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容急不可待的把我从铜镜面前拉了起来,直接拉着我走到屋外。
我还在惊喜交集,没有意识的就跟着华容走出屋子。
只到我站在屋外,听到若干抽气声,才反应过来,我穿着女装出门了……
紧张的赶紧定晴去看众人的表情,只见前堂穿后院的那个拱门处,还站着一个人。
我晕……
唯恐天下不乱啊……
刚才还在说他,这一会功夫,他就出现在我面前了。
怪不得老人常说,这人,是说不得的,一说保管会出现。
来人吃惊的扬了扬眉,过了好一会才渡着方步,笑逐颜开的说道:“想不到黄小姐换回女装,如此婀娜多姿。”
我窘的脸飞红,极不自在的扭着衣襟,嗔怪的瞪了眼华容。若不是她搞鬼,我会这么尴尬么。
“大都督不是时间宝贵吗?怎么有空来这了。”我皮笑肉不笑道。
来人正是那让张昭前来保媒,最近在建业闹的沸沸扬扬,要娶天下第一名医关门大弟子的周瑜周大都督。
那周瑜好似没听出我言下意:“眼下还有什么比前来见你还要重要。”说着又上下打量了我一眼,露出惊喜的神色又道:“显然我是来对了,否则就要错过了,如此美丽动人的时候。”
我恶了一下。
天下的乌鸦一般黑,泡妞的技巧上下五千年都不变,开场白依旧这么恶俗,这么烂调。
好吧,如果我真是美丽动人,也许听到他这一翻话,会窃喜不已,可惜,我对自己的长相,从来都不认为称的上美丽二字。华容说我可爱,那还是因为相处久了,综合性格后所感觉的。
但凡所有人第一眼看到我,都只会认为,我长的普通,勉强还算有些灵伶罢了。
这时站在我前面的那十五个江东儿郎,纷纷半跪,齐声道:“拜见大都督!”
周瑜挥了下手,十五人齐刷刷的又站了起来,闪到一边。
果然是训练有素!我眯了眯眼,心里想到躲在屋里的诸葛亮,此时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华容和华夫人眼看这正主来了,不敢造次,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那一旁。
顿时气氛变的十分怪异。
周瑜倒是自在的很,仿佛出入自己家一样自在:“不知今日可有幸请的黄小姐赏光,去鸾香舫再尝那黄杨酒呢?”
他的话意味深长,我立马听明白,他是想跟我单独谈一谈。至于谈什么,大家都心照不宣了,何须言明呢。
我视线若有若无的扫了眼自己的房间,思索了一下,便应允了。
你诸葛亮不是自以为是的很吗?我偏就要告诉你,老娘也是有人要的,哼。
在我走出杏林堂后院的时候,我明显的感觉到后背那一束清凉清凉的眼刀。
周瑜有心要跟我开诚布公的谈一谈,我没有不应允的道理,而且我也想知道,他突然公布天下,要娶我当老婆,是什么意思。
照道理,像我跟他这样的人,是八辈子都打不到一块的那种,不管是谁看了,都会认为,我们不相配。
张昭不就是个很明显的例子。
第二次到鸾香舫,风景依旧,可惜人不依旧,少了一个活泼的孙尚香。
坐下后,周瑜不急不慢,给我掌上黄杨酒后,突然兴致高昂的,从怀里摸出他那根玉萧。也许他认为,我再不济,也会略懂音律,其实他错了,至始到终,我都不知道他在吹什么,只知道,他吹的还不错,至少还蛮悦耳。
他不急,我也不能表示的太急不是,无奈,只好静下心,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黄杨酒。
一曲吹完,周瑜长舒一口气,突然面目凝重的看着江面道:“确实如小妹所说,处在你身边,能感觉到纯净的安宁。”
我“扑”的一声,吐出刚喝进去的黄杨酒,呛的我好半天没回过神。
好嘛,半天没反应,突然一开口,就吓死人。
“大都督,你没有开玩笑吧。”
周瑜淡笑,细心的从怀里摸出一方锦帕,递了过来:“我像开玩笑吗?”
我可不敢接,胡乱用袖子擦去嘴边的酒渍:“这个玩笑不好笑,而且我已经有婚约了,不信你可以问孙小姐。”
周瑜吃惊了一下:“小妹怎么没跟我提起?”
我干笑两声:“那我就不知道了。”
周瑜怀疑的看着我,半响后突然笑道:“黄小姐不会是找推词吧?难道在下就这么不入小姐法眼?”
我晕厥,头痛的揉了下鼻尖:“大都督别折杀小人了,小人只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学徒,要什么没什么,根本就配不上名震江东的大都督。更何况,小人确实早有婚配,乃是家父还在世时允诺的,如今家父离小人而去,唯一的心愿,便是让小人早日成婚,临终遗言,又怎能不允诺呢。”
周瑜看我说的字字诚肯,脸色微微一变:“这么说,那为何黄小姐还不肯成婚呢?据我所知,黄老先生,过世已有半年有余了吧。”
提起黄承彦,我的心就揪了一下:“没错,家父确实走了半年多了,婚是要成的,但是必须在三年之后,待我守孝期满,便允诺婚事。”
周瑜惊奇的拧了下眉:“为何要守孝三年?”
看他一脸吃惊,我微怔,难道三国不流行守孝三年吗?
“凡事不都讲一个三字吗?所以小人发过誓,要替先父守孝三年,再成婚。”
周瑜似有所悟的唔了一声又道:“与你的婚约之人,乃是何人?”
我皱眉不悦,心想,这关你何事?你要知道的这么彻底做什么。
周瑜看出我的不悦,扬了下眉,饮尽杯中的黄杨酒:“若黄小姐说不出来,我是不会相信,黄小姐有婚约的。”
“大都督若是不信,可以去问,诸葛大人,与小人有婚约之人,正是诸葛大人的二弟,诸葛亮。”
闻言周瑜大吃一惊:“子瑜的内弟?”
我嗯了一声,这事,心里不竟也有些奇怪,周瑜如此大放厥词,公布天下,诸葛家难道是死人?公然被人抢了媳妇了,还能忍气吞声?
果然周瑜皱眉呢喃道:“既然是子瑜的内定弟妹,为何子瑜没来找我谈起此事?”
我眉眼抽了一下,冷冷的道:“这事,我也奇怪,难道说,我就这么入不了他诸葛家的法眼,竟然拱手相让。”
周瑜看我有些怒意,沉呤了一下:“如此说来,若是事实,只怕你还真的入不了他诸葛家的法眼,哈哈哈哈……”只见他突然暴笑。
我郁闷的直翻白眼:“我说的是气话,话说回来,谁叫你是大都督呢?官大三级,压死人,诸葛家就是有心维护,只怕也不敢吧。”
我这话一说完,就直想咬舌头。
果不其然,周瑜顺着我的话道:“如此,黄小姐还怕什么呢?虽有婚约,但并未正式媒订,你还不算是他诸葛家的人,嫁给在下,又有何不好呢?”
马丽隔壁的,我就知道,一言说错,就会给他趁机而上,所以从一开始,我都是警言慎行,能不多说就不多说。到底还是讲错话了。
我愤慨的瞪了他一眼,慷慨陈词道:“家父在世时,警慎过小人,好女不侍不二夫,一女不配两鞍。”
周瑜扬眉轻笑,眼中露出势在必得的神色:“天下只知黄小姐是梅大夫的嫡传弟子,无人得知,黄小姐早的婚配,何来不侍二夫的说法啊?”
嘶……我抽气:“大都督,小人粗鄙不堪,俗不可耐,又有何荣幸能得到大都督的青睐呢?”
周瑜见我越是推脱,眼底的趣味就越浓:“娶妻要娶贤,此乃我周家家训,至于相貌乃是次要的,心里美才是最重要的,你说是不是。”
周瑜最后那几个字,几乎是贴近我耳朵边说的,我僵的全身崩直,右边的脸颊能感应到他鼻息间的那股热气。
我是真的错了,完全忽视掉,男人的占有欲,上辈子常听人说,在男人心中,越是得不得的,就越想得到,越是有挑战的,就越有趣味。
如今面对周瑜的神情,不正就是这种吗?我晕厥……
很好,很好,我咬紧了腮绑子道:“大都督如此势在必得,有什么用意呢?难道说,大都督十分喜爱小人吗?”
周瑜感受到这片刻间我的心理转变,坐直了身子,给自己掌上一杯黄杨酒道:“黄小姐多心了,在下确实是诚心求婚的,小妹之前常在我面前提及你,后来观察许久后,确实感觉到你如小妹所言,给任何人都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很纯净,很安逸。也许我现在还不是很喜爱你,将来就很难说。”
我脸黑了黑:“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我们只说眼前,既然大都督眼前并不喜爱小人,那又何必如此。”
周瑜神色不动,气定神闲道:“如你所说,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既然眼前有心动,那就要牢牢的抓在手里才是。”
我呸,这是什么缪论,简直就是土匪的定义。
“大都督,难道不介意,小人并不喜欢你吗?”
话已至此了,我还再照面子做什么,所性直言相对好了。
周瑜不以为意的扬了下眉,熠熠生辉的眸子,眨也不眨的看着我道:“现在也许你不喜欢,将来就很难说,难道黄小姐对自己没有信心吗?”
我呸,这关信心什么事,我根本就没想过要嫁你,我要有信心做什么?讨你喜欢?争宠?算了吧,我黄硕才不屑做这些,你周瑜权大势大那又如何,关我叉事。
心思你周瑜也未免太狂妄了吧,莫非,这天下之间的女人,只要你想,你心动,都可以占为己有?还自信的以为,这天下的女人都非得拜倒在你的长袍之下?呸,不要脸。
“大都督此言差矣,小人心中早有喜欢的人了,这心,只有一颗,又怎么容的下两个人?这种滋味,大都督应当是深有体会的,是吧。”我暗喻的勾起一边嘴角,突然很安定的吃了口黄杨酒。
周瑜怔了下来,眸底涌出复杂之色,看我的眼神变的犀利起来。
“你知道什么?”周瑜的声音冷了下来。
我耸了下肩,愣愣的眨眨眼:“大都督以为小人知道什么?”
周瑜没说话了,眼神越来越犀利,我倒越来越镇静了,横竖都是死,所性放手一驳好了。
眼前来说,像我这种蝼蚁,生死都在像他这种权势倾天的人一念之间,生命,生命在这个时代,就是个儿戏。你越把自己当一回事,就越不是一回事,如此,还记挂那么多做什么,反正就是孑然一身的来,现今也是两袖清风,还在意什么呢。
原本以为是开诚布公的好好谈谈,结果到最后闹了个不欢而散,至于结果,天知道了。
回到杏林堂天色已经暗沉,至于那十五个尾巴,我懒的理会。既然他们奉命保护我,那自然有本事找到过夜的地方,再说,这可是在他们江东的地盘上,用不着我操心。
华夫人,本还想着整理几间客房出来,都被我阻止了。
他们又不是客,何须以客对之,我巴不得他们有多远,走多远,省的在我眼皮子底下晃荡。
站在房间前面,我踌躇不前,不知道诸葛亮现在还在不在里面?
都整整一天咧?他要没走,那不代表,他在里面饿了一整天?
思前想后,也罢,反正早晚要面对的,而且眼前这些事,我都理不清个头绪,倒要看看,他诸葛家是不是真的拱手相让。如果真有这意思,老娘用不着你诸葛家拱手,老娘自己走的痛快,哼。
推门,关门,转身往后看时,我注意到那十五个尾巴齐刷刷的,整整齐齐的就在我房门前面的空地上,席地而坐,那阵势,杀气腾腾,连周围的雾气都避的远远的。
我眼角抽了两抽,孙权到底是什么意思,保护我,是这么保护的?这简直就是盯梢,软监。
罢了,罢了,爱怎么整怎么整,还有半个月,半个月后,老娘拍屁股走人。
我绕到屏风后面,端着风灯朝那角落里看去,这会看的仔细,角落里空荡荡的,那有诸葛亮的影子。
我低声喊了几声,也不见诸葛亮从那个地方冒出来,最后肯定,这厮在我离开之后,就走了。
闷,老是在我最需要人帮我理清思路的时候,人不见。我不需要的时候,却又钻出来,什么事啊,捉弄我很好玩吗?
我气冲冲的瞪着屏风后面的那个大木桶,想起上午在这里,被诸葛亮看的精精光光,就气闷的胸口发痛。一口气涌不出来,憋的实在难受。
摇到铜镜面前,看着一身女装的自己,我叹了口气。
好看是好看,可惜,习惯这种东西,真是要命,穿不回男装,害的我今天一天都手足无措,全身不自在,明日还是找身小厮的男装凑合着吧,还是男装自在。
第二日天一早,华容便来了。
推开门,我和华容看到十五个脸上,头发上挂着薄雾的江东汉子,我无意识的抽了两抽。果然是训练有素,一个姿势,保持了一个晚上,这叫啥?这就叫真正的军人。
“小师叔,你怎么又换成男装了。”华容看到我,不满的嗔怪道。
我拉了拉稍稍长了点的粗布衣,这是我昨晚悄悄摸到后院,偷来的。估计这会杏林堂的某个跑堂小厮,肯定发现自己昨晚晒的衣服不见了吧。
“这样舒服啊,眼下多事之秋,还穿女装,容儿唯恐天下不乱吧。”
华容的意图被我折穿,捂着嘴咯咯笑了几声:“小师叔,你不是说过,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吗?你都把容儿给嫁了,容儿又怎能不关心小师叔呢。”
得,换成华容来调侃我了,话说,我还是小师叔呢,古人不都很尊师重道吗?
“唉……”我长叹。
华容听我叹息安抚的拉拉我的手,小声道:“小师叔,前些日子师祖托人带了个口讯。”
啊!这让我很吃惊,梅然总算想起我了,都把我丢在这快半年咧。
“我师傅说什么?”我赶紧跟华容咬耳朵。
我和华容猫着身子在门槛上咬耳朵,那十五个精英,也为之不动,眼神无比坚定的看着我们,除此,什么动作也没有,完全就像十五樽雕像。
“师祖说,小亮子他看中了。”
我呆滞:“什么?”
华容有些纳闷的重复道:“师祖说,小亮子他看中了。小师叔,师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小亮子是谁?是人吗?”
呃……
是人,当然是人,而且以后还是个妖人呢。
师傅就是师傅,说的话,简洁明了,这下我算不算有了特赦令?我奸笑了两声,不怀好意的转向十五个大神。
正好新配的几种药,还没找东西试呢,孙权啊孙权,不要怪我对你的儿郎们下阴手了。谁叫你不厚道在先,我可是先理后兵的。
至于诸葛亮为什么又出现在建业,这件事,以后再跟他慢慢算,我要跑路,跟诸葛亮没关系,我只是单纯的不愿跟周瑜搅在一块罢了。
反反复复,我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跑路绝对跟诸葛亮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