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也是后来,白萱才明白,根本就没有什么公平,因为只要有贺影幢在,只要有那只高高在上的凤凰在,单善便不可能分给他一个眼神。
因为梧桐的指责就是成为凤鸟的窝巢,他生来为了守卫那些凤鸟,而不是同一只九尾狐蹉跎。
就譬如,此时此刻,单善会出现在他面前,也是因为他要动贺影幢。
“所以连你都是看出身——那你分明也是妖,怎么就站在他们那一边?”
“况且,就是按照如今的规矩来说,凤凰也不过是妖族,一只道心不稳的凤,倒也值得你护着他。”
话说到一半,猝不及防便变得咄咄逼人,单善一怔,分明知晓白萱只怕不想说接下来的话语,但他还是轻轻摇摇头:“阿幢不是你说的那般。”
“他从未想过要毁掉这人世间。”
不管是寻常时候还是濒临入魔,贺影幢都从未想过要毁灭这人世间,毕竟保卫这人世间就是神鸟的职责,不管经历过什么,不管有多少亲近之人搭进去……
这就是神鸟的命。
白萱闻言却是冷笑:“贺影幢从未想过毁掉这人世间?”
“你不是都恢复记忆了吗?贺影幢确实没想过,可他直接做了,做得比我还好。”
“单善,你选择性不记得贺影幢做过的不好的事,那不如,我来帮你回忆一下?”
白萱话音落,这周遭的环境便又是扭曲起来,等再站定时候,单善眼前,再一次出现了白萱的面孔。
只是周围也铜像前的平和有了区别——是尸山血海,是每一次邪祟出现之后,最为常见的景象。
光是站在这样的废墟之上,单善便仿佛又听见了每一次祟潮之后死者家属们的恸哭声。
纵然明白这是历史的必然选择,纵然明白许多年后这片满目疮痍的土地会恢复原状,而哀伤也会随着一代又一代人的死亡,被抹去了最初的模样,只留下苍白无力的文字描述。
血液总会风干,总会被雨水冲刷干净,可发生的那一刻,总也还是痛的。
单善知晓,纵然是看过千百回,贺影幢同谈朝也还是会因为这样子的状况而难过不已,会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将眉头越皱越深——可无论如何,他们都不能够麻木。
因为生命的意义并不会因为太多的死亡而减轻。
所以单善也为他们感到难过。
然后,他听见了当年的白萱说的话:“连你也会因为看到这些难过,所以到底是这些日子跟在神鸟身边活得愈发圣母,还是说你本身,其实就没同我是一类人?”
过往重演,单善看着面前这个显然已经是认定了一件事拉不回来的白萱,只觉得心中悲哀。但记忆中的他也还是开口,说着后世那些个电视剧里、大多数主角要同对手动手之前,说的那段其实总起不到用处的劝说的话:“白萱,你当真不愿回头?”
“若你回头,我还可以劝一劝……”
刀锋逼上咽喉那一刻,单善的话便全部都咽回了喉咙里头。
耳边是白萱轻狂自在的笑声:“回头?都是死路,我为什么要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