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佐洋的时候,夏云美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是因为心态完全变了。
短短几日内,她经历了人生最悲凉的事,还发现了自己已经命不久已。
她没有多少悲伤,可以说,自从母亲陈根兰过世后,她的人生就失去了继续下去的目标,周围的人也没有哪一个可以让她放不下的,她甚至认为,如果还继续活着,她就是个多余的存在。
所以她有了这个病,还给了她三十天准备的时间,老天爷算是对她很好了。
她可以不慌不忙地将后事打理好,然后安静地离开。
她所欠的,她要一一还去,她想要的,她也要一一去争取。
童瑶非常聪明,夏云美也着实佩服她,她给她化的妆,连她自己都认不出来。
她就站在不远处,弄了身工作服,背对着童瑶跟佐洋。
显然,佐洋看到童瑶,并没有什么惊喜,甚至脸色还不怎么好。
“你来做什么?”佐洋眼里满是看不起她的眼神,“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童瑶勾唇笑了笑,说:“在你眼里,我就是供你玩乐的女人而已,没什么本事,对不对?”
佐洋没有理她,她继续道:“我自有我的路子,要知道你在哪里并不难,所以,一直以来都是你小瞧我了。”
“对。”佐洋冷笑,“从一开始我就不该招惹你,没想到竟给自己带来这么多麻烦。”
童瑶没说话,定定地看着佐洋,佐洋摇头:“你还真是特例独行的一个,我是真没想到,你能无耻到这种地步。从一开始我们就说好了,好聚好散的,可你呢,为何还要如此纠缠我,你难道就没有自尊吗?”
听着佐洋的话,他说的跟夏云美一样,都涉及到了自尊的问题,她当然有自尊,只是,爱到深处,自尊已经沦落到没有任何价值了。
哪怕他骗了她的感情,骗了她的钱,可她就是放不下他。
她也想过就这么算了,可是,她做不到,不是为了那口气,只是,一想到跟他永远分开,她就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
“要是不爱你,我会这样吗?”
童瑶的话,并没能让佐洋有丝毫动摇,甚至觉得这是他的负担,他很认真地跟她说:“我不需要你的爱,我只要你离开我,别再让我看到。”
“你需要夏云美的爱是不是?”童瑶冷笑,“你爱上她了是不是?”
提到夏云美,佐洋微微垂眸,顿了几秒后才说:“我爱不爱她,跟你没有关系,跟我们之间更没有关系。你别无事生非将她给扯进来,我想爱谁就爱谁。”
“是吗?”童瑶呵笑一声,“如果让夏云美知道,你大哥的事是你做的,你觉得她会怎么看你?”
佐洋的眼神突然变得凶狠,阴鸷地睨向童瑶,童瑶知道他生气了,又故意补了一句:“对了,忘了告诉你了,就在前几天,你大哥醒了,这几天估计在医院里做调养呢,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找到夏云美,告诉她一切真相。你现在所拥有的将会全部消失。”
时间仿佛停止了般,夏云美知道,这沉默就是表示童瑶所言非虚,这倒是惊讶了她。
不一会儿,佐洋淡淡地询问:“我还真不能小瞧你,连我大哥的事你都摸得这么清楚,难不成,他出事那天,你看到了?”
他似是试探,可童瑶无所谓:“我就是看到了呀,如果不看到,我能这么笃定是你吗?你那天穿的是格子衬衫,带着黑色的口罩跟黑色的帽子,虽然你全副武装,但我还是认出你了,因为你的眼神,我认得。”
“童瑶!”短暂的沉默后,佐洋双手握拳,低吼向她,咬牙道,“你想怎么样?如果你敢毁了我,我死都要拉着你一起。”
“那好啊,我做鬼都想跟你一起呢。”童瑶笑得可开心了,跟佐洋的面色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只要你答应出来后就娶我,我保证不告发你。”
“呵。”佐洋坐正身子,“你就不怕我新婚夜把你大卸八块?手机新闻不看吗?这类报道不是很多么?”
无疑,佐洋的话惊到了童瑶,她当然看过这样的新闻,可没想到佐洋会说出这种话。
她一时没有说话,震惊地盯着佐洋,佐洋又哼了一声:“怕了是吗?童瑶,我一直让着你,你可千万别把我当病猫啊。”
“没有。”童瑶站起来,回神后还笑了笑,“我从来都是把你当我男人看。不管怎样,我会一直爱你,直到我死。这样吧,我等你出来,看你表现,如果让我满意了,我就不告发你,但如果你把我弄死了,你所做的一切就都会公布于众。佐洋,我说了,别小瞧我。”
两人出来后,童瑶坐在车里抽烟,眼眶泛红。
看得出来,她是真的爱佐洋,所以才会被他伤到。
夏云美看着她的侧脸,很是伤神:“你这样极端,对你没有一点好处。两个人之间,总是要给一些自由的。”
她说着这些话,却莫名地想到了傅弈。
他夺了她之后,还将她关在家里,后来更是经常随着自己的情绪来,不顾她的感受。
可久而久之,她竟有些习惯他了,孤单寂寥的时候,能想到的人也只有他。
她以为只是生理上的需求,可随着接触与了解,她发现,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可如果我不极端,他连看不起我的眼神都不愿给。”
瞧,这话说的多悲凉啊。
夏云美递给她一张纸,心想,就算给童瑶再多的机会,她也不会告发佐洋。
她回头看着渐行渐远的看所,想到了褚萧建,她跟他好久没见了,她很想知道,经历过生死后,他对佐洋是什么样的心态。
但不等她去找褚萧建,傅弈就先找上了她,问他什么时候可以见她。
她给他回道:“晚上我去东院找你,想吃你做的牛排。”
是了,那次他精心准备的浪漫晚餐,他们一口都没有吃,尽玩去了。
傅弈心里震惊,第一次见夏云美这么主动,他激动不已,按捺住自己的情绪,可也没什么心思上班,若不是顾朔来找他,他下午的时间可就要白混了。
“我帮你联系了叶家,他那边的一个分厂可以做我们的项目。”
顾朔看了眼傅弈,傅弈在听到他提到叶家时,神色有些不好。
“为什么要联系叶家,别人家也可以。”
顾朔说:“叶家最靠谱,况且叶局的病就是苏华医好的,他们有心支援,为何不给他们一个机会?”
傅弈沉默,随后道:“那你处理好,我不想节外生枝。”
下班之前,叶熙来找顾朔,说是要跟他核对一些项目内容,但顾朔不在,她有些局促。
因为她能感觉到,傅弈并不想看到她。
“对不起,那我去外面等他吧。”
傅弈看她的样子,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就让她等一下,心里则在暗暗骂了顾朔,要谈事情怎么也不将时间约好。
“你在哪?”
顾朔说:“我回家了呀,跟客户见完面后,难道我还要去公司啊,都到下班时间了。”
他的口气就感觉傅弈很刻薄他。
傅弈暗自沉了口气,听他说完后才说:“叶熙来了,说是找你核对项目的。”
“叶熙?”顾朔恍然想起,“呀,我把她给忘了,这样吧,你让她先回去吧,明天再来吧,我都到家了,不想再过去了,跑了一下午了,累了。”
傅弈没有勉强,挂了电话后,他想了想,跟叶熙说:“要核对什么,跟我说也是一样的,顾朔今天不过来了。”
“哦。”叶熙有些震惊,赶紧来到他旁边,他又让她坐。
他看出来了,她很局促,跟以前缠在他身边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坐下后,傅弈说:“工作是工作,你不用局促,也不用有压力,我们是平等的。”
叶熙点头:“哦,知道了。我有很多不懂的地方,你别嫌弃,但我会努力学的。”
“不会。”傅弈淡淡道,“平时有不懂的你就问顾朔。”
叶熙很虔诚地点头。
她偷偷地瞄向傅弈,发现这个男人跟从前一点也不一样了,那痞野的样子完全不见了,可却依然吸引她,甚至比从前还要吸引人。
就在两人低头认真讨论文件内容时,有一位员工敲门进来,给傅弈送了份文件,他出去后就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周哥,照片已经发给您了。”
此时周州正跟几个朋友组了个局在玩麻将,放在左边的手机亮了一下,他瞄了一眼,扬眉,让旁边的兄弟代打一把,他则拿着手机起身去了外边。
看到傅弈跟叶熙头挨着头在一起的画面,真是绝配。
轻轻一点,照片又送到了一个没有存名字的号码上,并配上文字:“她是局长女儿。”
挑挑眉,周州摇晃着身子往回走,手机又响了几声,是国外的电话,他微微垂眸:“有好消息吗?”
那边人沉了一下,说:“不好办。”
周州眸眼眯起,声音都提高了一度:“什么叫不好办,把话说清楚!”
对方听出周州的怒意,却开起了玩笑:“她是你什么人?你可从来不会对女人这么上心的,这回转弯了?”
“别啰嗦了。”周州见他还能开玩笑,看来夏云美的病还是有希望的,心里也放松不少,但还是语气不善,“快说,用什么法子?”
周州找的人是他的好兄弟程青,年纪不大,但医术高明,跟苏华不相上下,只是一个是中医,一个是西医,而且程青很注重精神与心理疗法。
程青卖了个关子后,正经道:“我看她年纪不大,而且这病来得突然,结合你说的,她母亲刚刚过世,应该从前把她的母亲作为生活的希望了,现在母亲没了,她就没什么动力了。你第一要做的,就是先疏导她的心理,她是她,她妈是她妈,这一点要区分开,只有她先把这个问题解决掉,才好谈后面的。那就是第二点,让她多笑,而且还是发自内心的笑。”
周州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什么医治方案,竟就是这些个法子:“你没开玩笑吧,不用用药,也不用手术,就这两点,就可以了?”
“这是比较完美的方案。”程青说,“如果她不配合,或者说她这两点都没做到,那只有手术,但手术,还要看她的求生欲,她看起来没有什么求生欲,所以,做了也是白做。”
听了程青一番话,周州终于相信了一句话: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
以前他们一家人,不管是谁,仿佛这命不是他们自己的,外界一旦有个风吹草动,马上就让他们换了一个想法,甚至连做法都会跟着外界的声音而发生改变。
他很想自己掌控自己的命运,可总觉得自己做不到,哪怕到了现在,他可以在江城呼风唤雨,但心里总会不时想起过往的种种,很多时候他不得不向命运低头。
刚刚,程青的话,让周州猛然觉悟,他应该试一次,不试怎么知道?
他告诉自己,看着那个可怜的女人就这样死掉,太可惜了,毕竟,她是他觉得很有意思的女人,第一人。
“好,我知道了。”周州突然有了动力,说,“我先试行一段时间,有任何情况我会及时跟你说,不过,你最好还是亲自过来看看,或许我的描述也会有误差。”
程青也答应,等他忙完了这阵就过去,并提醒周州,不要强化夏云美只剩一个月时间的事,想也不要想。
周州接完电话后,整个人一直处于兴奋的状态,夏云美的病还有希望,他应该及早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给她,让她不要那么悲观。
可又想起程青最后给他的警告,因为夏云美没有求生欲,死对她来说可能是一种解脱,如果突然告诉她可以不用死了,说不定她会不能接受,效果反而不好,这事得慢慢来。
于是周州又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但还是给夏云美发了一条信息:“晚上出来一趟吧,你在哪,我去接你。”
夏云美突然收到周州这样的信息,不知道他是有什么事,但她晚上已经跟傅弈约好,就回了他一条:“有什么重要的事吗?我晚上约了人。”
一看约了人,周州第一想到的就是傅弈,顿时心里就很不爽,正好里面的兄弟喊他,说接到电话,有几个在他们的场子闹事,于是周州就没再回夏云美信息,带着他们走了。
夏云美正带着童瑶吃饭,见周州没有回话,想着可能就是他无聊发着玩的吧,于是又给他发了一条:“就这两天我去找你一趟,到时候我打电话给你。”
童瑶心情不好,只吃了一点,但喝了一些酒,夏云美没让她多喝。
“夏姐姐,我怎么感觉你好像突然变了?”
童瑶看着夏云美。
夏云美浅笑,伸手给她捋了一下挡住眼睛的流海:“你有没有发现,你刚才叫我姐姐的时候,是很有感情的,你是真心想叫我姐姐的。我的变,是因为你的变。”
听完,童瑶忽然抱住夏云美,哭得稀里哗啦。
“怎么办?我发现佐洋他是真的对我没感觉了,可我还那么爱他,怎么办?!”
童瑶很痛苦,夏云美很能理解,但她都放开了,跟她说:“如果你不想放弃,那就继续爱吧,不管他爱不爱你,如果不想爱了,那就不要爱。一切都在你自己手上掌控的,,并且你要相信,只要你想,一切你需要的东西都会实现。”
“真的吗?”
夏云美的话太有疗愈效果了,光这么听着,童瑶就觉得特别舒服。
仿佛,只要她充满希望地去做,就会梦想成真。
尤其当夏云美非常笃定地跟她说“当然是真的”时,她再一次泪流满面。
也许遇到夏云美,就是她幸运的开始。
这边童瑶没事后,夏云美就打车去了傅弈的东院,当然,在这之前,她还去了一趟美容美发的地方。
她很清楚,选择在这个时候去找傅弈,意味着什么,他们之间从来就不是单纯的朋友,他们是有关系的。
当傅弈看到夏云美从出租车里下来时,眼睛顿时定住。
因为今晚的夏云美,跟平时不一样,她是刻意打扮过的,当她站到他面前,他竟然冲动地上前,不可抑制地拥抱她、亲吻她。
他们很久没有在一起了,他们对彼此都很有感觉,做这种事都是正常的表现。
尽管,餐厅里色香味俱全的牛排在看着他们,还是没能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又给这美味上了些高档调料。
“我又犯鲁了是不是?”傅弈托着夏云美的下巴,非常满足地笑,“不好意思,弄乱了你的发型,这衣服恐怕也要不少钱吧,都破了,明天赔你一件。”
“好。”
夏云美哑着嗓子说了一个字后窝到她颈脖里,眼里有些湿润。
又温存了一会儿后,两人这才换了家居服来到餐厅,傅弈先给她倒了杯热牛奶:“先喝一口,嗓子都哑了。”
嗓子是哑了,还有些疼,这可能就是征兆吧。
她在想,也许是她这张嘴得罪了太多的人,所以老天就拿她的嗓子开刷了。
“终于吃到你做的牛排了。”
夏云美开玩笑。
傅弈看着她,说:“你如果喜欢我可以每天都做给你吃。”
夏云美白他一眼:“是吧?然后每天都吃冷的?”
两人相视一笑,傅弈好奇道:“今天怎么突然穿得这么漂亮?”
“今天心情好呀。”夏云美随口一说,并未抬眸。
傅弈却从对面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挑眉:“是因为要来见我?”
夏云美挑挑眉:“是啊,你猜对了。”
这可能才是夏云美真正的样子,她无时无刻不在撩拨自己。
傅弈是个行动派,他不吃了,抱起夏云美就往楼上走:“前面应该去房间的,现在也不晚。”
“你真是只小狼狗。”
夏云美妩媚地用手指点了一下傅弈的鼻尖,傅弈顿时怔住,这话从她嘴里出来,却有另一种滋味儿。
就在两人进行中时,夏云美的手机响了,一遍又一遍,傅弈快速决战后,心里骂了一句,还是将机拿给夏云美。
他看到了,是褚萧建打来的。
“等一下接。”他摁住她的手,“你会听你妈的安排嫁给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