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他却将家里的粮食清点了,让冯氏赶着缝了几条口袋,将粮囤中的粮米都装了口袋。掂量一番,将其中一半粮食运到屋后,藏到冬天储菜的地窖里。剩下的都扎成二三十斤的小口袋,藏到牲口的草料棚子里,而与粮食一起藏在草料底下的就是家里的大车。
也就是说,宋正行把粮食和所需物品装了车,推掉上边堆的草料,套上家里的大青骡,就能带着一家人逃命去了,说走就能走。
第二天,他又去寻冯大伯提了个建议,让安排村里的半大小子,去前头的山上放羊、放牛,以便观察山外的情况,万一有事情,山顶有石垛子,点把火放烟雾,村子里的人就能及时得到消息避难。
这样传递消息,远比人的双腿从山外跑回来迅速、快捷。
冯大伯听了觉得这主意不错,就直接吩咐下去,召集了村里十来岁的半大小子们轮值,去前山上放牛、放羊,或者挖菜割草。
十来岁的孩子,还不能做繁重的农活儿,在家里也就做些放牛割草的活计,去前山去后山没什么区别,村里人也没有人反对。
俨哥儿只有八岁,却也被编进消息小队中去了,是宋正行主动要求的。
他叮嘱俨哥儿,看着山外些,有外人来就点火放烟,然后顺着山梁往东去,那边有一条外人不知道的小道,有树木山石遮蔽,村里人却知道,顺着那条小道穿过去,不多远就是山后的一条官道,上了官道,就能够一路向东去,直奔紫荆关了。
江寒带人赶到紫荆关时,乱民又冲破了两个县城,其中一个县的县令被困在了衙门里,被乱民放火烧死。另一个县的县令趁乱扮成了流民出逃,下落不明。
“乱民火烧卫县县衙,刘大人殉职,妻女被残害至死……城中百姓十不存一,十室九空,大片房屋被抢劫一空后放火焚烧,大火烧了一天两夜,尸横遍地、焦臭扑鼻……”
前去打探的斥候回报,说着说着,眼睛里的泪就止不住地滚落下来。
帐中诸将听得也纷纷落泪,又有那性子火爆的,直接跳起来请战:“大都督,末将愿率兵前往剿匪,血债血偿。”
若说最初,流民生乱时,将士们还对这些人有些怜悯之心,经过这一次又一次的暴行之后,对这些人的怜悯之心早已经不存在,有的只是对其兽行、暴虐行径的痛恨和气愤。
士气可用,江寒沉着地点将,分派任务,韩戚风被任命为先锋,领兵一千,率先出关。
狂卷了五六个县城的乱民,已从最初的数百人,迅速增加到了数万,对外号称十万众,推举了头领焦老大和陈老二,焦老大自称是替天行道,救苦救难的,得了神令,所向披靡,誓要杀尽一切贪官污吏,气焰极为嚣张。
只是,这些人终究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烧杀抢掠势如破竹,但对上正规军就如冰雪遇上了烧红的铁,一触即溃。
韩戚风率领一千兵士,几乎没费吹灰之力,就将迎面之敌打散,一边命人分股追剿,一边分出一个百人小队,往兴和县而去。
这边,韩戚风首战告捷,击溃乱兵之后,后边剿匪的大军也到了,分作几部分,四下包抄收拢,将作乱的匪徒们围剿。
正规军遇上作乱的流民,真真如狼入羊群,对方完全没有一战之力,不过几日,作乱的主要匪众就被消灭殆尽,剩下的,就是四下里追寻参与过作乱的匪徒,清扫战场。
特别是被乱民祸祸了的几个县城,清理打扫,防止瘟疫滋生。
韩戚风派出去的百人小队由青平带领,一路越过兴和县赶往冯家堡,路上追到几股流窜的匪众,被他们一一消灭,等赶到冯家堡,之前流窜的匪众也前后脚地到了山外的镇子上,正在烧杀抢掠。
青平一声令下,将参与烧杀抢掠的匪众悉数消灭,又帮着镇上的百姓将火救了。
等处理完这里,再往山里赶,冯家堡的村民已经大部分藏进了山里,宋正行也带着妻子儿女逃了出去。
青平并不知道宋正行出逃,只顺着痕迹寻到山中躲避的村民,才发现宋正行一家人并不在此。
再三询问后,也无人知道宋正行一家的去向,最后还是小九说了一句,三哥家有一头大青走骡,还有车辆。又想起曾经宋正行带他从东山的那条小路走过……
于是,青平带人骑马,让小九带路,顺着那条山间小路追出来,然后沿着官道一路追下来,直到紫荆关下,才追上赶着车逃难的宋正行一家子。
江寒作为一军统帅,并未率兵出战,得知战事顺利,已经在清扫战场后,江寒就下令,在紫荆关外收拢逃难而来的流民,就地搭建帐篷、垒灶熬粥,安置流民。
又会同地方官,延请医生购买药材,给已经患了病的流民治病,同时从流民中招募青壮,以工代赈搬运、清理、洒扫……避免因为人员过度密集和腌臜造成的疫病。
这一日,江寒来到关隘城墙上,眺望关外情况,就见原本很是空旷的紫荆关外,沿着官道两旁,扎满了密密匝匝的帐篷,一座座挤挤挨挨地,一直蔓延到两侧的山坡上去。
关门外两侧是粥棚和施医施药的棚子,粥棚外排着长长地领粥队伍,施医施药的棚子周边,有比较大的空地,摆着些草苫子、苇席子,一些病人就苫子、席子上,或躺或坐,有药童替他们疗伤换药,或者送上汤药,看着虽然稍显嘈杂,仔细看,病人情绪却都还算稳定,施医施药的整个场面也杂而不乱,秩序井然。
江寒此次出来察看,并未带协同官员,只带了几名亲卫,又有江冬生跟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