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试的策论,要比文试的简单许多,无外乎一些兵法常识类的问题。
王小虎跟在刘存厚身边学了不少,理论的,实践的,都不在话下。
他是第一个交了卷子。
字迹虽然潦草些,不过比起其他考生,还算是看得过眼。
高战也是个大老粗,对文试也是很头大,奈何他是主考官,所以硬着头皮,也要挑出几份像样的卷子来,以呈给皇上御览。
他看到王小虎的卷子时,还是有些吃惊的。
因为暂且不论字迹如何,单是解答思路,就比寻常武人多了份缜密的心思。
他不停地点着头,“嗯,不错,不错,不愧是刘大人带出来的。”
周大力的卷子就很一般了,不光很多空着的问题填不出来,就算能答个两三句的问题,也是错字连篇。
常远请的师父再高明,也无法在短时间内,让周大力的文试突飞猛进。
不过,常远却是并不担心。
高战看看周大力,看看卷子,又看向常远。
常远只装作没看到高战的目光,而是直接扭头,看向别处。
高战又看向朱明安,见朱明安对他微微点了下头。
“过!”高战喊了声,便把卷子放在了一摞过关的卷子中。
这一场,没有被淘汰的。
常远端起茶杯,很是得意地对着柳文升举了举,随后,将茶水一饮而尽。
挑衅意味十足。
在他看来,满朝文武,没人敢不给他面子。
就连皇上,都要敬他几分。
他保举的人选,怎么可能会被涮下来?
柳文升也没生气,心里只是叹息着,有人死到临头尚不自知。
高战把所有的卷子,呈给朱明安,并且选了几份他觉得可以的,单独挑出来,让朱明安多上心。
这里面,必定藏着许多未来的武将之材,还是需要重视的。
朱明安看过,也很是欣慰,他自己又从其他的卷子中,挑出了几份,让身边人重点保管起来。
还有一份,朱明安单独挑了出来,并且扬着卷子,笑了笑。
“这个考生的卷子,可真是特别。这样子的,也能过关?高大人,你可否给朕个解释?”
高战暗道:皇上装的可真像,不是你自己说的吗,这人就算一个字不写,也要想办法让人家过关。
不过,他心里腹诽,嘴上却是不能这样说的。
“皇上,按常理来说,这样的卷子,是过不了关的。不过臣是武将,又格外惜才,不忍将这样一个大将之才,就因为文试不过而拒之门外。所以臣斗胆,仗着自己主考官的身份,徇了私……”
朱明安挑眉,“哦?高大人竟然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公然徇私?朕倒是想看看,你口中的大将之才,究竟是何人?”
高战对着皇上一拱手,随后又对着场上的考生高喊,“周大力,出列。”
周大力随后从众多考生中,站了出来。
朱明安和文武百官,也都向周大力望去。
朱明安频频点头,“原来是上午表现最耀眼的这个考生啊,怪不得高大人惜才,朕,也惜才啊。”
这意思,是通过了。
周大力望了常远一眼,才又抱拳谢过皇上。
朱明安却并不着急接下来的两两对战,反而是又看了眼卷子,才对着周大力说道:“你,果真是常远常大人保举上来的人才?”
周大力恭敬作答:“是的,皇上。小的承蒙常大人青睐,被举荐过来参加会试。”
朱明安“嗯”了一声,又看向常远。
“常大人能为朕,为大周,笼络人才,朕心甚慰啊。”
常远起身,面色如常,“回皇上,这都是老臣应该做的。”
朱明安举起茶杯,对着文武百官又巡视一圈。
随即笑着对众人说道:“大家都听清楚了吗,看清楚了吗?常大人为我大周选拔人才,可谓是尽心尽力。之前,他举荐了不少文臣门生,如今,又费心为我大周举荐武将之材。常大人,是我大周朝廷人才的伯乐,你们都要向常大人学习。听到了吗?”
“臣等,听到了。”百官齐声应答。
现在,众人都已经知道,表现最亮眼的考生,是常远亲自举荐,且,关系深厚。
所以卷子乱成那般,也能过关。
没人敢质疑。
因为让他们任何人做这次的主考官,他们都会放行通过。
没人,敢不给有权提拔官员的常远面子。
朱明安对着柳文升,眨了眨眼,随后才坐下。
之后,就是考生们最后一项考试内容。
两两对战。
也就是两个学子一组,对战比拼。
车轮战。
胜出者稍作休息,再与别的组的胜出者再次比试。
经过一下午的比试,最后胜出的两人,毫无悬念的,众望所归。
王小虎,和周大力。
众人也都心里有数:王小虎,是皇上的人;周大力,是常远的人。
中立者们,无一不为这两人捏了把汗。
周大力在上午的比试中,是时刻注意着王小虎的动静的。
经过一上午的观察,觉得王小虎不是他的对手,所以也就没放在心上。
可是刚才在与其他人两两对战时,他又发现了王小虎有些出其不意的招数,这才心神又有点乱。
这会剩下他和王小虎对决,他的面上不显,心里却是敲起了边鼓。
王小虎却好像并不担心的样子,在这场终极对决之前,竟然还想起来自己的亲事。
在高战那一声“开始比试”出口之前,王小虎忽然对着朱明安的方向,抱拳请求:
“皇上,微臣有个不情之请。”
柳文升和朱明安,均是疑惑地看向王小虎。
坐在下首的郑安仕,也不知道王小虎现在又要闹什么,整个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王小虎“嘿嘿”一笑。
“皇上知道微臣,二十岁的年纪,还是个老光棍。去年,有幸遇到一个心仪的姑娘,却因为有事缠身,亲事也耽搁至今。微臣觉得对不住人家姑娘,所以一直想着如何弥补,给她一个惊喜。刚刚,微臣灵光一现,忽然有了个想法,还望皇上允准。”
“你有话直说。”
“微臣恳请皇上,为臣与心仪之人,赐婚。”
“赐婚?”众人议论纷纷。
郑安仕心中一动,也跟着万分期待地看着朱明安。
朱明安有点不愿意。
他自己还是光棍一条呢。
他近一年来,把严广胜的兵权给分的差不多了,严欣好像也生他的气,死活不肯松口跟他成亲。
他巴不得身边有个王小虎这样的老光棍,陪他一起孤单着。
赐婚?
不行滴。
“皇上,臣的身份,的确没有资格请皇上赐婚。不过,臣还是厚着脸皮,请皇上予以成全。”王小虎继续恳请道。
柳文升在一旁看着,忽然走到朱明安身边,耳语了几句。
朱明安听完,频频点头。
“朕也并非无情之人,不过朕有个条件,你若做到了,朕给你赐婚便是。”
“什么条件?”王小虎急问。
朱明安笑道:“你若得了武状元,朕也愿意成人之美,为你赐婚,让你们王家,双喜临门。如何?”
王小虎再次抱拳,掷地有声地说道:“臣,定当不负皇上所望。”
君臣之间,气氛暧昧。
当着另一个即将比试的考生之面,就毫不避讳地说着状元之事,着实令在场众人,坐立难安。
果然,常远和周大力的脸色,都黑漆漆的。
周大力除了气愤,更是心慌。
连刚才仅存的那点自信,都被打压下去。
他觉得王小虎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定然是有什么猫腻。
他愈加慌张起来。
两人很快就拉开了架势对打。
王小虎想着郑雪珠,也想着在郑安仕面前争口气,所以气力,也果真比平时大了许多。
他越战越勇。
而周大力,越战越心慌,就连平日里八成的气力,都没有使出来,唯恐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有一把冷箭对准他。
王小虎最终,险胜。
他感激地看向刘存厚。
他上午保留实力,下午又正常发挥,在最后的决战关头,又向皇上请求赐婚,暗示自己会中状元。
这一系列的做法,均是用来迷惑周大力的。
果然,周大力上了当,在实力略高王小虎一筹的情况下,输了这场比试。
常远的脸色,异常的黑。
周大力的残暴性子,也透过凶狠的眼神,暴露无遗。
不过,王小虎得了武状元,是事实。
朱明安当场赐了婚,激动地郑安仕,都差点老泪纵横。
朱明安给表现好的考生们,当场赐了官职,安排在兵部,开始历练。
王小虎本身就是有官职在身的,这下,也是连升三级。
周大力虽然没有得了状元,不过他的表现,众人都看在眼里,按照武力值来说,理应当得起一个要职身份。
朱明安也不吝啬,当即给了周大力一个潜力巨大的官职,让他在兵部任职。
常远本来还担心周大力进不了兵部,毕竟兵部被刘存厚的人把守着,他无法轻易安排人手进去。
这下,见周大力好歹算是开了个好头,进了兵部要职,他也就不多说什么。
朱明安也不急着回去休息,而是选择了当天晚上,给入了要职的考生,来个庆功宴。
众人虽然已经疲惫不堪,却也只能依令行事。
常远的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
他总觉得这次武举会试,非常不寻常。
可他,又不知道哪里不对。
他怀疑地看了几次柳文升,柳文升却也只是微笑着回应。
如此,众人便迎来了夜晚的庆功宴。
是夜,月黑风高,只有君臣欢庆的大厅中,灯火通明。
入选兵部要职历练的考生,有二十余人。
在主考官高战的示意下,他们按从低到高的名次顺序,依次上前,向皇上敬酒谢恩。
朱明安对每个前来敬酒的考生,都是鼓励有加,且厚赏。
王小虎是最后一个,排在他前面的,是这次会试的第二名,榜眼,周大力。
周大力起身上前敬酒的时候,坐在一侧的常远,忽然就更加心慌。
柳文升和高战,相互对望一眼,随后,眼睛又紧紧盯向了朱明安和周大力。
“皇上,草民向皇上敬酒,谢皇上赏识。”
在正式入职之前,周大力还是一介草民。
周大力举杯,恭敬地敬酒。
朱明安如常,浅酌一口,就像对前面几个考生一样,把人招至跟前。
随后,就有太监端着托盘,奉上厚重的赏赐。
在周大力走至朱明安近前,伸出双手去接赏赐之时,突然,大厅门开,有风呼呼地吹了进来。
厅中的蜡烛,似乎一瞬间,就突然全部熄灭。
在同一时间,传出了朱明安的高呼:“来人,有刺客!”
众人在黑暗中,顿时乱作一团。
待下人七手八脚地将蜡烛再次燃起之时,就见周大力原本要接赏赐的双手,正紧握着一把几寸长的匕首,直直地刺向了朱明安。
众人大惊,而周大力也被突发状况,搞得蒙在了当场。
柳文升先反应过来,“保护皇上,抓住刺客。”
刺客是谁,不言而喻。
常远呆坐在席上,方知自己入了鸿门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