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举会试这一天,柳文升一大早就和王小虎分开。
王小虎直接去了兵部,与其他参加会试的武举子,一起为考试做最后的准备。
柳文升则去了宫中,与朱明安及一众官员,准备就绪后,也一起去了兵部练武场。
兵部的练武场,是朝廷举行武举会试的地方。
虽然众人早有心理准备,不过看到参加会试的举子,不足千人,这样的场面,还是很让人唏嘘。
与隆重壮观的动辄八九千学子参加的文举会试相比,这样的武举场面,还是略显冷清。
不过,大家早有心理准备。
武试不比文试。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文试中,也许乡试排名并不好的学子,在会试和殿试中被合了眼缘的考官相中,一下子脱颖而出,也是极有可能。
但凡有点斗志的文举人,为了博个机会,都会前来京城参加会试。
所以,三年一度的文举会试,来自全国各地的举人考生,少则六七千人,多则上万人,都会会聚京城,其场面就会格外的壮观。
但是武试,没有什么侥幸或者突然爆发之说。
行,就是行。
不行的,是真不行。
平时比试中就落后的那些武学生们,干脆也就不千里迢迢地来京城丢丑了。
能来参加会试的,基本上就是京城和各个郡县的佼佼者,或者有后台有背景的官家子弟,趁机来皇上面前,混个脸熟。
若是侥幸碰上个赏识的,或者得了皇上的青眼,也许有机会当场被安排在兵部要职历练。
这可比从基层一点一滴做起,起步要高的多。
柳文升的官位并不大,甚至连个像样的官职名称都没有。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坐在离朱明安最近的位置。
包括常远在内的一众位高权重的大臣,也都没有一个敢明着招惹柳文升。
不服柳文升者,众。
因为柳文升是从一开始,就明确了自己彻彻底底的保皇派立场。
朱明安因为从小在民间长大,因此算是深知且同情百姓疾苦的皇帝。
上位近一年来,出了很多利国利民的国策。
但是对百姓对国家好的政策,很多就会与众大臣的利益相左。
一些原本政策下的既得利益者,就会从中作梗,明着暗着阻挠新政的实施。
其中,又以常远为最。
柳文升是许多新国策的发起者和执行者,所以很多官员们,便把矛头,从朱明安那边,转移到了柳文升身上。
柳文升现在,每天都会被官员的仇恨目光,刺成了刺猬。
不光常远对他恨之入骨,就连之前对柳文升赞赏有加的严广胜,也对他多有不满。
严广胜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兵权,先是被分给了自己两个留守边疆的儿子,后来,又被柳文升和刘存厚提携的几个武将,前去分而化之。
严广胜一方面派人寻找杳无音讯的小儿子严庆喜,一方面又头大着另外两个儿子朝不保夕的一点点兵权。
他现在每次见到柳文升,都恨不得上前把人揍一顿。
他也恨自己,当初被朱明安和柳文升欺骗着,出兵相助。
帮朱明安得了皇位之后,他除了得了个有名无实的侯爵身份,其他的,毛都没落着。
说好的朱明安要娶严欣为后,也因为严欣年龄不到,和严欣的突然拒绝,而举足不前。
严广胜正冷眼盯着柳文升,就见柳文升上前弓腰行了个大礼,恭恭敬敬地跟他打招呼。
“侯爷前来裁判这次武试,真是众望所归。皇上深知此次武举会试,是选拔武将人才的大好机会,有侯爷这个威名远扬的武将在,皇上也更为放心了。侯爷,请。”
严广胜略一抱拳,强压着一拳打死柳文升的冲动,冷笑道:“柳大人如今可真是春风得意啊,老朽可不敢受你如此大礼。柳大人,请。”
“请!”
柳文升恭恭敬敬地,把自己靠近朱明安的位置让出来,让严广胜坐过去。
严广胜也不客气,一屁股就坐了下去,再也不理柳文升。
柳文升也不在意,继续安排着各人的座次。
“刘大人,请这边坐。”柳文升又安排刘存厚,坐在了朱明安的另一侧。
“柳大人,有劳。”
刘存厚态度要好多了,对这个替自己外孙挡住各种矛头的年轻人,他也是打心眼里感激。
刘存厚坐定后,又对着严广胜,虚心抱拳。
曾经最威风的两个武将,就这样一左一右,坐在了朱明安的两边,一起迎接兵部的武举会试选拔。
同样的武将,还有平西侯高战。
高战一直都是坚定的保皇派。
谁做皇帝,他就保谁。
他不参加政治斗争,也不参与国策制定和执行。
谁做了皇帝,都对高战很放心。
所以他在朱明安和柳文升针对功臣武将的战火中,成了唯一的没有被波及的人。
他不止保住了自己之前的五万京畿守护队伍的兵权,并且还被委以重任,担任了这次武举会试的总考官。
常远带领着一众文官,也分别坐在了两侧,共同观战。
柳文升离很远,就冲常远作揖行礼,奈何常远火大,连面上功夫也不想做。
不过后来,常远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又对着柳文升笑了笑,回了礼。
柳文升笑得似乎颇为真心,又再次回应了常远一个笑脸。
常远就笑不出来了,“哼”了一声,就看向了别处。
柳文升向观众席上望去,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了正四处偷瞧的郑安仕。
柳文升知道,郑安仕定然是在到处寻找王小虎的踪影呢。
他现在有要事在身,不方便去郑安仕那边招呼,所以很快,便又忙起其他事情来。
柳文升有事要安排,所以安排完台上的事情,便迅速离场,去忙其他的。
行至一个偏僻角落后,他突然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
“柳大人。”
来人是高升。
“嗯?”柳文升一拱手,“高世子不是要观看比试的吗,怎么擅自离席了?”
高升偷偷摸摸地,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趁着四下无人,迅速塞进柳文升怀里。
甚至,还给柳文升平整了一下胸前的衣物,将信严严地盖住。
柳文升的头,都炸了。
“高世子,你何时有的这龙阳之好?鄙人不是同路人,实在担不得世子厚爱……”
柳文升早就发现高升的眼神不对,对他似乎也格外热情。
他承受不住。
如今,他竟然被高升偷偷塞了信。
虽然不知道写的什么,但是他总觉得,是高升向他示爱的。
这也怪不得柳文升多想。
因为这半年多来,高升似乎再不像从前,游走于各色佳人之中,甚至连所有给他提亲的媒人,也都拒之门外。
唯独对他柳文升,几乎恨不得天天形影不离。
教他洋文,向他请教各式问题。
外间开始有传言,高升有龙阳之好。
连带着他柳文升,也会经常被人暗地里质疑。
王小芸,都快吃了高升的醋了。
柳文升觉得不妥,奈何他确实有需要请教高升的地方,所以也就随了他去。
可这不代表,他能在这样的场合,接受高升大胆的表示。
柳文升正要把信拿出来,还给高升。
不料,却被高升给阻止了。
高升的手,还按在了柳文升掏信的手上。
姿势,极其暧昧。
“世子请自重。”
柳文升突然爆红了脸,强忍着呕吐的不适。
高升本是一愣,想起了坊间传闻之后,忽然恶作剧般,娇羞一笑。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柳大人。”
高升娇滴滴地,又摸了一把柳文升的手。
柳文升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可他又急着布置一些重要的事情,所以最后,竟然忍着没吐。
他疾言厉色道:“世子请自重,柳某,并非世子所想的那种人。柳某,对男人,无感。”
高升妩媚地扭了扭身子,举起了兰花指。
“小样儿,你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不是那种人?”
这下,柳文升可是真得忍不住了。
忽然,他一把推开高升,跑到了个背角处,哇哇干呕了起来。
高升也不敢再逗柳文升了。
“瞧柳大人,真不识逗。这封信,是我去造船厂的时候,有人秘密交给我的。那人拜托我,交给你或者你夫人王小芸都行。知道你今天正好在这里,所以我就直接交给你了。”
“原来如此。”
柳文升稍稍放心了,便拿出信来看了一眼。
只看了信封一角,他就迅速又把信塞回了怀里。
这是将近一年来,常青璃写给他们的第一封信。
信封上,有王小芸和常青璃约定的一个暗号。
所以,柳文升才第一眼认了出来。
高升看着柳文升的面色,只一瞬间的慌张便恢复了镇定。
他好奇,但是也知道有些事不能多问。
他便说道:“你夫人最近忙着带孩子,造船的事情她也没有心思跟进。好在,有个年轻人,似乎对此颇有天分,在造船厂,也受到了罗大人和王大人的重用。这封信,就是那年轻人让我带来的。”
柳文升谢过高升之后,再次定了定心神,然后才与高升分开,去处理自己的事情去了。
今天,有他费了两个月心思,安排的一个局。
专门用来对付常远的。
今天就要收尾。
他不敢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