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薇从高二开始喜欢他,在学校围墙下偷看过他抽烟,在厕所门板上写过他的名字……
工作原先在南江,听到他在明州,千方百计调动过来。
这些年声称没遇上心动的人,不是特意等他。
江倾仍然震撼,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值得对方付出的,简直莫名其妙。
纪荷听了大笑,“你当年可是风云人物,喜欢你不奇怪。”
江倾气笑,“今天同事结婚,和她在接新娘的酒店谈了一次,彻底说开了,别再喜欢我,没结果。”
纪荷伤感,“喜欢你多年,很不容易,你说话没伤人家吧?”
“你觉得我和她合适吗?”江倾不答反问,剑眉挑着,状似轻松。
纪荷一侧秀眉挑起,很谨慎的轻笑,“这你的事,自己解决,而且你看起来已经解决的很完美的样子。”
江倾不置可否。
输液即将结束。
两人间的谈话停顿。
江倾抱着孩子走了一圈,忽然听到她问,“你到底哪样啊?就不能相亲了?”
他笑,就等着这个问题呢,眼神轻微的一转,勾子一样挠了她一眼,“我给不了她孩子。”
纪荷一懵,没咂摸出味儿来。
江倾笑了,没再看她。
又是一阵停顿。
纪荷好像挺失落,怏怏的躺回床上,不一会儿,肩膀就颤抖起来。
江倾一开始没发现,不是她突然伤感“你在战场受伤不能传宗接代了、放心、中国有很多优秀医院可以治好你”……
他以为她只是在躺着而已,这些话一出来,他心抖了一下,不可思议,“谁受伤了……”
“你说你不能传宗接代……”纪荷眼神凄楚,是真的难受的看着他,“江倾……你之前取子弹……我照顾你好多天……没听说你不能那个呀……”
“不能哪个、呀?”江倾咬牙,将她刚才和别人打电话时的那个“呀”咬得特别重,胸膛起伏,几乎将念念震醒。
小丫头哼唧了几声,掀开眼皮看到自己亲爹正气到翻滚的喉结,懵了一秒,接着亲爹安全可靠的怀抱又轻晃起来,不争气的念念陡然地再次睡着。
纪荷心跳滞了滞,一时四目相对,无处可逃,捏了捏被子说,“……难道不是?”
他都说给不了丛薇孩子了,还不是那个?
江倾下颚线崩了崩,抱着孩子晃,哂笑,“我他妈……结扎了。”
“什么时候?”纪荷非常佩服自己此时的镇定,尽量面不改色。
江倾的瞳色像他身后漆黑到近乎幽兰的夜空,神秘、广袤无垠,配上唇角一点点勾起的笑意,蛊惑无比。
她的心和眼神真的都一起迷乱了,听他潺潺流水般的低音,“养伤期间,顺便动了这小手术。”
“小手术?”纪荷颤笑一声,眼神不敢对视,转回来盯着被子,摇摇头笑,“你还这么年轻……以后结婚,为稳固你心,女方都会想跟你生孩子,不能因为你自己有,别人就不想拥有完全跟你的孩子……”
“我管别人干什么。”江倾看着她近三年瘦削很多的侧脸,眼神一颤,什么差点脱口而出,好在相当理性的克制住,不打搅的,摇头一笑,声音哑,“我自己有就行了。”
纪荷点点头,一时觉得这病房空气太过凝滞,她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看了眼念念的输液袋,连忙按了床铃。
等待医生来的期间,纪荷重新躺回被子,这回是背对着他。
江倾仍然抱着孩子在走,他爱念念爱到恨不得黏在自己胳膊上,也不知道这几个小时过去,他两胳膊酸不酸,还能不能正常活动。
纪荷内心复杂,躺也躺不好,干脆拿出手机搜索男性结扎相关知识。
在百度打上男性结扎四个字,出来一溜。
说什么的都有,大致是一种男性的永远避孕方式,将从睾`丸运往阴`茎的输`精管切断,使精`子无法排出体外,那个“切断”的示意图是动态的,剪刀喀嚓一下,一条线就断了。
纪荷看得浑身麻,于是,干了一件极度愚蠢荒唐的事,手一抖不小心点开一家医疗问诊平台上的语音模式。
只听那年纪大概有四五十岁、经验很老道的女医生声音中气十足道:
“男性结扎并不立即产生避孕效果,连续做两次精检查,证明确实无精子存在,才可以放弃避孕措施。”
——纪荷手机被女儿呕吐物泡废,这只旧的久不用,媒体声开得巨大,整间病房可闻。
她身上的被子抖了一下,身后男人可想而知的、知道她藏在被子底下干什么好事。
纪荷尴尬到扭曲,下意识扭头惊瞪他一眼。
江倾好巧不巧的正抬起眸,与她四目相对。
纪荷被他漆黑黑的眸子盯得脚趾都尴尬的卷起,她一乱,手又抖了一下,那女医生又再道:
“你的担心多余,结扎不会影响男性性功能。”
江倾的眼神……
纪荷疯了。
猛地扭回头,再也不敢看,那逼平台竟然又重复了一遍:
“你的担心多余,结扎不会影响男性性功能。”
纪荷死命按手机、按关机——
谁、谁他妈、就担心了???!!!
第94章 蛊 才解了几颗衣领扣,这就把她惊得眼……
护士过来取针, 打破房内足以令人窒息的尴尬。
纪荷从床上起来,表面镇定的收拾零零散散的一堆物品。
江倾一言不发,抱着念念, 等她收拾好,一齐往外面走。
走廊各种儿童壁画鲜艳活泼,他抱着人在前, 纪荷走在后面几乎被他山一般的背脊全挡住、看不见前方路。
他步伐快而有节奏,纪荷跟着这股节奏, 走得不急不缓。
到了车上,念念被绑在安全座椅, 江倾放下时,小丫头哼唧着, 转搂住他脖子,他因此倾身, 进退不得。
纪荷坐进后座,将小丫头胳膊拉下, 哄了几声妈妈在这里,才算让他脱身。
……
回去路上,纪荷疲乏, 磕着眼昏昏欲睡。
朦朦胧胧中驾驶座男人的侧颜坚毅而英气,等待红灯期间, 方向盘上的两手微微摩挲,法式衬衫的袖口繁琐,规规矩矩用钻石袖扣钉着, 他似感到束缚,闲散拆着左腕袖扣。
“今天几号?”纪荷突然懵了一瞬,呆呆发问。
解袖扣的手指一顿, 他微微侧眸,一双剑眉和深邃双眸印在后视镜中,“十六。”
“……十六?”纪荷一下大睁双眼,重复一遍,“十六!”
“怎么?”江倾静静看着她。
她原本陷在座椅的身体猛地打直,从旁边包里快速掏出手机,对着手机屏幕一阵戳,“今天许莱结婚——我手机定了闹钟被念念泡坏了没响!”
今天暴雨,却是个好日子,结婚办酒集中,酒店爆满。
江倾踩油门前进,听到她在后头打通电话。
“许莱!不好意思!我女儿傍晚发烧呕吐将手机吐坏了,去你婚礼晚宴的闹钟没响……什么……你在机场……什么时候走……一个小时?”
她满脸焦躁,分.身乏术状态尽显。
“我想和你见一面……你看方便吗?”她征求着对面意见,接着点头,“好好……我半小时内赶到!”
结束通话,纪荷猛地抬眸,不期然看到后视镜里一双紧紧簇起的剑眉。
以为他不高兴,他却忽然启声,“别急,我送你去。”
纪荷松一口气,“那你开慢点……”
江倾嘴角扯了扯没说话。
从这到机场半小时内赶到——做梦。
纪荷这梦做得纯粹为难司机,又要他快,又不能太赶,简直和在那事上有一拼。
在那事上,女性迟钝,男性只要感觉到位可以很快,江倾恰恰相反的那种,他可以控制自己、将时间无限拉长,这时候她的“问题”就百出。
“你慢一点!马上八十了!”
江倾开慢,她又……
“可以上一点点……”
提到九十码,她牙关打颤,看他的眼神仿佛是什么邪恶物种。
江倾皱眉,“道路情况良好,没关系。”
纪荷低嚷:“别人没关系,你有关系。九十到一百,一百就到一百二——我太知道你了!”
江倾点点头,这的确是自己的风格,哂笑一声,“你很了解我。”
“当然!”纪荷紧盯着前方的路,思想纯洁,“你车速很快——”
江倾默认,面上云淡风轻,她说多快就多快,她说多慢就多慢。
三十五分钟到达机场,纪荷很满意,猛拍了下他肩,以资鼓励。
接着,跳下库里南,从后座自己包里翻出一个小盒子,显然早就将礼物准备妥当。
许莱有心的等在道路旁边,看到她下车,欢快地摇手。
两人在夜色下拥抱。
许莱红光满面,新娘子味十足,散开的头发上还沾着婚礼现场洒落的彩片。
纪荷伸手帮她摘下一片,两人相视后大笑。
纪荷将礼物送给她,“小小心意,祝你们白头偕老。”
是一只玉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