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噩梦惊醒半坐起的魏筑眠,背部冷汗涔涔,他像是还未从噩梦里走出来,出了会神。
卧室漆黑,他黑灯瞎火地摸向蒋星寒,确认旁边确实睡着个活生生热乎乎的大活人后,一口梗滞在胸口的气终于呼出,失灵的五感也回归体内,急促的心疼,发凉的手心,无一不在显示方才的噩梦有多可怕。
他软着酸胀的腰慢慢倒回了蒋星寒身边,却再也没有睡意。
整座城市沉浸在迎新辞旧欢乐中,用烟花爆竹以表诚意。隔着窗帘,纵然瞧不见稍纵即逝的烟花,也能听着那振聋发聩的烟花绽放声。
魏筑眠在黑暗中眨着眼,伸手抚向蒋星寒心脏,感受那心跳。蒋星寒在医院住了三个多月,魏筑眠时常半夜醒来,总要轻轻趴在他胸口听一会心跳,他很害怕蒋星寒的心跳哪天又停止了跳动。
因那场车祸造成的难以形容的恐惧感,萦绕在心口,非但没有随着时间流逝消散,反而日益严重地一圈圈收紧。
魏筑眠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在年后去找警局的心理医生疏导一下,但他不愿也不想让第二个人知晓自己的惴惴不安是来源于失去蒋星寒。
漆黑一片中,魏筑眠照例小心翼翼地趴在蒋星寒胸口听着他强有力,“噗通”直跳的心律,听了一会,才翻身平躺回床上打算续眠,却不小心把蒋星寒给吵醒了。
蒋星寒整个人贴着魏筑眠,半睡半醒间的声线沙哑低沉,很性感,他在魏筑眠脖子啄了一口,意犹未尽道:“哥哥,还是不要了吧。你身体吃不消的。”
“我没——”魏筑眠想为自己辩解。
“我知道,哥哥是因为爱我,才总是无意间撩拨我。”他手在黑暗中摸索,结果触到了魏筑眠如擂鼓般的心跳,蒋星寒表情在一瞬间,凝重了起来,“哥哥,你……”
蒋星寒每晚夜里好几次睡意朦胧间感觉得到魏筑眠在看自己,他想说话然而抵不过深度睡眠侵袭来的拉拢,失去了意识。
今晚是他第一次清醒过来认真地对上魏筑眠,却被那怔忪、心疼的表情所吃了一惊。
“我……”蒋星寒想说,我是不是让你担心了很久,那场车祸、那场手术,是不是吓到你了。然而话到了嘴边,他也说不出,心跳仿佛握了个满手,他把自己往魏筑眠怀里拱去。
魏筑眠以为蒋星寒还想要他,若是换成没有多一层感情羁绊的以前,这人早被他赶出卧室了。
他只好委婉夹杂着欲拒还迎地提醒蒋星寒:“你伤还没好完全,不宜这么的……知道吗。”
蒋星寒:“……”
原本只是想让魏筑眠安心些,给他安慰,反倒让他误会了。蒋星寒将错就错,拱着人,顺势压倒,胡乱点火。
“早就好了。”
魏筑眠不敢触碰到他胸口“不堪一击的软排骨”,但又不想搂着他后背跟投怀送抱似的,双手只能无助地扣着枕头,侧着脸不想理他身上那个“只顾色不顾命”的混账玩意。
蒋星寒在黑暗中去寻他的唇,却落在渗着薄汗的鬓角上,他声音很轻很紧,似从鼻子里发出一般,带着浓重鼻音:“哥哥,你生气了?”
“没生气,但你要适可而止了。你身体还没恢复好,我可不想你再回医院,前两天那么疯,也不知道对你的伤有没有影响。”魏筑眠松了攥着枕头套角的手,去摸他的脸,低低叹了口气,语气很心疼:“我很怕,再也不想看你进医院了。我这辈子没怕过什么事,但你是个例外。”
“筑眠哥哥,要是知道一场车祸能让你发现你爱我,我一定在我十八岁的时候,自导自演一场车祸。也好比你错过了我三年。我受了那么多委屈,我那时候对你真是又恨又爱。”
魏筑眠现在最听不得车祸两个字,终是忍不住拥住他后背,心有余悸地说:“别胡说。”
蒋星寒低低道:“没胡说,暗恋走到尽头的滋味,比在山涧下面等死还难受。”
魏筑眠:“发现爱你,可不是起源于那场‘见义勇为’,你别顺序颠倒了。”
“我知道。你是我‘理论知识满分,实践能力五十分’,拿下的。”
哭笑不得的魏筑眠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道:“现在人都被你睡了,你不至于还难受,对我又爱又恨吧。”
“嗯。”蒋星寒说:“只有爱没有恨了。”
随后,又慢吞吞道:“……这个年,我过得很开心。谢谢你肯爱我,也谢谢你肯带我回家过年,让我从此有家了。”
魏筑眠脸上闪过笑意,在他下巴轻轻咬了一下:“睡吧,明天还要早起给爸妈拜年呢。‘嘴巴甜一点’,压岁钱不能白拿。”
“嘴巴甜一点”,是让我开口叫爸妈吗?蒋星寒乖巧地窝在魏筑眠怀里,迟疑着该不该问出口。又怕自信问出口,尴尬的是自己。
魏筑眠用手替他梳理发丝,很明显地给了提示:“我妈她很期待你能叫她一声妈。”
哦!还真是这样,而不是来自于他的自作多情。
“我尽量……”蒋星寒闷闷道:“尽量试试。”
蒋星寒有七年多没开口叫过这个自带温柔、依赖的称呼,忽然之间要他叫人,有些难以启齿。
“不必勉强。”魏筑眠能理解他的心情,与近乡情怯有着异曲同工。
想了想,魏筑眠又说:“有改口费,你看着办吧。”
蒋星寒:“……”
所谓的“压岁钱、改口费”,不过是纸币被一层红壳包裹赋予了特殊意义,能在赠予和接受间拉近彼此距离,纸币本身意义除了花还是花。
蒋星寒二十年来第一次收到压岁钱,他在睡前特意新奇地揭开封壳,将那一叠叠崭新的现金数了一遍又一遍,而后重新放回艳彩十足的红包壳里,很珍惜地藏在了行李箱里,奔着年后回家将两份红包一并锁进书房保险箱,与那些基金、私募股权、收藏品、珍稀品,“共处一室”。
“哥哥,天好像快亮了,你不是要早起运动吗?外面雪下那么大,你跑步也不方便,不如‘便宜’我好了。”
魏筑眠伸手一摸柜上的手机,时间显示凌晨三点,离所谓的天亮还相差四个小时,他很狡猾地问:“‘便宜’你,你就能那什么的坚持三四个小时结束,直接起床拜年吗?”
“试试看……”蒋星寒缠上他,心虚地咕哝道:“我现在胸口还有点疼,可能影响发挥。但我一定会坚持不睡觉和你早起拜年,拿改口费的。”
因为对方的亲近,顷刻间,魏筑眠的脑子因噩梦带来的短暂清明刹那被搅和得七荤八素,犹如一汪春水,随风荡漾,泛起阵阵涟漪。
临近顶点,意识溃散的魏筑眠心想:说得这般绝对,就好像能做到似的。
身体常年累月遭受药物摧残,造成条件反射的生物钟,令这位小蒋总向来不到十点不起床,哪怕醒了也要躺床上冥想一会,魏筑眠不知道是谁给他的勇气,让他在距离天亮还有这么漫长的一段,“大言不惭、信誓旦旦”地说不睡觉、早起。魏筑眠自己尚且都不能作出保证。
果不其然,受某人提前打了预防针——胸口有点疼,影响发挥。
这场酣畅淋漓的“运动”持续半个小时便结束了,信誓旦旦说不睡等天亮的某个伤患,迫不及待跌入梦乡。
魏筑眠搂抱着一脸疲惫睡得香甜的蒋星寒,啼笑皆非之余又有些无奈。
他眠少,既然醒了,自然做不到再睡个回笼觉,感受着蒋星寒匀称无声的呼吸,叹了口气。
魏筑眠搂着人窸窸窣窣地轻巧翻了个身,将人摆好睡姿盖好被子,临出卧室去客浴前,还轻手轻脚地从衣柜翻了套崭新衣服带上。
……
新年伊始,万象更新。
夜里翻云覆雨天下无敌的小蒋总成功地在新年的第一天如愿以偿地把自己作的睡过了头,等他迷迷瞪瞪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有着深重寓意的早饭汤圆错过不说,连拜年所连带的改口费也完美错过。
他利索换了睡衣,衣冠楚楚地踏出卧室时,魏筑眠正和冯霖将书房的象棋搬到客厅下,冯思言不见踪影,柳言在厨房接电话忙着拜年。
走到如今的地位,冯市长很少有需要他在新年之初出门拜访的——需要的已经身陷牢狱,大部分电话里互相口头道祝福,敷衍即过。
冯霖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他透过镜面,和蔼可亲地先打了招呼:“睡醒了?肚子也饿了吧?我让你阿姨给你煮碗汤圆。”
说着撂下下到一半的象棋,起身去了厨房。
魏筑眠望着棋盘即将要赢的局面,又抬头望向用正当理由“落荒而逃”的冯市长,无奈出声戳破他老人家豁出去不要的老脸:“爸,哪怕会输你也得下完啊!”
冯霖装作听不见地钻进了厨房,魏筑眠性质索然地收了棋盘,转头又笑吟吟地将蒋星寒六个小时前说的话原封不动地还回去:“是谁说一定会坚持不睡觉早起拜年,拿改口费的。所以,懒觉睡得舒服吗?”
蒋星寒:“……”
魏筑眠愉快地欣赏了怎样说嘴打嘴的蒋星寒那张五颜六色精彩纷呈的俊俏脸蛋,凌晨那场淋漓尽致的□□带来的不适感也登时烟消云散。
“去刷牙洗脸,我给你端汤圆。”魏筑眠推着人往客浴去,理了理他的衣领:“吃完了,你教我打游戏。”
踏进客浴的蒋星寒脚步一顿:“ 这么‘玩物丧志’的消闲活动,哥哥你确定你要学?”
明知道蒋星寒是在讽刺,魏筑眠还是笑着回应:“要学。”
蒋星寒:“……”就跟一拳头打在棉花上,力都使不出。
魏筑眠靠在门框看着他洗漱,咳嗽着提醒他:“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昨晚你……喘得有些厉害。”
蒋星寒从镜面里对上魏筑眠视线,眼角带着勾:“不用,美人身上死,做鬼也风流。”
状似无奈的魏筑眠隔着居家服揉了揉手臂冒起的鸡皮疙瘩,受不了转身走人。
活得比女孩子还精致的小蒋总用完瓶瓶罐罐,最后往手腕喷了的香水,等挪出浴室,通往餐厅,就见餐桌上不仅给蒋星寒盛了一小碗六颗汤圆,还有一份饺子。
柳言坐在沙发上削水果,解释说:“都吃了,双重福分。”
这待遇,冯家三个男人都没有。
蒋星寒心里一暖,拉开椅子在魏筑眠身边坐下,喝东西之前,习惯性用勺子搅一搅,随即舀了一颗汤圆送入口中。
看得柳言牙疼似的出口阻拦:“你这孩子,怎么也不吹一吹,不烫吗?”
包裹在软糯的糯米面皮里的芝麻馅确实有些烫口,但蒋星寒习惯了。他将汤圆吞下,芝麻甜得直往心口里钻。
魏筑眠往他跟前推自己喝到一半的樱桃汁,隐约瞧见他眼角有些红,多看一眼后,忽然听蒋星寒说:“不烫,谢谢妈。”
顿了顿,他又说:“还有爸。”
魏筑眠倏地捏紧了杯壁,有一片刻的怔愣,柳言女士手上削到一半的果皮“啪叽”一声,直接断了掉落在地。正在用遥控换台的冯霖也偏头往餐桌方向看了看。
蒋星寒面容烧也似的烫了起来,他低头吃着汤圆,一口一个,吃得很快。紧接着又吃起了六个饺子,嘴巴有些鼓鼓的,魏筑眠怕他噎着,杯口往他唇瓣抵着。
而后对着喝了一口,嘴唇染着饮料红渍的蒋星寒咬耳朵:“叫都叫了,还害羞。你脸皮那么厚,我以为关于“不好意思”的相关词汇,均从你词典里剔除了呢。”
蒋星寒抓着魏筑眠手腕,把杯口往自己这边倾斜,将剩余樱桃汁一饮而尽,似不解气,又在桌底下轻轻给了魏筑眠小腿一脚。
餐厅这边亲密无间地小打小闹,距离几步地的客厅柳言与冯霖回了神,面面相觑一秒,默契十足地从口袋里抽出一个准备已久的红包,放在茶几上,咳嗽了一声。
而后,柳言拉着冯霖起身,往玄关走,一边往身上裹大衣围巾,一边对餐厅玩闹的两人说:“我和冯市长去小区活动室唠嗑唠嗑,你们也自己安排活动。外面雪那么大,就别出去了。”
然而,一大早,身为单身狗的冯思言连睡懒觉的资格也没有,吃完早饭就被柳言轰出门了。
话落,进户门被打开,复又关上。
偌大的房子,暂时只剩下两个人。
魏筑眠的手腕还被蒋星寒扣着,紧接着又被迫舔去对方嘴唇上的樱桃汁,唇齿相缠了会。
生怕蒋星寒拉着他进卧室,魏筑眠忙不迭地推开人,抬手一指:“改口费在那,不要吗?”
蒋星寒这才不情愿地松开他,去收了茶几上的红包,躲进卧室仔仔细细地又数了一遍,财迷般十分珍惜地收进行李箱。
孩子气的蒋星寒,实在有些单纯地惹人怜爱。魏筑眠摇摇头收了碗,去一大早被赶出家门的冯思言卧室开了游戏大屏,盘腿在地板上摆弄着游戏手柄。
听闻逐步逼近的脚步声,魏筑眠仰头微侧,看向卧室门口站着的蒋星寒,对方双手背在身后,对他说:“哥哥,我有个新年愿望,需要你帮我实现。”
魏筑眠:“你说。”
蒋星寒眼神羞涩地躲闪,走近魏筑眠,在他身边坐下,朝他递了一个红包。
魏筑眠疑惑不解地接过:“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我包的改口费。”蒋星寒说,心跳在这一刻,跳得异常猛烈,似要从胸口蹦哒到嗓子眼。
魏筑眠懂也装不懂地朝他眨眨眼:“什么意思?你说清楚点,或者示范一下。”
蒋星寒恼怒地瞪着他,干脆生闷气低头不理人了。修长的手指扣着手柄键,郁闷地想,魏筑眠真讨厌,讨厌又让自己深爱到融入骨血的魏筑眠,除了更狠的爱着,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忽而之间,魏筑眠凑近他耳侧,用前所未有的温柔语气低语呢喃了两个字。
“满意了吗?”
讨厌又深爱的人发问,蒋星寒呆住了似的把目光调转魏筑眠脸上。
在这一瞬间他觉得,那不叫讨厌,分明是可爱。
对落在脸上炙热地能烧起来的视线,魏筑眠视若无睹地绕开:“你的愿望实现了,该教我打游戏了。”
蒋星寒一下把人扑倒,满目皆是柔软的笑意:“筑眠,我爱你。”
说着就去亲魏筑眠。
“哎哎哎,这是你言哥卧室,咱能收敛点吗?”
“不做别的,就想亲亲你。”蒋星寒将满腔的热忱与爱意,毫无保留地注入到这个缠绵悱恻的吻里。
于是,吻得过火时,卧室主人“从天而降”,先是剧烈咳嗽提示有个大活人在场,再是礼貌背过身倒退着进了卧室一两步,出声提醒:“那个啥,克制一下。我的卧室如此庄严圣洁,不允许上演限制级画面啊!”
紧接着他就被上一秒热吻,下一秒迅速分开的两个人给摁在了床上,挠痒的手段尽往他身上招呼去。
“两位好汉,我错了。别再挠了,等会我还要跪榴莲去,你们给我留口气成吗?”
魏筑眠:“……你把妈捡的狗送给许纯了?”
蒋星寒心想:我说怎么没看见狗,哥,干得好。
“我这叫舍不得‘宠物’套不着‘老婆’。”冯思言辩解。
“……我去买榴莲。”魏筑眠刚说完,就成了被攻击的对象,给摁回了床上。
三人闹成了一团。
求饶声夹杂着嬉闹声,飘出了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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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的秃头了,(唉,真没se情超标。qaq
改累了,毁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