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天空一个霹雳打下,若不是傅弈眼疾手快地将夏云美拖走,她就被雷劈中了。
傅弈简直不敢相信,这事就这么发生了。
这么大不敬的事,竟发生在夏云美身上,而且雷电交加的。
天空中雷声轰鸣,声音震彻山谷,惊恐人心,却没有一滴雨落下。
“你不可以这样!”
傅弈拉着她,阻止她,毕竟那墓里的,是她的亲生母亲。
她为什么会如此激动,她们母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是不是已经想起什么了?
夏双的力气真大,她的衣服都被拉破了,拼命地冲了过去,想用脚去踢,可只要她有动作,那一块就有闪电劈下来,吓得傅弈心惊胆颤的。
这种现象他真是第一次见。
从小到大,能混到如此社会地位,什么风浪没有见过?可这种跟大自然作斗争的事,他还是第一次。
那无疑就是以卵击石。
傅弈再次拉住她,劝她冷静,可夏双就跟疯了一般,她无法发泄心中的痛苦,只有她自已知道,如果不发泄出来,她就要爆炸了。
她浑身都在激动中颤抖,大喊大叫,最后逮着傅弈的手臂用力咬下去。
哪怕是偿到了血腥味儿她也没有松口。
滂沱大雨从空中砸下来,两人就这么在雨中矗立着。
夏双双腿虚软,她瘫坐在泥水中,呆滞地望着那坟墓,眼泪混合着雨水落下,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傅弈望着她,即使再心疼也无济于事,只有让她发泄心中情绪。
他特别着急夏双现在的状态,正要给顾朔打电话,让他先去东院,可夏双突然就倒下了,他只好先一步去接住她。
夏云美昏迷了两天才醒过来,傅弈还以为她会一直这么睡下去,尽管苏华告诉他她会醒来。
苏华调侃:“终于醒了,没我们什么事了。”
他拉着顾朔出去,房间里独留夏双跟傅弈。
门外,苏华扯了扯顾朔的胳膊,悄声道:“你说,她到底是夏双还是夏云美?”
顾朔扯开自已的手臂,白他一眼:“你眼拙么?没听刚才阿弈说她见过她母亲了,反应那么激烈,怎么可能是夏双?”
“哈哈。”苏华笑起来,“我看是你糊涂了吧,夏双跟夏云美难道不是同一个人?”
顾朔一顿,扬唇:“调皮。”
嗯?
苏华鸡皮疙瘩起了一身,顾朔说什么?说他调皮!
他何时这么可爱过?每天都板着个脸,生怕别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顾朔已经下楼去,苏华赶紧追上,拍了一下他的肩,像发现新大陆:“不对啊,顾大医生,你今天是被哪一路神经搭上了,讲话这么风趣?”
哪里风趣了?
顾朔不明所已,突然苏华一声惊吼:“呀,等一下顾朔,你脖子这里怎么了,被谁抓的,怎么有这么红痕?”
他从不近女色,除了有时去陪于晓,但他们之间……顾朔应该不会真让她对他做什么。
“红痕?”
顾朔还真没注意。
苏华真是服了他了,到底有多忘情,被女人抓了都不知道。
“你过来。”
苏华拉着他就来到楼下的洗手间,对着里面的镜子,指着他的脖子:“就这个,这么多条,你真不知道?”
他倒希望不是于晓的才好。
顾朔看着镜中自已的脖子处,果然有好几条红色长短不一的红痕。
他微一垂眸,想起昨晚。
他故意逗童瑶玩时,童瑶为了躲避他,向他伸了一爪子,没想到竟留下了印迹。
这小姑娘还挺烈的。
扬了扬眉,顾朔走出洗手间。
身后的苏华一脸呆愣,这就走了。
“喂,不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苏华得了这么个好机会,当然不会放过,“不会是于晓吧?”
没想顾朔回答倒是快:“当然不是。”
“那是谁?”苏华心下一松,顿时更加好奇。
顾朔睨他一眼:“跟你无关。”
看着他生气的脸,他又说:“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注意楼上,我看她病得不轻。”
苏华知道他不会说,也没劲了:“我看她得的是心理疾病,需要顾大医生医治。”
一直到门外,苏华还缠着顾朔不放,可顾朔就是不理他。
房间里,夏双睁着眼睛,许久都没有说话,可眼神呆滞,看着很让人心疼。
傅弈柔声问她:“渴不渴?”
她像是没听到,喃喃地开口:“我怎么感觉我脑子里有许多东西被藏起来了。”
数秒后,她又说:“为什么我以前都不知道我母亲的事?为什么看到她的照片我才想起来?”
她忽然转脸看向傅弈:“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她的眼里含满了泪水,那种失措特别无助,傅弈紧握住她的手,沉声安慰:“你会慢慢知道的。”
“我到底是谁?”
突然,夏云美问了这么一句,惊到了傅弈。
不过两秒,她就抱着头大叫,好像头很疼的样子,一边叫一边问:“为什么我脑子里有很多奇怪的景象!”
傅弈起身抱住她,不让她伤到自已,可她却惊恐地推开他,一脸恐惧地看着他,嘴里的话让傅弈震惊:“你也想弄死我是不是?从十七楼掉下去,会不会面目全非?”
十七楼。
那不是他在天成小区的房子么?
她记起来了?
可为什么偏偏记的是那一幕?
他有些痛苦地看着她,想去碰她,可她瑟缩着身子,几秒后又再次抱着头,一会喊钱立楠的名字,一会儿喊傅弈的名字。
仿佛她的世界整个儿的都乱了。
外面的顾朔听到屋子里传出叫声,跟苏华一起进来。
“怎么回事?”
夏双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已经晕过去。
傅弈将被子盖好,蹙眉:“应该是看到她的母亲刺激到她,她的脑子里有些零星的片段闪出来。”
经过简单的安抚后,夏双已经平静了许多,眉宇间也完全舒展开,只是一直抓着傅弈的手不放。
“阿弈。”顾朔喊他,建议道,“她这种状态对她的精神并没有好处,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快点想起所有事。所以你尽可能地多跟她讲一些过去的事,或者带她去一些她去过的地方。让她慢慢回忆起来。”
顿了下,他又说:“我想,你最好还是见一下她的父亲,了解过去她跟她母亲之间发生的事。她之所以会这样,跟她的母亲绝对脱不了关系。”
其实顾朔不说,傅弈也打算找夏宏铭。
一来夏云美还活着的好消息应该让他知道。
二来,他也很想知道夏云美跟她母亲之间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所以她才会经常做同样的恶梦,甚至在看到她母亲已经去世时,会反应那么激烈。
“好,我知道了。”傅弈点头。
不过,将她一个人放在这里,傅弈又委实不放心。
他现在是恨不得每分每秒都要将她带在身边。
后来还是童瑶得知夏云美回来了,央求着顾朔带她去看她。
经过上次童瑶利用顾朔的事后,童瑶答应做他的助理,他才不要求她还他的初吻。
童瑶能来东院,当然是经过傅弈同意了的,并且让她们熟悉了两天。
可能是曾经的相识让夏双对童瑶很快熟络起来,她甚至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傅弈也放心了,于是去找夏宏铭。
夏宏铭自上次心脏病发作后,身体素质一下跌落下去,天气稍有变化,他的身体也跟着不行,三天两头地就要往医院跑。
杨萄也跟着难过。
傅弈是先来找杨萄的,毕竟后来夏宏铭对傅弈的印象并不好,那个事情有机会的话,他还得向他解释一番。
杨萄得知夏云美还活着,顿时喜出眼泪:“如果她爸爸知道的话,肯定高兴坏了。”
她望着楼上,夏宏铭正在楼上晒太阳。
自从知道夏云美失踪,生死不明,夏宏铭整个人都变了,他愧疚不已,感觉自已做什么都做错了。
他好像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自已的女儿。
“云美虽然找到了,但她的状态不太好。”
傅弈跟她说出实情:“一来是她已经忘记从前的事,完全不记得我们。另外,她总是做跟她母亲有关的恶梦。所以我想找夏叔叔了解一下她跟她母亲之间的事。”
杨萄惊讶的同时马上就跟他说:“好,那你等一下,我先上去把这个事情跟他说说。”
当夏宏铭知道夏云美还活着的时候,直接老泪纵横。
当得知傅弈过来的目的时,整个人的状态变得更加起伏不定,一度吼叫不停,痛苦得不能自已。
杨萄都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
缓了很久,夏宏铭终于平静,让傅弈上来了。
“夏叔叔。”
那日他兴冲冲地跟着夏云美给他庆生,什么都还没做,人就被恶言赶出。
当初的一切,都随着夏云美的回归而归于平淡。
再纠缠已毫无意义。
“坐吧。”夏宏铭示意他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问吧,你想知道什么?”
同时,他脑子里闪过了很多夏云美小时候的画面。
又红了眼眶。
事实证明他就是个不合格的父亲,在孩子最需要父爱的时候,他却为了自已离她远去。
如今,他怎么都不会原谅自已。
“我想知道夏云美跟她母亲之间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不愉快或争吵的事?”
对至于她常在恶梦里说着“妈妈,不要!”
于是,夏宏铭将所有有关夏云美的事都跟傅弈说了。
傅弈听的胆颤心惊。
尤其是其中一件,在夏云美刚刚六岁时,因为忤逆了陈根兰一件事,陈根兰愤怒地将小小的她拎起来就要扔到楼下去。
那时,她们是住在十二楼的安置房。
夏云美直接被吓傻了,大小便失禁了一个月。
她这种情况还不被陈根兰允许,经常责骂她,更不许她哭。
由于情绪被压抑,她是靠着自已的控制力将大小便失禁的情况给控制住,可却对自已造成了现如今这么严重的影响。
才六岁的年纪,就经历了这么可怕的事。
长大了,也不知道是故意不想记得,还是记忆模糊,夏云美总想不起这件对她影响深刻的事。
直到前几日看到陈根兰的墓,她才那样痛苦。
原来她恨她,恨到想活着报复她。
外面阳光温暖和煦,房间里阴森冷沉,傅弈面前的烟灰缸堆了一小堆烟蒂。
一直坐在楼梯间的杨萄,听着那些往事,早就泪流满面。
夏云美看着是那么地阳光,好像所有事都不放在心里,其实是她不愿去想,那是一种自我保护的功能。
她用自已的方式演绎自已的小日子。
可即便这样,她还是十分依赖着自已的母亲,所以在陈根兰病逝后,她就觉得自已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
她的一切都是围绕着自已的母亲,她的一切都受着母亲的影响。
并没有活出自我。
所以生病后,她才那么悲观,觉得一切都是天意,她应该跟着自已的母亲离开。
妈妈都死了,她怎么可以还活在这个世上?
她不能再享受活着的幸福。
她应该去陪她。
可她恨她,只是不能勇敢地表达。
她更害怕,不敢挑战母亲的权威。
否则她就会像小时候一样,被母亲悬在空中,或者从楼上扔下去,摔死她。
当傅弈将这一切告诉给顾朔时,自已又重温了一遍。
事情就像发生在自已身上一般,疼得他不能自已,疼得他流出了眼泪。
他曾经觉得,自已跟夏云美的灵魂才是一样的。
当初不理解自已为什么会那么认为,但现在知道了。
通过夏云美的事,他自已也能向内看,觉察到自已的问题在哪里。
他更能理解自已的母亲对他的做法了。
顾朔跟傅弈制定了详细的治疗方案,让他放轻松,并告诉他,一切都会过去的。
一切都会过去的。
他们之间的不愉快也已经过去了。
傅弈深望了他一眼,仿佛理解了当时顾朔的行为。
其实并不是对方的行为是对的,而是每个人都不是神,每个人都有自已过不去的坎,都有受伤的童年。
只要你理解了,也就明白了,释然了。
傅弈这次跟夏宏铭的谈话,不仅知道了夏云美的事,还知道了夏宏铭跟陈根兰之间的故事。
所以他离开时,夏宏铭跟他说:“其实都是我们害了云美,希望有机会我可以弥补她。”
当时傅弈这样回他:“一切都还不晚。”
是的,不晚。
庆幸他们都还活着。
只是夏云美的治疗并不顺利,她名面上在配合顾朔,可每次到中途就进行不下去,而且会很烦躁的摔凳子而去。
这已经是第四天,她依然如此。
“傅弈,我不想做这个,这让我心情很不好,你带我出去玩好不好?”
不仅不配合,性格也变得很奇怪,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不像夏云美,也不像夏双,整天呆呆萌萌的,像个时刻没能满足的小孩子。
她拽着傅弈的胳膊,撅着嘴,粉红的唇无时不在诱着傅弈。
“你再这样,我会控制不住自已的。”傅弈吓她。
夏双连忙捂住嘴,瞪大了眼睛,突然眼珠一转,凑到他跟前,歪着头:“反正你女朋友也没有找到,不如我们就抱团取暖吧。”
“当真?”
“当真。”
夏双回答得干脆,她的样子天真烂漫,傅弈有些分不清她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阿弈。”顾朔喊他。
一听到顾朔的声音,夏双就躲到傅弈身后,嘟囔:“又来了,我好讨厌他。”
傅弈呵呵笑,望着顾朔,揶揄:“遇到对手的感觉如何?”
夏双的确是他的对手,他还从没遇到过他搞不定的客户。
顾朔摇摇头,他也有些无奈,对夏双的治疗简直无法进行。
她太跳脱了。
傅弈朝他摆手:“下次再说吧。”
两人离开后,夏双就提议去吃好吃的,去玩。
自从看到陈根兰的照片后,她整个人就完全变了,不是这吃就是那吃,不是这玩就是那玩。
从前的事一概不提。
顾朔告诉傅弈,她在刻意隐瞒,不是件好事,必须要让她发泄出来。
可傅弈看她现在很快乐,又不忍心破坏,就说治疗的事暂时缓缓。
这天,夏双玩得好累,天黑了才回来,傅弈将她从车上抱下来她都不知道。
毕竟玩了一天,夏双出了一身的汗,傅弈正在纠结要不要给她擦洗一下,又怕会将她弄醒。
这时,夏双突然拉住他的手,喃喃地说出话来:“傅弈,别离开我好不好?”
她虽然闭着眼,可脸上的神情忧伤,语气又十分可怜,傅弈侧卧在她旁边,承应道:“我不会离开你。”
夏双仿佛听到他说的,嘴角弯起,傅弈没忍住贴上去。
还是那次在睿城酒店发生意外时,他冲动地吻了她,他已经好久没有跟她亲热了,更别说更深入的碰触。
这回一碰,就再也刹不住车,随着夏双的一声嘤咛,彻底搅翻了傅弈的自制力。
温柔的碰触,逐渐变的激烈。
迷迷糊糊地夏双也被带动情绪,主动向他贴近,这更让傅弈兴奋。
可是,一切都是点到为止,哪怕梦中的夏双还在索吻,他也没有给。
他不想再伤害她。
他非常后悔自已曾经对她做的事。
可是,这或许就是他们本就是要经历的吧。
两人就这样和衣而睡,一睡睡到第二天清晨。
傅弈怕她有心理负担,早早就离开了房间,夏双醒的时候,还在想昨晚的梦,不觉有些尴尬。
这么过了几天后,夏双的情绪比较稳定,傅弈也就没让她继续治疗了。
他公司有个紧急的会议要开,这天中午就没有回来,不过有吩咐童瑶带点吃的给她。
可童瑶来到东院之后,大门是打开的,里面一个人也没有,不过桌上倒是留了张字条。
是夏双留给傅弈的。
傅弈,我跟佐洋出去转转,晚上不回来了。
傅弈第一时间赶回来,看到这样的留言,他阴冷的眼神萧杀般投向童瑶,质问道:“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