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江衢知道,大长公主此人见过太多的尔虞我诈,别说子侬不愿,即便子侬愿意,她心中也是抗拒的。
尤其是将嫡庶之别看得极重的长公主…
想必是因为驸马在朝中只任了闲职,大公主也要为儿子筹谋,所以才不得不忍下心中不喜吧。
如今…
北疆越来越猖狂了,朝中除了几个猛将,再也没有有勇有谋的将领了,周深的机会,要来了。
江衢低低一笑,“你去,将周媛送去苏州。”
“苏州?”刘恩抬头,作为江衢的左膀右臂,他只是片刻,就明白了江衢的打算。
苏州,正是当年的安尚书,如今的左相的故乡。
而安家的二子,周深母亲当年在闺中最亲近的,便是安家的二儿媳。
女儿家,最终还是落入内院的。
“安家二老爷,如今是什么职位?”
“是苏州守道员。”
江衢眯眼:“果真是个肥差,镇国公府与左相两家,还当真说不得是谁更胜一筹。”
刘恩拱手:“不错,若是镇国公府二公子…”
“不必理会二公子,二公子不足为虑。”这话并非贬低此人,而是…此人早就便是江衢的人了。
江衢又道:“那庶子也不必理会,还未长毛的小子,便是庶母爬上天,他也顶不起事来。”
“是!”
“送去苏州吧,走水路,别招了人眼。”说罢又道:“让三姑娘给长公主去封信,就挂萧原的字,不必遮掩。”
“是。”
刘恩来去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江衢已然安排好了接下来一个月的事务。
镇国公府,长公主府,左相。
江衢将筐篓挂在墙上,看着那硬实的墙壁。
再硬实,等到了雨季,也禁不住雨淋。
“爹爹!你快来!”外面响起江淮的声音,男人这才回神,抬脚出了厨房。
江淮指着墙头鲜艳的蘑菇:“爹爹!这东西我在医馆吃过!可好吃了!”
江衢毫不留情的把蘑菇踩扁:“有毒。”
见江淮一脸懵逼,他道:“你不在家的时候,爹爹吃了一株,上吐下泻,还喝了好几副药。”
听到吃药,江淮顿时清醒了,“那还是斩草除根吧!我去看看别的地方还有没有。”
父子俩相亲相爱去踩蘑菇,而凤之玉这边,也在镇上联系上了自己的人。
她让自己的人去接触以前江衢的那些人脉,将江衢想要起复的事告诉他之前的部下,然后再一点点去撬动各方大佬。
这是一个很大的工程,她那些人肯定做不到,但是江衢那些老部下可以。
就这样,凤之玉理直气壮的让人去办,然后又去买了两个丫鬟一个守门的小厮,又套了一辆马车,这才回了村子里。
京都的形势,动一发而牵全身。
凤之玉又给家中写了一封信,将自己的打算都告知了父亲。
如今江衢没有任何能力,所有的事情都需要她来做,如果走了这招险棋,还赢了。那么注定父亲便是头一个功臣。
说不定那个国母的位置,她也能夺上一夺。
凤之玉将事情都想了个遍,美滋滋的笑了许久,才想起这房子是别人住过的。
她给买来的丫鬟起了名字,一个叫红梅,一个叫青叶,
“你们二人将这屋子收拾一番,再去做几道好菜,今儿我要请个客人回来,可明白了?”
两个小丫鬟怯怯弱弱的应了,对视一眼,才鼓起勇气道:“可,可厨房里没有菜,也没有粮食…”
凤之玉眼睛一瞪,这才想起自己根本没有买吃食!
她咬唇有些恼怒,一旁的小子忙上前道:“姑娘,咱们可以去跟别家买些,去田里拔些也行。”
凤之玉这才笑了,“真是机灵,这事你去办!”
她说罢从袖子里拿出一颗碎银,“这家中的吃用就由你来管着,可会算账?”
“会!会呢!”
凤之玉笑笑,叮嘱几人一定要将家中布置好,这才走了。
江衢正在家中教儿子认字,就听见凤之玉在外头喊人:“阿衢?我进来啦!”
她拎着裙摆进门,抬眸就见江衢怀中坐着一个小男孩,那孩子大约四五岁的模样,长相和阿衢像了七八分,只是一个面容坚毅,另一个尚且稚嫩罢了。
即便真相就在眼前,凤之玉仍旧不信当初刘恩跟她说过的阿衢已经有了儿子的事,这一定是阿衢为了让她生气,所以才…
“这是…”凤之玉勉强笑笑,“是谁家托付给你的吗?”
江衢皱眉看她,“你眼瞎了?”
凤之玉笑了笑,驴唇不对马嘴道:“是啊,你根本就不像一个会带孩子的人,谁家出了急事,竟然把自家孩子托付给了你…”
男人哼笑一声,心中暗骂她脑子有病,江淮抬眸,“爹爹,这人是谁啊?”
爹爹?
如一道晴天霹雳砸在头上,凤之玉险些站不稳。
江衢如同没看见凤之玉的反应,道:“以前认识的人,你不用理这个人。”
凤之玉艰涩:“你…真有了儿子?”
那妻子呢?
从她昨日来,到现在,她一直没有看到这个院子里出现女人,难不成那个女人难产身亡了?
不对!那个女人一定还活着,不然江衢昨日有什么理由赶她走?
一个男人,若真的多年没有女人,看到她这种尤物,怎么可能把持得住!
江淮又偷偷看了凤之玉一眼,他皱起眉头,小声对江衢道:“我不喜欢她,爹爹以后别再让她进来了!”
任性又哀怨的祈求江衢怎么能拒绝?
“好,若是以后没有重要的事,爹爹以后不让她再来了。”
重要的事,自然就是和凤之玉合作之事。
凤之玉不知道自己怎么出的院门,她只知道,那小崽子一直窝在阿衢怀中一动不动,只等着她离开。阿衢果然也对那孩子言听计从,从她进门之后,只跟她说了两句话,就再也不开口。
被人无视的滋味她第一次尝到,这竟然比被人冷嘲热讽的轻视鄙夷,还让人感到难堪。
凤之玉失魂落魄的回了住处。
直到小丫鬟来请她吃饭,凤之玉才回神。
今天的打击让她感到崩溃。
她昨日下午,甚至想过,委身与阿衢,然后挽回他,顺势再生下他的长子…
可是一切都还没来得及,她就发现,阿衢已经有了孩子。在她缺失的这几年里,他不仅有了孩子,还与另一个女人相依为命,这是她怎么也无法跨越的鸿沟…
这顿晚饭是她这两日吃得最像样的一顿,然而她却味如嚼蜡。
不过只是一夜,凤之玉就满血复活了。
只是一个长子和一个无名无分的女人罢了。
她懂什么世家规矩,懂什么高官后院?即便好命嫁给了江衢,又能有什么出息?
区区一个山野村妇罢了,与她争,最终也只是没有世家支持,没有权柄在手的一个摆设罢了!
凤之玉得意一笑,她从床上起身,穿上从镇上买的棉布裙子,净面上妆之后,又簪上两个珠花,这才施施然起身用饭。
吃过早饭,凤之玉又去了江衢家。
此时江衢不在,江淮正在屋子里练字,凤之玉进了院门,“阿衢?你在家吗?”
她虽然只穿着普通的素色棉布衣裙,却因为两朵珠花更显不凡。
江淮在屋子里听到凤之玉的声音,忙放下手里的毛笔,跳下凳子,噔噔噔从屋里跑了出来。
凤之玉原本还在喊,可见江淮从屋里出来,她气息一滞,又扯出笑来:“你爹爹呢?”
“关你什么事!”江淮瞪眼:“爹爹说了,以后不许你来我家!”
凤之玉一下子就明白了:江衢不在家!
那她就更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