为他逃到了眷乡,从前的旧人就奈何不了他吗?我偏不!”他声音沙哑,恨恨低吼着,“他害惨了我的乡亲,我今日不过是替天行道而已!就算没有我,他也早晚有一天会被像我一样的人屠戮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