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良沉坐在后座,他薄唇轻轻的动,操控着驾驶位的专用司机。
如此快的车速,开着四面车窗,灌进来的冷风,普通人早已承受不住,而他屹立而坐的完美身形,比山还稳。
“傅先生,车速已经很快了,太太她一般不许您超速坐车,若知道了会担心的。”
司机的水平非凡,即使在两百码的飞速下,也能稳若泰山。但是身为傅家的仆人,他还是开口提醒了主人一句。
车子里,有一个陌生女人。
傅良沉是在罚这个女人吗?
不,他怎么会?印象中的傅先生,连看女人一眼都很少!
“嗯。”傅良沉淡淡应了一句,可语气里的命令未变。
司机明白的踩下油门,豁的提到了最高速,超出了两百码!!
安景被颠簸的头部频繁撞击,头皮擦破,嘴里尝到了血腥味。
她的身体甚至翻到了后座地面,嘴几次都要撞上男人的皮鞋,血快滴在鞋面。
她拼命逃窜,没东西可握,双手拽住前面车椅,口水咽了又吞,死死忍住了涌上的呕意。
就像铆着了劲,绝不在此人的面前低头!
安景宁死不会求傅良沉!
一盆水,泼在了脸上,凉到骨子里。
安景在超越的车速折磨下,真的昏死了过去。
醒来,她被丢在荒无人烟的大马路地上。
安景睁开布满水渍的眼睛,剧烈的颠呕,浑身湿透,狼狈的像个“水洗人”。
她站起来,又失重的往后仰倒。
反反复复几次,才与车头站立的男人背影,保持平等的站立。
司机远远站在另一处,手里拎着一个用过的空水盆。
安景下意识挡了一下身体,那些地方……都有见不得人的伤口。
“说说,怎么逃出来的?”
深邃的嗓音忽而响起来,像结起的霜,一点点落在怕冷的人身上。
傅良沉与她说话了,他问的不是任何别的,而是“你怎么逃”?言下之意,“安景你怎么逃的出来”?再深一点的意思便是,怎么会没死在那?
可那简单的口吻,就跟问今晚的月色亮不亮?这么一般的寻常。
凭什么,能那么浅淡?
安景如雷贯耳,手背单薄的皮肤,涨出了青紫色的经络。
三年的囚禁……活生生的人体削下三十六片生肉!
咫尺的距离,她手里应该有把匕首!
而今刽子手就在眼前,只要她手腕往前那么一用力……她就能说出口了。
傅良沉,我是怎么逃的!含着血肉裹着恨,连死也不能瞑目的执念,漂回到了广城复仇!
可是最后,安景只挤出袖子的水,空空的手垂着,朝那转过身的男人,“我以为,刚才那一番,傅先生会看的出来。我一个女人,困在那种地方,想要逃出生天,您说还能用什么方法?”
是的,她挤出了一个笑,比跟王明海主动时,更要带了点殷勤的假笑。
傅良沉朝人看去,真像在看一个故人,只有被捕猎的对象,知道那双晦深的眸下有多狠绝!
他道,“伺候龙廊里的恩客,是不是比站在讲台上辅导一帮正经的人,对你来说要得心应手?”
一句话,就让安景绷起的意念,差点全部崩塌!
不愧是傅良沉!对你来说,不就是在说,你安景天生适合做那块下贱的料!
“如果傅先生愿意接受我的赎罪,还我一个正常人能拥有的身份,我会更感激。我说过的话不变,为了偿还我的罪,做牛做马,我在所不惜。”
安景站住了,她的笑容依旧,没露出半点皮下的模糊血肉。
她回到广城目的就是接近傅良沉,安望等不起,每一个机会都要紧抓住,快一点,她要再快一点!
空荡的马路,两个人对立而站。西装与衬衫上找不到一丝灰尘贵气逼人的男人,与身上破衣服都快遮不住灰头垢面的安景,形成书里都不敢写的突兀画面。
从前的安景也会笑,但是笑的灿烂,靠近傅良沉而高兴的笑,从没有强求过。
傅良沉怎么会无所察觉?面前这个女人,笑容假到了极点,可偏偏这么一个沦落的蝼蚁不如的罪人,居然还能笑!
一丝不知何处而来的怒气,复燃这城的冬!
“安景,你也真当广城容得下你!”
傅良沉头也不回的坐车离去,三月的广城,突然又下起了大雪。
被抛在公路的安景,足足用了三天两夜徒步,靠着垃圾桶捡来的食物与水,才走回了龙阁发廊。
龙阁出了一件大事,林涛被阉了,就在三天前的那个晚上。
据说,满地喷溅状的鲜血,打湿了当天发廊营业剩下的所有洗头巾。
待洗的血色毛巾,一条条的挂在洗衣房的晾衣架,红的像一幅血做的画……负责清洗的杂工,每一个人都吐了。
林涛在医院生死未卜,醒来后也不可能再重操旧业。不巧,那晚发廊的监控恰巧失灵,只知道案发时间大约凌晨一点,林涛在他的私人休息间被殴打虐割,割下来的东西塞在他最宝贝的吹风机筒里。
这一只吹风机价值百万,是林涛养了他几年的金主烟草商刘楠所送!
龙阁突然失去一个赚钱大将,此事触怒了发廊的管事马余波,那天值过班的员工被集结在一起挨个问话!
“那天晚上我家林涛接到刘老板电话,要他视频聊天!刚巧王总喝醉了又来找,他这才推了王总,他去接视频前给我发消息,说给了一个新来的洗发工两百块钱,帮忙应付王总去了。肯定是王总发现人不是林涛被惹怒,找人伤害林涛,林涛的钱我都做过了记号,谁口袋里的两百块钱有记号谁就是故意陷害林涛的凶手!”
林涛倒台了,龙阁几十名的造型师就有了出头的机会。
在这里,员工分为三个档次,打杂工,洗发工,造型师,只有做到造型师才能待客赚大钱!做到林涛那样日入斗金的,更是少之又少。
每一个人都暗自窃喜林涛的没落,只有一个女杂工哭的很伤心。
她叫陈雨燕,林涛老家来的女朋友,和安景同是龙阁最低级的杂工。但有靠台,在龙阁混的比安景好的不止一点半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