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凌彦山没想到安雅肯开口跟他说话，一时有些怔怔，片刻后醒悟了过来，神色有些激动，“小雅，你刚才是说——”
    安雅却傲娇地不乐意再说了。
    凌彦山完全不介意，想着她刚刚说的话，自个儿乐呵：“我在你心里，是不是最好的那个？
    谁都比不上，是不是？小雅，你是不是这么想的？”
    安雅狠狠白了他一眼：“才不是最好的，是最讨厌的那个！”
    讨厌！
    还跟狗皮膏药一样，明明已经没有航班了，也不知道他怎么在这个时间就粘上来了。
    臭狗子鼻子还灵得很，这么快就找到了这里来……
    仿佛没听到安雅的那句话一样，凌彦山的心情丝毫不受影响，抓起她的手就往自己脸上抽：
    “我不管你讨不讨厌我，反正你跑到天涯海角，我都要把你追回来……
    小雅，我做错了事，你打我骂我都行，一定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一个晚上的后悔和自责，让他脸色憔悴，粗硬的胡须跟雨后春笋似的，冒出了一下巴的胡子茬。
    安雅飞快地蜷起了自己的手指想抽开手，有些嗔怒又有些心疼：“胡子拉渣的，我手疼！”
    凌彦山立即捧住她那只手，小心地又吹又揉，小心翼翼地看过来：“那……要不，你罚我跪搓衣板？”
    他微微狭长的眼眸中有星光流转，眼底那一片红血丝却无意中透露了这双眼睛的主人之前的种种煎熬。
    安雅其实已经心软了，却又不想这么快就松口，正想哼一声继续把人先晾着，心里突然一个咯噔：
    这里已经停电了，她怎么能看得清凌彦山眼底的红血丝？
    没等安雅转头，火舌骤然在一舔间升高，一阵浓烟随之往这边飘了过来。
    雷电不仅击毁了书店的三四楼，还让这里电路起火，点燃了正好覆盖在电线上的那些书……
    凌彦山脸色一变，放开安雅，就近寻找趁手的东西，想把斜压在两人头顶上的铁书架再撑开一些。
    前面堵着大量的书，上面还不时有断梁之类的重物砸落下来，与其碰运气胡乱冲，不如把铁书架撑起来一些。
    这堵墙上有扇窗户，只要撑开书架，就能露出小半，他就可以砸掉窗户，带着安雅从这儿先跳下去。
    受点小伤，也比在这里被烧死要强。
    楼顶的坍塌让外面的雨水一路淋了下来，淅淅沥沥浇在燃烧的那堆书上，不足以浇灭火焰，却引发了大量的浓烟，被气流一裹，全都涌了过来。
    安雅虽然尽量伏低了身子，还是被呛得连连咳嗽，难受得要死。
    凌彦山停了下来，飞快地脱下自己的衣服罩到安雅头上：“捂住口鼻，再坚持一下。”
    然后憋着一口气，顶开铁书架的动作更加加快了几分，因为太过用力，手臂被刮破了好几处，鲜红的血从伤口沁出，滴滴答答落了下来。
    盯着滴落在自己衣服上的血渍，安雅眼睛又酸又胀，想说什么，喉咙却一阵干痒。
    安雅赶紧用湿衣服紧紧捂着自己的口鼻，努力不让自己再呛咳出来，怕自己会让凌彦山分心。
    浓烟越来越多，感觉肺里的新鲜空气在逐渐减少，安雅死死忍着，从来没觉得有一天会这样度秒如年。
    耳旁恍惚听到凌彦山说了一句“好了”，安雅心头一松，刚想抬头，却突然眼前一黑。
    好像凌彦山在喊着什么，她却怎么也听不清了……
    眼前的黑幕像一块块小小的马赛克一样，一点点退却，安雅猛然睁开眼醒了过来。
    璀璨的灯光刺得她眼睛发疼，急忙眨了好几下眼，才慢慢适应了身处的环境——
    豪华的大厅里坐满了人，男士身着正装，风度翩翩，女士穿着礼服裙子，云鬓香影，空气中浮动着各种昂贵的香水味。
    这里……这里是……
    安雅愕然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上——
    她手里正拿着那副据说是最新科技的vr眼镜。
    这副当时怎么也脱不下来的眼镜，这会儿正被她抓在手里，因为抓得太过用力，脚柄明显有些变形。
    安雅有些茫然抬起头四顾。
    她……是在做梦吗？
    还是说，她又回来了？那凌——
    “安小姐，”送眼镜的主持人满眼堆笑地走过来，想接过安雅手里的眼镜，“怎么样，这次体验跟普通的vr技术有很大不同吧？”
    安雅紧紧拽着那副vr眼镜，有些不想交出去。
    她在几十年前的那个八零年代过了好几年，难道只是这副vr眼镜中的一项高科技吗？
    李心兰、高成功、康自强、曾士诚……那些一个个鲜活的人物，只是这幅vr眼镜中的虚拟？
    还有凌彦山——
    凌彦山实际上也是不存在的吗？
    安雅突然觉得胸口像被人装进了一把旋转刀片，将她的心切割得七零八碎。
    主持人瞧着安雅脸色不好，看到她手里那副捏得有些变形的vr眼镜，还以为她是因为这个内疚，赶紧开口解释：
    “安小姐不用担心，这副眼镜架的材质都是最新发明的超记忆金属，完全不怕变形，很快就会恢复原貌的。”
    安雅急忙松开了手，将那副眼镜松松托在手上。
    vr眼镜依旧保持着被拽得瘪瘪的样子，一点动静都没有，仿佛超记忆金属的记忆死了一样。
    主持人有些尴尬地讪笑了一声：“那个……可能，可能安小姐拿的这副眼镜有点问题……”
    “安小姐！”
    不远处的一声招呼将主持人从尴尬中拯救了出来，主持人悄悄在裤缝擦掉手心里的汗水，看向来人，眼睛睁大了几分：
    “梅耶斯先生！”
    这位可是全球著名的梅耶斯生物科技集团的掌权人，年轻帅气又多金，举手投足不光在科学界能掀起风浪，在时尚界也是潮流的宠儿。
    之前没听说这位梅耶斯先生会过来这次晚会呀？
    三十来岁的梅耶斯先生身材颀长匀称，一头金发在灯光下简直亮得发骚，除了还有一双黑眸，祖上传下来的混血基因，显性的已经不多了。
    这种钻石王老五不管走在哪里都会是人们关注的焦点，可是安雅的视线却落在梅耶斯推着的那张轮椅上——
    轮椅上坐着一个男人，身形有些削瘦，五官如刻，一双黑色的鹰眸微微有些狭长。
    渊渟岳峙的气势让人忽略了他的年纪，只有鬓边的些许斑白让人明白，这人经历过很多岁月的风霜。
    鹰眸中有暗光流过，那人微笑着向安雅看来。
    安雅一瞬间像是被定在了原地——
    凌彦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