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几天,叶斐那两个小伙伴依旧泡在赌场。车宝山原以为她会忍不住要回赌场去,没想到叶斐只是小尾巴似地粘着自己。
真是与过去一模一样。
之前叶斐放暑假回来,便总是跟在jason身边——falcone这辈仅有的两个小的年龄相距不少,成长经历也不同,按理说是玩不到一起的。偏jason这个骨子里骄恣的falcone少主,对堂妹算得上是百依百顺、无限迁就;叶斐更是极为敬爱依恋jason。她又不是那种过分任性的女孩,如此着两下友恭,竟比寻常家里的亲兄妹还要亲密。
而车宝山与jason平素虽算不上形影不离,但也少有两叁天不见的时候——不在别处见,格斗俱乐部里也会见到。记得以往夏天时候,他与jason练拳,另一边有女教练带叶斐锻炼。一练完她便拽着jason和自己去楼下的意大利gelato冰淇淋店。那店面很小,时常没有座位,叁人便坐在街道边的栏杆上。叁藩的夏天要么多雾、要么多云,若是云动时阳光大亮,她便会雀跃一番……
车宝山心里明白,jason不在,他面对叶斐便会不自觉地带入了jason的角色。当哥哥便要有个哥哥的样子。在发现叶斐竟然还不会开车之后,车宝山再自然不过得拓展了自己的“地陪”任务——虽说纽约市那地方本地人很少开车,叶斐之后待在校园里,一时半会儿应该也用不上驾驶技能,但也该考个驾照平日里权当id使用。美国人学开车,基本都是自家亲人来教授。想来若是jason在,便是jason教她了。
然后,就在叶斐一脚一下急刹的惊魂一小时里,车宝山倒是无比庆幸让她拿自己这辆撞上电线杆也不怕的悍马来练车。
“小宝哥,你看我现在这姿势是不是特别酷?你用拍立得给我拍张照片嘛!”
“你先看着前面的路!”车宝山扶住额头——这一路真是如坐针毡,想抽支烟,手摸进兜里却还是忍住了。
“哎呀,你看这里就是一条直路呀!又没有其它的车。你别那么紧张嘛。”绕着旧城区的居民区转了几圈熟悉交规,终于算是上手了的叶斐一路向北驶去,周围的建筑物逐渐稀疏,前面隐约可见的便是内华达荒凉的沙漠旷野了。
“行……faye不紧张就好。”车宝山叹了口气,“不过你看太阳都要落山了。在前面掉头吧,咱们也该回去了。”
叶斐望向窗外:“是呀……是要日落了呢。小宝哥你看那边好漂亮啊!不如我们看了日落再回去吧?”
这条公路是南北向,停在路边便可见夕阳西下。车宝山也无不可。
“小宝哥,我们坐到车顶上看好不好?我想把落日拍下来。”
“可以……”车宝山扶着叶斐从车头踩上去。
似乎自己面对她的时候,便只会“好”、“行”、“可以”。
“小宝哥,你也上来呀!”
车宝山的动作利落,两下跳上去,坐到她身边。
不得不说,坐在车顶,视野的确大为不同。公路从身两侧延伸开来,前面是似乎无边无际的石漠荒野。一轮火红的巨轮正缓缓坠向错落着风蚀岩柱的地平线,将赭色的戈壁染得血红。
“小宝哥,我听jason说,你去年一直在香港都没回来。他还说以后你要经常待在香港了。”
“是呀。”车宝山望向叶斐,点点头,“怎么了?”
澄澈的猫眼也正望着他:“你之前不是已经回去过香港了么。为什么现在还要去呀?”
知她关怀自己,车宝山柔声道:“因为我在那边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再说,我本来就是香港人嘛。”内陆沙漠的昼夜温差很大,好在今天风轻,他还是将身上的机车皮衣脱下来给叶斐披上。小姑娘似乎是怕他冷,之后便紧紧靠过来。
“喔,我还以为……”叶斐的声音闷闷的,“你回去是因为……是因为之前的那个姐姐呢!”
“什么姐姐?”车宝山疑惑反问。
只见小姑娘鼓着腮:“就是、就是jason说的,你有个一直难以忘怀的女朋友。那个姐姐不是在香港吗?”
她说的是maggie!车宝山这才反应过来,额角瞬间剧烈地跳了跳——这个jason怎么什么都跟她说!
原是当年车宝山第一次回港期间,避祸跑路到澳门,在哪里生活了一年多,期间邂逅了他的初恋——也是他至今为止唯一一个正式女朋友——maggie。车宝山平素不喜多言自己,尤其与maggie的往事更是不堪回首。这些他只与jason偶略提及,却也断然没说过什么“难以忘怀的女朋友”之类的话,定然是jason添油加醋,还这么往外说!车宝山心里且是问候了一遍jason,紧接着转移话题:“你呀,小小孩哪里知道什么叫‘难以忘怀’。”说着,食指还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
“这有什么不知道的?”叶斐闻言扁嘴,哼道,“你不要小瞧人!我也有男朋友的!只不过上个月分手了而已。”
车宝山闻言惊讶:这他还真不知道!faye这小女孩竟然开始谈恋爱了?难道是去年的事?只是没等他问出口来,却听叶斐又道:“怎么,你听我失恋了,都不安慰安慰我呀?”
车宝山叹笑一声:“我都没看出来你失恋,怎么安慰呀?”的确,叶斐的状态看着好得很。想来她对那个分手了的男朋友,并没什么感情吧?
“其实我也不需要安慰。”只见叶斐微扬下巴,眺向远方,“我和richard是很好的朋友。我应该也算是他转学来原点之后,最初认识的几个人之一了。说起来,我到现在都不明白,去年他为什么会突然向我表白。反正我们稀里糊涂地就在一起了。但无论我们是不是情侣,他都是我的好朋友。他要回西班牙去,那对他是好事。我虽然舍不得,但也很为他高兴。”
说到这里,叶斐默了片刻,才又道:“小宝哥,你看这世上的事真是相似。我爸爸妈妈不也是这样么?即便关怀对方,即便还是朋友,但到了某个岔路口,还是要分道扬镳。我以前不明白,现在却好像懂了一点点。”
车宝山望向她,没想到眼前的小姑娘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想来自己初见她的时候,她还是个不满9岁的小女孩,到如今也快十年了……车宝山不自觉地抬手理了理她额边微乱的发丝。
“小宝哥,我马上就要去上大学,以后就是大人了。你不要再总把我当小孩子了好不好?”
此时叶斐转头过来,车宝山的目光正撞进那双澄澈的猫眼里,只觉胸口一振如心潮拍岸,好片刻才抿出一个微笑:“好。”
送了叶斐回酒店,车宝山返回旧城区。例行巡场、处理诸多杂事已是下半夜了,便就近回到他在唐人街的办公室凑合一晚。此时的车宝山已有些疲累了,但见办公桌对面墙上一块隶书的牌匾,上书“完人无我”四个字,忆起今日计划里还需再看两页下学期商学课的教材,他还是强打精神从下层抽屉里取出书来。
看罢放回时,瞥见那抽屉深处一本色彩柔和的铅笔画册——可不就是叶斐去年送他的那本《小王子》么。
自己送她的是什么来着?喔对了,是一串蜜蜡数珠。去年陪天养哥回潮州老家,顺路去开元寺,在法物流通处瞧着好看便请了。现在想来,他们两人从什么时候开始互赠生日礼物的?应该是自己刚从澳门回叁藩的那一年,正赶上了叶斐过15岁生日,他自觉不好不表示。而小姑娘之后便有回礼给他,如此来来往往,车宝山倒是越送越上心了。
思绪起伏,再自然不过地,车宝山将那画册拿出来,随便翻开一页,只见一个金色头发的小男孩正站在一座玫瑰园中,身侧画着叁条旁白:
“其实,你们与我的那朵玫瑰花根本不一样。”
“尽管你们看起来很漂亮,但你们什么也不曾拥有。没有人会为了你们牺牲自己。虽然一个普通的过路人,会认为我的那朵玫瑰花与你们没什么区别。但对于我来说,她比你们任何一朵都重要。我为她浇水,我把她放在安全的地方,甚至连她身上的小毛毛虫都是我帮她清理的(只留下几只能变成漂亮蝴蝶的毛毛虫)。我倾听她的哀怨和自语,甚至倾听她的沉默。”
“因为她是属于我的玫瑰。”
心中咀嚼了几遍那最后一句,车宝山忽觉这本初看时只觉莫名其妙的童话书,竟也很有几分深意。就好像今天的叶斐,他原以为她还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没想到一错眼的功夫就长大了……
时间的确过得快。没两天,叶斐那两个小伙伴——louis与caroline,也不在赌场玩了。caroline基本上不赔不赚,只差了几个筹码,她坚持自己买了填上,如数奉还;louis则赢了将近1万美金,着实是战绩惊人。拉斯维加斯原有说法——赌场里赢的钱,最好当即花掉,不要带走。叶斐劝louis留着,后者完全不以为意,拽上车宝山,四个人去凯撒宫一顿饭就吃去了将近一半。
拉斯维加斯常被称作sincity,翻译是“罪恶之城”,但实际上这里的“罪恶”并不同于世俗意义上作奸犯科。基督教义里sin是原罪的意思,最广为人知的七宗罪便是此意。所以更准确得说,拉斯维加斯是一座欲望之城,几乎所有人类的欲望,都可以在这座城中以商品交易的形式得到满足。赌场便不用说了;论吃的,虽没有龙肝凤髓,但诸如口吞圃鹀、处女体盛都没什么稀罕;没有以命相搏的血腥角斗,ufc却是合法的,更是大行其道;最吸引眼球的情色表演,阴关桐轮也不过等闲,各种私人订制的服务项目明码标价、保质保量;甚至,那些正常途径下打擦边球的药物,也不是没有寻处。
即便如此,车宝山还是十分坚定地拒绝了louis私下向他要大麻的请求。再怎么体验,这些肯定也不在其列。车宝山更是心生警惕——果然,第二天到了下午也未见叶斐联系自己,他便觉不对。给她房间里打电话也没人接,车宝山心里七上八下,奔去船人酒店。好在他留心,入住时多要了一张叶斐房间房卡。刷卡开门进去,只见louis和caroline在套间的客厅沙发边七仰八歪地正傻乐,地上散着几张印象派以及后现代主义的画作,显然是用来刺激视觉效果的。
车宝山走过去望了眼茶几上,一个透明小塑料袋里还有几条小指样、黑黝黝的东西,可不就是迷幻蘑菇么!这东西在拉斯维加斯虽不如大麻那么普及,但也算是半公开的经营,怪不得他们能自己弄到。
这几个小孩也真是够了!车宝山心头火起,只是环视一圈,不见叶斐,立刻又紧张起来。卧室的门开着,车宝山紧步过去,不见人;再里面是卫浴室,灯没开,却有抽噎声传出来,车宝山立刻冲了进去。
作者bb:
gelato冰淇淋也是一个对应梗喔~自己都被自己的考据精神感动到了噗
以及,tb原着里车宝山的座右铭是“不为完人,便作禽兽”,抓改成了“完人无我”。话说,如果还是tb原着的车宝山黑化路线,似乎下部就变成妥妥的1v2肉文结构了哎,作者捂脸嘤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