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金色凤凰血液洒落,那匍匐在地的粗壮枝条却仿佛沾染了什么带着罪孽的东西,迅速萎下去,一星一点地,灼烧成灰。
贺影幢一愣,抬起手,抹了一把脸,怔怔地看着手心色彩。
而后,茫然抬头,又往前一步,颤抖着,伸手要去触碰那参天大树的树干。
立时,青翠的梧桐木从他触碰的那一处起,就这么开始灰败。
像那人抓也抓不回的生机。
在他怀中,湮灭成灰。
刹那间,贺影幢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天崩地裂。他猝然起身,跌跌撞撞走前去,却又摔倒在了巨坑之中——这儿原本,是一棵盘根错节的参天梧桐树,就在方才,什么都没了。
就像许多年前一样,那株梧桐树,就在他跟前,没有了。
恍然间,他想起了曾经,单善遇见他,也是下意识的要躲避——就好像一躲,就再也找不到一样。
单善怕他,因为他丢过命,忍受过那样多的苦痛的单善怕他。
所以才要这样子躲着他。
“别怕我……”
完全陷入到了自己的情绪当中,贺影幢跪倒在地,五指抠起一把泥土,却无论如何都再找不出一丝一毫剩余的根系,前方分明还有些许绿意,他却不肯前进,只死死盯着那点儿生气,满目茫然:“单善,你不要怕我。”
绿意轻晃,仿佛瑟缩。
贺影幢也跟着一颤,只看着那点绿,怔怔地,重复着刚才的话:“你不要怕我啊……”
在离他不远的距离,嵇楚娴抱着失而复得的亲爱的,站在自己的兄长身边,终究别过头,没离开。
贺老爷子站着,仿若成了一尊雕塑。
贺新河同谈朝也在,只是也都是沉默。
如今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晚啦。
都已经太晚啦。
都不忍看,却是有人忽然跳进坑中,贺影幢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叫人一把拽起,往那绿意处探去。
贺影幢缩手不及,眨眼睛已经碰上,微凉触感,刺得他的心猛地一缩,便听见少女带着冷意的声音:“他从来都不怕你。”
贺影幢回过神来,才终于看清楚了那点绿。
不是遗落下来的叶,也没有再次灰飞烟灭。
那是一株小小的苗,细嫩的叶从他指尖抚过,带来酥酥痒痒的触感。
任凭他满手血污,那叶子却纤尘不染,就这么倔强地,一下一下摸着他的手。
仿佛安慰。
贺影幢回头,看见了拉着自己的少女。
——如今单善没了,单潼也不必费心装得乖巧,她就是那个不讨喜的孤僻姑娘,清清冷冷,不会因谁软化。
冰雪一样的人,终于不必再裹上那层温暖的毛衣。
他们就这样对视着,忽然间,贺影幢开口:“单潼,你恨我吗?”
你的牵挂总因我而毁,你恨不恨我?
只是其实他也不需要答案。
却不承想单潼十分认真地摇头:“我不恨你。”
她道:“如果连我都恨你,他会难过。”
因为,他喜欢你。
他那么喜欢你,我又,怎么敢恨你?
说完这些话,单潼也只死死地盯着那点儿绿意,终于是抛弃了所有的属于同龄女孩的天真,咬牙道:“他说过很多次,会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