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头的宫女们也知道公主殿下这段时间心情不好,进出伺候无不打足了十成十的精神,唯恐哪里做错了事情被殿下责罚。
太后倒觉好笑,听蒋嬷嬷说完沉烟近况后还在第二天后者前来请安时好生打笑了一番:“这是给你皇叔娶的媳妇又不是给你,你这样早早晚晚的念着,哀家都要以为靖竹是你的未婚妻了。”
“沈姐姐那么好看,我要是男子也乐意娶她。”沉烟公主憋着一口气:“皇叔都那么大年纪了,还娶我沈姐姐那么年轻漂亮的大美人,真的是便宜死他了。”
沉烟公主说着脑子一抽,抬起头不解地看着太后:“皇祖母,您当年为什么要生皇子呢,生个像沈姐姐那样聪明可爱的公主多好啊,我还能多一个小姑姑。”
太后失笑,抬手招她过来,“小丫头啊,你可真是皇祖母的开心果。”
沉烟噘着嘴不情不愿地走上前:“皇祖母烟儿已经长大了,不是小丫头了。”
“不论你多大的岁数,在皇祖母眼里,也一样是小丫头。”太后顺了顺沉烟耳边杂发,慈爱地笑着:“哎呀,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你父皇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都快成亲了。眼瞅着这么些年过来了,你父皇孩子都一大堆了,你皇叔却连亲都没成。”太后生了些皱纹的手停留在沉烟头上:“想要抱上你皇叔和你沈姐姐的孙儿,不知还要等多久。”
一听说自己的沈姐姐要给别的男人生孩子沉烟就浑身上下不舒服,皱着秀眉说:“皇祖母有烟儿这个孙女还不够吗?怎么净想着旁的孙儿?”
“瞧瞧,还说自己不是小孩子,眼下不还是吃起小孩子的醋了?”
太后戏谑一声,和站着的蒋嬷嬷同时笑出了声。
沉烟红了脸,拉起太后放在自己脑袋上的手晃了晃撒娇:“皇祖母,父皇早上还跟您请安来着,您就告诉我嘛,沈姐姐她现在在外面到底怎么样了?”
“你沈姐姐在外头也算是为了公务,这是秘密,你父皇嘱咐过皇祖母不能和别人说。”太后面上做出为难的模样。
“我保证不跟别人说,皇祖母皇祖母,您最疼我了是不是,您就告诉我嘛!”
太后被她晃的头都要晕了,摆手让她停下:“行了行了,小丫头啊,你皇祖母可不能和你们这些年轻人比,我这把老骨头经不起你乱晃。”
沉烟眨着大眼睛期待地看着她。
“你沈姐姐在珲州研制出了医治瘟疫的方子,下头的官吏上报说当地瘟疫‘脱困病者过半,民生渐安。’”太后觑着沉烟:“她自己也好好的,已经开始准备着回来了,约莫过几日就能回京,你可放心了?”
沉烟嘴角勾起,重重地点点头。“那就好,沈姐姐没事就好。”
太后也有些感叹:“你沈姐姐果然不是寻常女子,瘟疫时疫乃是千古以来都难以解决的难题,她到珲州不过两个月,百姓们就安定下来了,实在是不容易。”
沉烟与有荣焉:“我的沈姐姐当然最厉害了。”
。太后一言难尽地瞅着她:“沉烟啊,你以后还是别在你皇叔面前这么讲话了。”
沉烟不解地望着她:“为什么?”
“你皇叔可能会忍不住想打你。”
……
回到自己的宫殿,沉烟依然保持着好心情,就连身边的宫女倒的水有些烫她都没有和她计较,开开心心地用膳读书练琴,但是这样的状态只维持到沈靖玉求见的消息传来之前。
“不见!”听了宫人的禀报,沉烟想也不想地说道。
她对那个不疼爱沈姐姐的陈氏生出来的孩子本来就没有一点好感,更别提是先前和自己有过龃龉还疑似对沈姐姐心怀叵测的沈靖玉。
宫人们都晓得公主殿下的娇惯脾气,自然没有人敢违背她的意思,得了命令就赶紧出去回来沈靖玉,后者好不容易才进宫一趟,自然不甘心就这么回去。
“那你就去和公主说,说沈国公府二小姐沈靖玉在外求见,公主要是不见我我就一直在这里等下去。”沈靖玉站在殿外不动,娇俏小脸上无喜无怒的道。
她身份亦是不俗,宫人不敢擅自做主,又忙进殿回了沉烟“公主,那二小姐坚持要见您,说您要是不想见她她就一直等在外面。
”哼,以为我会像沈姐姐一样心疼她吗?臭丫头,自以为是。“沉烟拨动着琴弦,漫不经心地吩咐身畔宫女:”你去,告诉那个沈靖玉,我是念着沈姐姐的情分才没叫人把她赶出宫,她若是识相点,就赶紧自己滚,不要逼着本公主说出更难听的话。“
宫女迟疑着问:”沈二小姐毕竟出身公府,这样说是不是不太好?“
”你是在质疑本公主的决定?宫女忙摇头拜倒:“奴婢不敢。”
“不敢还不快去!”
宫女慌忙走出大殿打发沈靖玉离宫:“沈二小姐,公主殿下实在是不想见您,您还是速速离宫去吧。”
在自己不喜欢的人面前低头实在不是一件爽快事,沈靖玉又何尝不觉得难堪,但是她总不能白来一趟,太后不喜自己,求见了也未必能见到人,弄不好还会被罚,倒是这位公主殿下,或许可以问上一问。沈靖玉这样相知,便对面前的宫女弯唇一笑:“我今天求见公主其实是为了打听长姐的消息,公主殿下和太后亲近,想来也能探知一二。不知这位姐姐可否告诉我?”
“这……”沈大小姐如何,宫女自是听太后说起了,但是太后嘱咐过公主殿下不可以外传,她一个宫女怎么敢违背太后的命令?“奴婢不过一介宫婢,便是沈大小姐真的有什么消息,奴婢也是探听不到的。还请二小姐见谅。”
“这样啊。”沈靖玉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瘪瘪嘴低下头,再抬眸时水灵灵的大眼里顿时布满了泪水:“这位姐姐,我姐姐离家已经两个月了,她去的又是珲州那样凶险的地方,我和家里的祖父兄长和妹妹都放不下心,我已经无处可问无人可寻了,算是我求你,就再去为我通传一遍吧,今天公主殿下不见我,我得不到长姐的消息,是万万不会回去的。”
“沈二小姐这又是何苦,公主殿下是不会见您的。”宫女苦口婆心地看着她,见她实在执着,只好无奈地叹一声气:“好吧,既然沈二小姐坚持,那奴婢就再去为您通传一次。”
皇宫里伺候的人本该有些眼力见,只是这小宫女实在被沈靖玉求的有些不好推辞,进殿后只好旁敲侧击地问了问沈靖玉的意思。
“让她走!”沉烟语气冷淡:“她再不走,就直接让侍卫们赶走,本公主好好跟她说她不听,那就别怪我不顾沈姐姐的情面了。”
“可是公主……,沈二小姐毕竟是沈大小姐的妹妹,若是您今日对她太过冷淡,沈大小姐会否会因此事而对您生出不快?”
沉烟怒声斥责:“胡说!沈姐姐一向最喜欢我,她怎么可能会因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儿对我不快?!”
话说出口,沉烟的眼圈儿都红了,激烈的言辞和高声的反驳不像是在怒斥,反倒像在自欺欺人。
到底是小孩子啊。宫女内心叹息。
“那依你的意思,我该如何?”沉烟咬着唇郁闷了一会儿,忽然朝那宫女出声问道。
“奴婢觉得,若是公主殿下真不喜欢那位二小姐,又不想因为她与沈大小姐疏远。那倒不妨见她一见,不管她说什么,您尽可以依照自己的心意决定应与不应。”
沉烟一副不太高兴却勉为其难的样子:“好吧,你去让她进来。”
宫女的意见第一次得到主子的采纳,自然也是喜不自胜,连忙出去把沈靖玉请了进来。
在别人的地盘,沈靖玉自然觉得束手束脚,进殿后对沉烟恭顺地行了礼:“参见公主殿下。”
“起来吧。”沉烟担心沈靖玉回头和沈姐姐告小状,客气地对宫人们命令:“给沈二小姐看座。”有宫人殷勤地端着椅子过来请沈靖玉坐下,后者向沉烟道谢后直截了当地开口:“公主殿下,此番前来打扰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毕竟咱们二人是相看两相厌惯了的。”
她话落,沉烟的脸立即阴了下来。
“既然知道本公主瞧不上你,就有话赶紧说,你当本公主乐意看你吗?”
“既然公主殿下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了。”沈靖玉对着面色沉沉的沉烟温婉一笑:“长姐离京已有两月余,至今没有任何消息,家中祖父和兄长弟妹们都很担忧,特意遣我如果问询一下长姐的消息。”
“沈姐姐身在珲州,我哪里能得到她的消息。再说了,你想要探问沈姐姐的情况,不去问父皇和母后,不去问皇祖母,为何没皮没脸地来我这里找事?”
“公主殿下误会了,我只是担心长姐安全,想要知道她现在好不好,并没有其他意思。更何况,长姐她一个女子在外面为东明安定不顾生死,她的家人在家中却连她的消息都得不到,这未免太过让下臣心寒。”
“即便父皇应该把沈姐姐的消息传出去,也应该是命人送消息到沈国公府给老国公,你?”沉烟轻蔑地挑起眉头:“不过一后宅女子罢了,哪里值得上父皇亲自给你送消息?沈靖玉,你要掂量得清自己的分量,不要自以为你是沈姐姐的妹妹,就可以在我这里有所不同。你明白吗?”
沈靖玉浑然不在意她的话,反而问道:“那依公主殿下的意思,陛下近来会将姐姐的消息送到国公府中吗?”
沉烟一噎,听皇祖母的意思,分明是并不想消息外传,父皇又怎么可能将消息传到国公府里去?
“看公主殿下这样子,似乎是不能了。”沈靖玉做出和沉烟别无二致的轻蔑神色:“公主殿下,还不要说太多大话的好,小心大话说的了压弯了您的楚腰。”
“大胆!”沉烟怒气冲冲地站起身:“这是你对待本公主应该有的态度吗?”
沈靖玉并不怕她,“那敢问公主殿下,您此刻所作仪态,也是一国公主该有的礼仪吗?”
……
这两个年轻的小丫头话不投机,说到最后,沉烟自是难掩怒气地命人将沈靖玉“请”了出来,沈靖玉白忙活了半天非但没得到长姐的消息还被冷嘲热讽了半天心情也不是很好,出宫路上又听到两个小丫头说她坏话,大体还是说沈国公府大小姐美貌绝俗才华横溢,但她家中的妹妹却都是才貌平平,与沈小姐相差甚远。
沈靖玉从来不觉得自己差,这些年姐姐也一直教导自己看人不应该只看这些表面和肤浅的东西,她样貌才气的确不如姐姐,但她从未想过和姐姐相提并论,她只想安安静静平平稳稳地过完这一辈子,没有必要和任何人作比较。
沈靖书听下人说二小姐回府之后立刻赶去珠玉院询问情况,沈靖玉被折辱了半天情绪也不高,简单地和沈靖书说明了情况就要回房睡觉。
沈靖书拉住沈靖玉的手腕,怜惜地帮她顺了顺有些毛躁的头发:“玉儿,辛苦你了。”
他的妹妹打小娇生惯养的,哪怕不小心在地上摔了个跤都会被下人们前呼后拥的哄着供着,似今日这般被沉烟公主训斥冷眼还是从未有过的事情,他知道妹妹表面不说,心中也必然是难受的。
“你从小就喜欢围在长姐身边,但在那些日子里,你也不可避免的成为了她的陪衬,你却从来没有心生怨怼,这很好,兄长希望你能一直像现在这样,做一个心思澄明单纯可爱的小女子,就这样过一辈子。”
“哥哥。”沈靖玉咬住嘴唇,眼里隐约有泪光,她回神抱住沈靖书的手臂:“还是你心疼我。”
她虽喜欢围在姐姐身边,却晓得长姐因为母亲的关系并不喜欢自己,她崇敬和佩服那样优秀和卓越的长姐,可是又何尝不会因为站在长姐身边而觉得自惭形秽。
长姐会因为一母同胞而对她怜爱,会因为她的维护而在人前保护她人后关心她,但沈靖玉无比的清楚,长姐和兄长到底是不同的。因为兄长自幼和自己一起长大,他会在自己受伤时毫不犹豫地站出来保护自己,而长姐在那个时候,永远只会在一旁冷眼旁观。
即使自己内心无比的期待她能给自己多一点的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