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她反驳,将脚从他的膝上抽回来,弯腰朝他倾了几分,压低了声音问,“爸爸妈妈都爱唐禹更多一点,你心里……会不会有难受的时候?”
这个问题,她想了很久!
不是她太敏感,而是正常人都能感觉得到——同样是儿子,唐禹的死,唐夫人能怪唐尧这么多年,甚至连他这个儿子也不肯认!这对唐尧不公平!
他甚至没被给予解释的机会。
从一开始,她就觉得这不公平,但是她从来没有说……
直到今天,发生了“唐禹”事件,她依旧觉得:唐夫人对唐禹和对唐尧的态度,多少是有那么一点不同的……
连她一个“外人”都感觉到了,唐尧这么心思细腻的人,应该也有所察觉吧?
他心里会怎么想?
“别乱想!”唐尧无奈地拥住她,顺势让她坐到自己腿上,“家里人都很疼小禹,我也一样。”
“唐尧……”她是独身子女,体验不到唐尧的那种心情,只能环住他,把头搁在他的胸口,发自肺腑地低喃出声,“我觉得……你真的好好……”……
同一时刻。
临近水库的某个医院,此时正进行一场抢救。
“子弹离心脏的位置太近了……我们取不出来。”连主任都束手无策的病历,他颓然地摇着头,嘱咐候在手术室外的家属,“唐禹先生的家属,还是……准备后事吧!”
“滚蛋!”下属气急地飚了粗口,连忙电话通知安排,“马上准备飞机!现在就带唐先生回美国……对,你负责让专家在机场等,我这里会随机带最好的医生。”
一个电话打完,下属发现自己的全身都在颤。
他趴在手术室的门上,隔着那层透明玻璃,看着抢救床上的人——
他输着血,脸上却还是苍白如纸,毫无生气;他全身连着大大小小的管子,旁边机器上的数值频频告急……这么一个年轻的唐禹,他的魄力、他让他们一众人都心服口服的领袖能力……
下属差点掉了泪。
若不是他久等不回,违反命令找过去,也许现在……
若不是他闻到浓郁的血腥味找过去,也许他根本不会发现躺在桥边一动不动的人!
真的就差了这么一点点!
但即使是这样,他依旧流连在生死边缘。
“唐先生……”他趴在玻璃上,望着里面的人,像是自言自语般的喃喃开口,“如果您能活下来……您还会用这种善意的方式接近唐家人吗?”
几个月后。
寒冷的冬季过去,整个城市已是春意浓浓。秦欢颜的待产期就在下个礼拜,每隔几十秒就能感觉到频繁的胎动。这几天,秦欢颜出行都小心翼翼,唐尧甚至自己当司机,陪着她进进出出……
这天是周末。
唐夫人这段时间身体不好,唐尧便趁着这个周末飞去香港探望。秦欢颜的身体坐不了飞机,也不适合旅途劳顿,索性呆在a市专心待产……反正,唐尧很快就会回来!
舒沐晚趁着周末来陪她,两人从小区一路溜达到附近的公园。舒沐晚一路上都在讲多运动对顺产的益处……作为最佳闺蜜,她竭力地分享生产经验!
秦欢颜体能有限,走到公园的一侧便没了力气,拉着舒沐晚在就近的长椅上坐下:“我歇一会儿。”
“还好吧?”看她的样子是真走累了,舒沐晚也不敢太劳动她,主动站起身询问,“你要不要喝点什么?要不你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去买两杯喝的。”
说话的同时,她指了指马路的对面。
马路的这一侧是公园区,基本上没有卖东西的地方;马路的另一侧则比较繁华,咖啡馆、奶茶铺……应有尽有。
“……我要柠檬茶。”揉着发酸的腰,秦欢颜点单。
“行!”
舒沐晚一口应下,很快就跑得没了影。
秦欢颜不想在路边上坐着,她歇了口气站起来,索性往公园里走了几步,想要找一张长椅,却在看到河畔远远坐着的某个背影时,不由凝神……
这是公园制造的人工湖,湖边放着木质的长椅,从那张长椅上眺望,正对着的就是他们公寓所在的方向。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隔得那么远,她却觉得……那个人,似乎在凝望着那个小区!
像是在凝望某种不可触及的风景……
不止是这样。
她觉得他的背影,似乎好熟悉…………
另一边。
唐禹穿着一件黑色的薄款大衣,仰坐在那张木质的长椅上,他瘦长的双腿高跷着,姿态悠然。只是他的表情很平静,平静得……让人觉察到了落寞!
他看起来比秋天时瘦了很多,他搭在椅背上的手指细长又苍白,整个人看起来似乎有些虚弱。但是他眸中那种和年龄不符的凛然却丝毫不减,甚至比当初更强盛了几分……
他九死一生,从美国归来。
唐尧的那一枪,给了他蜕变的理由,像是打碎了他心底那张束缚的茧,让他再无鼓励地破土而出,进行这场全盘计划,实现自己多年的目的……
只是,在一切开始滑向他的计划时,他却忍不住来到这里,远远的,看着唐尧的“家”。
他再次歆羡:唐尧的生活,不管是好与不好,他至少是生活在现实里的!不像他……在现实里根本就没有属于自己的身份。
从他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那幢公寓,午后的阳光铺撒着,将那幢公寓的轮廓倒映在湖水里,波光粼粼的涟漪,浮动起一池的平静……他就想这么看着,这么羡慕着。
这个地址,其实从他第一天来a市,就让下属调查到了。
但是他这次来,却坚持没让下属带路,而是凭借着某张皱巴巴的纸,根据上面写的地址,开着车走了不少冤枉路,才一点点慢慢找到这里……
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手心的纸张,唐禹不禁想起上次来a市,只觉得沧海桑田——
纸张上斑斑点点的,周围沾上明显的暗黄,这都是他的血。那时候,他把这张写着地址的纸放在外套的内袋里,中枪以后,他的血几乎染红了外套,也几乎染红了这张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