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成功没奈何接过了大哥大:“小雅,我是你高叔,你现在逛到哪儿了?你妈让我问你,中午你回不回来吃午饭?”
“我在书店,高叔,中午我就不回来吃饭了,你和我妈吃好,把小石头喂好。高叔再见。”
安雅明显是怕打电话会影响到其他人,简短两句就挂了。
凌彦山耳朵尖,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几句很轻的外语对话,急忙问高成功:
“高叔,羊城哪家书店经常会有外国人去,主要又是卖社科类的书,可能还是原版书的?”
小说之类,安雅基本上是不会看的,刚才偶然间传进来的那几句背景声,也是带了些方言的米国语。
国内现在学米国语,就像学普通话一样,都是奔着字正腔圆去的,基本不会是学那种带方言的米国语。
那种大舌头吞音的米国语,最有可能就是米国人说的。
凌彦山几乎眨眼间就估算出了安雅可能处的环境,目光灼灼地看向高成功。
高成功略一思忖,有些不确定地说了一个地方:“华宁书店?”
华宁书店,二楼。
安雅正坐在窗前的一张椅子上专注地看着书,书店里所有的灯突然熄了一下。
虽然片刻后又亮了回来,还是让书店里的顾客都茫然地抬起头看了一眼。
安雅刚从书本上抬起头,一道刺眼的亮光就在窗外闪过,然后陡然传来了一声炸响。
旁边的几位女生下意识地尖叫了一声,又很快捂住了自己的嘴,连声跟其他的顾客说了几句“对不起”。
窗外瞬间暴雨倾盆,天地间一片昏暗,仿佛陷入了混沌一样。
一位女生拍着胸口低声喃喃:“吓死人了,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突然就变天了。”
同伴也不自觉地靠紧过去了一些:“刚才那个雷好像就在我们头上炸响一样,以前我从来没遇到过这么大的雷……”
安雅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看向窗外,突然撑着桌子站了起来。
密集的雨帘里,突然跑近一个人的身影,似乎心有灵犀一般,在安雅看过来的同时也抬头看向了这扇窗户。
雨帘太密,视线不清,安雅看不清那人的面庞,但是不用看清对方的脸庞,她也认出了来人。
凌彦山……他不是在琼岛吗,怎么会这么快就来了羊城……
天空蓦地一闪,雪亮的电蛇蜿蜒撕裂昏暗的天幕,安雅看清了已经跑到二楼窗户下的凌彦山在冲她用力挥着手大喊着什么——
在她看到他的同时,凌彦山也看到了她。
比刚才更响的炸雷惊天骇地,再度劈响,震得安雅两只耳朵短暂失聪,书店里刚刚亮起的灯再度熄灭,这回没有再重新亮起。
整座书店都陷入了一片昏黑里,气氛说不出的诡异。
安雅怔怔回想着刚才凌彦山的口型和手势,突然意识到了他在喊什么——
跑!快跑!
有细沙簌簌落下,差点迷了安雅的眼,与此同时,楼上发出了惊惶的喊叫声:“楼要塌了,快跑啊!”
三楼四楼张皇涌下来不少的人,二楼的人听到喊叫,也急忙往楼梯奔。
安雅之前求一个安静,特意选的靠窗户的位置,这会儿正好是离楼梯最远的一个角落。
她刚刚抬脚想跑,天花板咔嚓作响,突然掉下来一大块混凝土,砸在安雅旁边的书架上。
墙体的歪斜让原本固定在墙上的书架失去了支撑,这一砸更是加剧了书架的失衡。
高可齐墙的铁制书架轰然倒下,如果不是安雅躲得及时,这会儿已经被压在沉重的书架下面了。
满满当当堆放在书架上的书本在平常可以彰显华宁书店的底蕴,这会儿却全部噼里啪啦掉下来,几乎堆成了一座小山,成了安雅逃命的障碍。
天花板的碎片还在不停的往下掉,安雅用力扒着踢着那些书,好容易扒拉出了一个空当,正想翻过去,扒在书堆上的手却被重重砸了一下。
“小雅小心!”
一道黑影像猎豹一样迅捷地扑了过来,一个飞身越过障碍,将安雅护在身下。
最上面几层跟砖头一样厚的大部头书本像下饺子似地先砸在了凌彦山身上,铁制书架才跟着倒了下来。
凌彦山绷紧了脊背已经准备好了承受住那一击,万幸的是,被先前倒下来的那一大堆书阻了一下,铁制书架倒下时偏移了方向,没有直接砸下来,而是一头砸到了墙上。
凌彦山正好护着安雅躲在了书架和墙体形成的一个三角空隙里。
微松了一口气,凌彦山正想带着安雅冲出去,上层的天花板却掉得愈发厉害了,还有楼上的书架、书本和桌椅之类,全都随着一起往下砸。
这种情况下,暂时躲在这个三角形支架的狭小空间里反倒是更为稳妥的选择。
凌彦山索性找了一根断掉的椅子腿,加固了一下三角形的角度,然后将安雅紧紧抱在胸前,蜷紧了身子:
“小雅,别怕,我们先躲在这里,这里比跑出去安全些。”
他浑身的衣服都湿透了,身体却是热烘烘的。
衣服的湿意和身体的热意从安雅的衣服透过来,感觉有些不舒服,却又不想推开;实际上,这处空间也不容她把人推开。
凌彦山也不愿意让她推开,察觉到安雅动了动,凌彦山抱着安雅的手臂就立即加重了一分力度:
“小雅,我错了,我不该不考虑你的感受,一味拦着你,你别走好不好?”
狭窄的空间让两个人靠得很近,他的气息拂到她的侧脸,吹得有些痒痒的。
安雅别开了脸,面无表情。
“凌云飞说我是趁着你年纪小的时候就哄骗了你,说我总是让你担惊受怕,说如果再给你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你未必就会选择我……”
凌彦山声音低低的,不自觉透出了一丝沮丧,“我……其实我不相信他说的,可是一想到那天晚上你照顾他的情形,我、我心里就……”
凌彦山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了下去,“我的心就像被架到火上烤一样,难过得想要炸开。
我很自私,不想别的男人看到你的美,你的好,我更怕你会喜欢上别人,哪怕只是一丝丝——”
安雅缓缓转回了脸,看向凌彦山:“凌彦山,你就对自己这么没有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