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也不行,你别在我身上打主意了。”谢明端警惕道:“别怪我没提醒你,要是被古神医抓到了,别说是肉,就连肉渣你都吃不到。”
“我不管,反正你得让我吃一次肉。谢明端,你知道一个人好久好久都不吃肉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吗?”
谢明端不为所动地将她小脚趾扳直,“并不知道。”
靖竹有些怕痒地蜷了蜷脚指头,却被他轻轻打了一下:“老实点。”
靖竹不开心了:“明明是你下手太重,谢明端,我刚刚一直忍着没说,你捏的我脚趾好不舒服,那是人脚,不是猪蹄!”
“要是猪蹄的话我直接放到嘴里咬一口不就好了,还管你脚指甲长没长长?”
靖竹幽幽道:“你这样子,等会我给你剪猪指甲的时候可要报复你啦?”
“你以为我是你啊,细皮嫩肉的掐一下就肿。我皮糙肉厚的,不怕你捏,就算你咬一口都不怕。”
谢明端很快剪好了靖竹的另一只脚,然后转过身脱了袜子自发把大脚放到靖竹跟前:“来吧,劳动沈小姐您的千金贵手了。”
“我要真是千金贵手,你怎么连顿肉都不肯给我吃。”靖竹嘴里淡的没味道,心情也不大好:“寻常百姓之家一年到头还能吃上一顿肉呢,我倒好,找了个皇亲贵胄的王爷,他却连顿鸡腿都不给我加。”
他的脚比她大了不只一圈,靖竹握他的脚趾时怎么都不舒服,还好他坐的还算老实,费了一刻钟的功夫终于剪好了一只脚。
谢明端收回左脚换右脚的功夫笑了一句:“让你干点活可真是不容易,眼瞧着都半个时辰了,你是在绣花哪!”
靖竹嗔他一眼:“我是怕划伤你的脚。”
“我都说了,我皮厚着呢,不怕剪伤。”
靖竹低头看着他的脚,心想他这话倒是说的实在。
大约是多年军旅的缘故,他脚上的皮肤比常人要粗糙不少,手碰上去的时候有一种糙糙的摩擦感,也不知从前到底走了多少路,才能把一个贵族王爷的脚磋磨成这个样子。
靖竹有点心疼,下刀的时候手劲更是轻了不少,一直到剪完一只脚才复和他说话:“你说,那个廖敏会死心吗?”
“他又不是傻子,知晓了我的心意自是不会再上杆子找骂。”谢明端并不把那个油腻胖子放在心上,“他自己也应该知道,辞官还乡顶多是被百姓们骂,但要是没皮没脸地想要回到原职,无论是皇兄还是我,都不会轻易放过他。”
“那那廖敏的女儿呢?”靖竹凑到他面前笑嘻嘻地问道:“你已经见过她了,可记得她长什么样子?好看吗?”
她的话音听起来格外轻松,谢明端正要诚实地回答她,要开口的瞬间却忽然虎躯一僵。
根据以往的经验来看,这似乎是一道送命题。
谢明端咽了咽口水,对上靖竹清丽的小脸,眸子若无其事地转了一圈,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你说那廖敏的女儿啊。”谢明端抬起眸子好像很认真地想了想:“当时没仔细看,我想不起来了。”
靖竹审视地看着他:“谢明端,你看起来有点心虚啊。”
“怎么会。”谢明端道:“你想多了吧,那廖敏是什么人,他的女儿大约和他的父亲是一路货色,我又怎么会多看她一眼。”
“多看一眼的意思,就是还是看过了是吗?”靖竹脸色一沉:“谢明端,你竟然敢看别的女人!”
谢明端:“……”
……
谢长华安排好了休整河道的计划后就和万俟空一道回了边境,靖竹亲自送了他们出城,回到驿馆后病情又陡然加重了一些。
古还春探过脉后直叹气:“丫头啊,你这好端端的身子,能不能就别乱折腾了?你现在是什么情况你自己不清楚吗?这大风天的你跑到城外去吹风,不是擎等着生病吗。”
靖竹出城是有意瞒着谢明端的,谢长华二人离开珲州时谢明端因为城外一块堤坝有小幅度的坍塌而没能亲自前去,靖竹才有机会钻了空子跟着出了城,谢长华再三劝她别跟出来她偏偏不听,这回倒好,谢长华的来意本来是希望看着她康复,结果却阴差阳错害她加重了病情。
“我穿了很多的,”靖竹嗓子疼的都要说不出话了,听了古还春的埋怨有些委屈地道:“我这两天都好得差不多了,身上也没什么难受的,师父,我明明穿的很厚,就出去不到半个时辰怎么就这样了?”
“越是即将康复才越是应该谨慎,丫头啊,你别仗着自己年轻就敢不把师父的话放在心上,你现在这个样子,以后老了吃亏的还是你自己。别说远了,就是你成亲之后三五年内能不能正常怀孕生子都是问题。”
万俟空已经有过类似的言论了,靖竹顿觉理亏,想了想自己粗心大意结果倒是害的谢明端好长一段时间都不能生孩子,心里愧疚像是烧开的水一样咕嘟咕嘟冒到嗓子口。
靖竹抓着古还春的袖口求情:“师父,我偷偷跑出去这事谢明端他不知道,您能不能不告诉他啊?”
“我不说你当他就不能知道了吗?”古还春冷笑着把她的爪子扒开:“这回啊,谁也帮不上你,你自己好好想想怎么和明端解释吧。”
谢明端自然不可能放任靖竹一个人留在驿馆不找人看着,平日里明里暗里保护在她身边的暗卫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今天靖竹出门时就有暗卫出面阻拦,靖竹当时没理会,现在想想,说不定她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把她出城的事情报到了谢明端那里,现在那人指不定都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刚冒出这样的念头,外面就传来下人向谢明端请安的声音,靖竹登时被吓得打了个哆嗦,扯了扯被子往窝里缩,真是恨不得把自己埋在地洞里。
出乎意料的,靖竹在被子里缩了半天也没见谢明端进门。
古还春收拾了药箱在床下嘱咐:“你这个样子,短时间内是别想出门了,这几日饮食上也要注意着,以后白粥里肉沫也省了,你就喝清粥得了。还有……定时通风是要的,但是记得在房间通风时在别的地方休息,小心别着了凉。”
“知道了。”靖竹闷闷地答道。
古还春走后,靖竹又在被子里躲了一会儿,谢明端一直没出现,最后还是耐不住排山倒海般袭来的困意,在被子里睡了过去。
靖竹睡着后没多久,门外传来了轻缓的脚步声,谢明端小心地走了进来。
之前听暗卫说她不顾阻挠跑出城的时候到期是气得不行,但是后来又听人禀报说她回来之后脸色不好,顿时满腹怒气无处宣泄,她现在这个样子,自己是打不得骂不得,还要小心伺候着,先前不进来是担心他脸色不好不小心对她说了重话,可是现如今进了门来,看到她睡得老老实实的样子又觉得心里烦躁的不行。
他在这儿为她担心烦闷,她倒好,睡得香喷喷的,一点都不像是生病的样子。
谢明端走上前摸了摸她额头,明明是很轻的力道,她却还是拧了拧眉心。
额头有些烫。
谢明端叹了口气,俯首看着床上唇瓣干裂的小姑娘,心里头好像撕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横流。
帮她掖了掖被子然后出门,古还春端着药走进来,见了他慈祥地笑了笑:“睡着了?”
“嗯。”谢明端走上前结果药碗:“古神医,靖竹现在如何?”
“倒也没有太严重,不过是小小吹了一阵子风罢了,我之前故意在靖竹那儿说狠话,其实是气她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子。但是明端啊,老头子说归说,靖竹的身体底子不好也是真的。你以后还是得好好看着她才是,像是今天这样的事情,若是你当时在场,她是无论如何也出不去的,又哪里来的这一遭破事,整的小丫头又发了高烧。”
“古神医教训的是,是我太不小心了。”其实今日城外的事情的确很紧急,但是谢明端无意向古还春解释,毕竟靖竹是他的未婚妻,自己往常日日看顾在侧却在最关键的时候离开她身边,若是他当时也在的话,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她出门的。
“我不是在训你,你们是未婚夫妻,日后自当甘苦与共。靖竹打小就遭恶人暗算,这身体本来就不如常人,后来又遇上了那么多事情,固本培元也需要时间。我是在想啊,你们成亲后是不是可以晚个几年要孩子,免得伤了她身子?”
谢明端本来也不急着要孩子,但见到古还春神色心里却打了个突:“古神医,您不妨和我直说,靖竹的身体……是不是不适合生孩子?”
“这么说严重了,只是最好暂时不要生,毕竟以她现在这个情况,实在没有能力用自己身体的养分去供养一个娃娃了。”古还春道:“也不晓得这孩子是怎么长的,活了这么多年了,好多事情上还是照顾不好自己,有些事情还要咱们为她操心,我老头子一把年纪了,还要耳提面命提醒她和要吃药,实在是为难人。”
“靖竹的事情,让您费心了。”
古还春摆摆手,指了指药碗说:“快端进去给她喝吧,凉了影响药效。”
“是。”谢明端朝古还春垂首,然后端着药碗走进了门。
靖竹还兀自在床上睡的安稳,或许是睡前就不大舒坦的关系,自他出门后眉头就一直蹙着,让人看着就心疼。
谢明端不忍心吵醒她,但是也实在没法子,这药眼瞧着就要凉了,再不喝可能真的会影响药效。
他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脸蛋:“靖竹?”
靖竹一向浅眠,他才上手就惊醒了她,靖竹本来还想发一句牢骚的,结果抬起头对上谢明端俊逸的脸,顿时瞌睡虫跑了个干净,她动了一下身子,有些讨好地笑了笑:“谢明端,你回来啦?”
“先喝药。”谢明端把药碗递给她。
靖竹痛快递把碗里的药一口饮尽,老头子不晓得是不是放黄连的时候手抖,这碗药苦的她差点吐出来,紧着眉把药碗放到一边,伸出手想要拉他,转眼间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问了一句:“你吃药了吗?”
瘟疫不是小事,靖竹是担心自己的病传染给他。
谢明端本来心里还有些不满,但听到她的话,顿时什么愤怒气恼都抛到了一边,她再不听话也是他的女人,既然已经认定了这个,再不听话也得宠着不是?
“吃了。”谢明端弯身把她揽进怀里:“下次在遇见这种事,一定要事先和我说,我不想在听到暗卫跟我禀报你的事情,你自己的事情,我想亲耳听你告诉我。”
“知道了。”靖竹老实地在他怀里晃了晃脑袋,还是觉得理亏。
谢明端抬手碰碰她额头,还是热的发烫,他想训她两句,又怕她听了不开心,满心的话语不晓得该把什么说出来什么不该说,想了又想,最后还是未能地抚着她长发说了一句:“靖竹,你告诉我,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靖竹自己又怎么知道?
在谢明端出现之前,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样一个人,时时刻刻把她放在心尖上,把她的喜以为喜,把她的痛以为痛,她一点点不痛快都被他看重,把她的仇人当做仇人,把她的缺点看做有点,明明是昔时高高在上冷硬如刀的沙场铁将,却不知何时变成了春风和煦一般温暖的细心人。
靖竹心中俱是感动。
“谢明端,我现在可能还不够好,但是我想让你知道,我以后一定会努力做一个好妻子,好母亲,不会再让你为这点小事为我操心的。”靖竹诚恳地向她认错:“对不起,是我不听话,瞒着你跑出去送陶然哥哥和和虎头爷爷,还让自己病情加重,你在外面因为这里的政务已经够烦的了,我还在这里拖你的后腿。”
“说什么傻话。”谢明端摸了摸她的脑袋,笑着握住她的手:“你生病了,身体上已经很难受了,我不可以因为你做的事情不符合我为你定下的准则而去掣肘你的言行,那样的结果绝不是我想要的。靖竹,我和你在一起,是希望你在我身边可以变得一日比一日健康喜乐,而不是让你因为我的蛮不讲理而灰心失望纠结难受,你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