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远在那里抽了两支烟。
抽着抽着,眼皮子开始打架了。
他也没放下枕头,就那么靠在床头上,渐渐睡过去了。
睡梦中,何远又开始习惯性的做梦。
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个陌生的画面,像放电影一样一闪而过。
不知道睡了多久,一直到楼下传来关门的声音,何远才突然被惊醒。
何远从枕头上抬起身子,就感觉骨头发出一阵酸响,忍不住发出“嘶”的一声轻响。
好一会儿,何远才缓过劲来。
他看了一眼窗外,天色开始变灰了。再拿出手机一看,竟然已经快六点了。
睡了这么久吗。
何远揉了揉头发,感觉脑袋还是有些晕晕沉沉的,并没有因为睡了几个小时,而变得清明一点。
一旁的小家伙正趴在何远身边睡觉,感觉到何远的动静,它抬起头来,半眯着眼睛,朝着何远发出“喵”的一声,声音慵懒。
何远伸手揉了揉它,小家伙闭上眼,享受着何远的抚摸,喉咙里发出“呼呼呼”的声音。
揉了一会儿之后,何远放开手,然后从床上下来,将脚塞进两只鞋子里,何远拉了件外套披在身上,“吧嗒吧嗒”的就下楼了。
刚到楼梯口,何远就听到一阵拖鞋声,然后看见穿着宽大校服的唐朵朵,刚从卧室里出来,倒了一杯水喝完后,她将杯子放在餐桌上,接着又进了厨房。
何远打着哈欠,从楼上下来,走到厨房的方向,就见唐朵朵正在那里系围巾。
似乎感觉到有动静,唐朵朵一回头,正好看到站在门口的何远。
“你回来了。”唐朵朵问了一句。
“嗯,刚回来,你放学了?”何远用肩膀抵在墙壁上,对唐朵朵说道。
“嗯,准备做饭。你怎么了,看起来好像有点不太舒服。”唐朵朵问道。
“没什么,有点困。”何远摇摇头,身子依旧是懒懒散散的模样,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
唐朵朵歪着头,一直看着他。
何远感觉有些无聊,就说道:“你继续弄吧,我去客厅里休息会儿。”
说着,何远从墙壁上撑起身子,然后像拖着重物一样,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客厅中去,然后一屁股就坐在了沙发上。
厨房里的唐朵朵挑了挑眉毛,透过厨房望了望门外,然后摇摇头,将身上的围裙系好,然后拿出塑料袋里的食材,开始洗菜做饭。
客厅里,何远将两条腿抬起来,放在面前的茶几上,整个人往后倾倒,将身子都陷入到了柔软的沙发里。
他没开电视,家里的电视,摆设多过于实用。就好像他在老宅子的每一个房间里,都放上了电视,但一直到现在,他打开电视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从这一点上,何远就特别羡慕鹏鹏,之前去他家的时候,他回家第一件事情就是打开电视,熟练的调到芒果台,然后掏出手机,自个儿在沙发上玩。
何远很奇怪的问了一句,你现在还看电视啊,我好多年都没碰过电视了。
鹏鹏理所当然的道,看啊,我和我媳妇儿每天晚上都会看,尤其是那些热播剧什么的,她看的可起劲儿了。
何远以前和鹏鹏一起住的时候,那个房子里也有电视,但两人都住了小一年,那个电视机都重来没有打开过。毕竟在他们看来,家里拉了网线,大家又有电脑,每天定时定点的在电视机前蹲着,还不如上视频网站,随意浏览。
要是遇到不想看的剧情,还可以直接按快进。哪像电视机,不管好看不好看,剧情播到那里,你想继续看下去,就得给我憋着。要是遇到高潮的地方,正好插播广告,那感觉,真是让人急的想骂人。
不过人近三十岁,很多想法也跟着发生改变。
小时候大家追求的是目的,看电视就是看电视,就是为了看剧情,看结果。长大之后,追求变成了过程,电视好不好看,不重要,关键是身边有没有一个陪着一起消磨时间的人。
从这一点上来说,鹏鹏已经比何远成功太多了。
他忽然有个念头,要不,他可以试着和田蕊一起同居?
何远坐在沙发上,脑子里闪过这些那些的念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唐朵朵端着菜,从厨房里出来:“吃饭了。”
何远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坐在沙发上,发了半天呆。
他撑着身子,从沙发上爬起来,刚要走向餐桌,想了想,又走了回去,将电视机打开,然后调了一个娱乐频道的新闻,接着将遥控器放到桌上,这才走向餐桌。
“你怎么突然开电视了?”唐朵朵端着其他菜,从厨房里出来,听到电视机的声音,她好奇的望了望,然后冲何远问道。
“没什么,就突然觉得,想听一些声音。”何远笑了笑,脸色有些掩饰不住的疲惫。
听到这个解释,唐朵朵也不多问,将盘子在餐桌上摆好,唐朵朵道:“吃饭吧。”
何远拿过一个碗,开始吃饭。
在何远时不时的“找茬”下,唐朵朵的厨艺提升的很快。
也不是说她做的就有多好,但至少这些菜,很符合何远自己的口味。
符合何远的口味,那就符合大多数人的口味,以后要是唐朵朵找不到合适的工作,自己出去开一个小餐馆,一个月都能赚不少钱。
这么一想,何远突然摇头笑了一下。
对面的唐朵朵看到何远突然发笑,奇怪的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没什么,就刚刚突然想到,你这手艺已经出事了,以后要是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开个小餐馆,估计也能养活自己。”何远笑着说道。
不过说完之后,何远又觉得有些不妥。
现在的唐朵朵已经很努力的,在赶自己的学业进度了,自己突然来这么一句话,是不是有点打击她的积极性?
这么一想,何远又开始思考,要怎样弥补自己的错误。
结果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见唐朵朵在那里端着碗,拿着筷子,很认真的思考起来。
“你别多想,我意思是……”何远准备给刚才那句话解释一下。
“你这么一说,好像也不是不行诶。”唐朵朵开口道。
“啊?”何远愣了一下。
“我做兼职的时候,就遇到几个大学生,她们课余时间比较多。前几天说起的时候,还在说,准备再筹筹钱,开一家粥店。”唐朵朵道。
还有这种事?
一听这话,何远表情稍微认真了一点。
仔细想一想,自己最近这段时间有点忙,已经好一阵子没有找唐朵朵谈心了。
她这个年纪的孩子,本来就处在叛逆期,随随便便一句话,一个动作,可能就能引来她的强烈反弹。要是因为自己的忽略,唐朵朵在外面学坏了,那真的是……
一想到这里,何远突然有些自责。
以前作为孩子的时候,他还老是在抱怨,觉得父母不在意自己,不爱自己。再加上各种网络,杂志上,都在聊,要父母和孩子打成一片,要父母成为孩子们的朋友,并且一再拿国外的事情举例,导致何远心里的怨气更加深重。
在网上一聊,很多同龄的人,也基本上都是这个情况。
只是当自己成为父母的角色时,何远才感觉到,有些东西,只能用来嘴上说说,真的要自己做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法做到。
这么一想,何远突然觉得,当父母,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职业。
因为这个职业不需要学习,也不需要考试,无证上岗,最后出了问题,也没什么人会来追究。
“都聊了些什么?”何远放下碗,认真的倾听起来。
“也没聊什么,大概就是,她们做了些兼职外卖的活儿,准备积累一点客户资源,然后准备半年后开一家粥店,前期就靠这些送外卖积累下来的客户资源做生意……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吧。”唐朵朵歪着头想了想,然后对何远说道。
“这样啊。”何远点点头。
说起来,四川这边的情况,跟何远在其他城市遇到的情况,很不一样。
何远在其他地方的时候,点外卖的次数也不少了,但每一次过来送外卖的,都是男性。但四川这边,何远就遇到好几次,女人送外卖的情况。
当然,像唐朵朵所说的,女大学生出来送外卖这种事,他就只在网上看到过,现实生活中还从未遇见过——他遇到的都是那种四五十岁的阿姨大妈。
不过光从逻辑上来说,几个学生的想法还是没什么问题。
熟悉行情,核算成本,积累客户资源,往后再自己创业,用第一批客户资源进行变现……
想法很好。
但很多事情,不是说你有想法就能把事儿给办下来的。
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各种天马行空,但仔细想想,却是大有可为的念头。
何远从来就没有小看过这世界上的聪明人。
不过光有想法没用,还要有具体的执行者,以及能够投入资金帮忙成功的贵人。
也就是说,想要成事儿,光想不行,思考者,执行者,贵人,三者缺一不可。
当然,那种什么都具备的人才,还是特例的。
自己能想,自己能做,自己还能给自己投钱。
这种简直就是天选之子。
要放在小说里面,基本上都是主角。
而对普通人来说,更多就是刚有个念头,然后一拍脑袋,就直接执行下去。
这种呢,就纯撞运气,运气好了,自然扶摇而上;运气不好,那就拍拍屁股从头再来。
这就是大家为什么明明知道,做餐饮,或者摆小摊,很赚钱,但却没那么多人去做的原因。
很多行业,外面看上去很美好,但只有自己亲身经历过之后,才会明白,这一行里面的各种苦楚。
说白了,各行有各行的风险,只见狗吃肉,没见狗挨打。
相比较而言,像什么公务员啊,大公司的职员啊,看上去工资不高,但旱涝保收,自己再在外面做一点外快,钱很快就来了,相对比较稳定。
只能说,每个年纪的人,都有每个年纪的人自己的思考。
年轻的时候,都渴望出人头地,一朝成名天下知。
年纪大点之后,经历的东西多了,就要未算胜,先算败。
大富大贵不要,要的是一个持久,安全,和稳定。
这种东西年轻人很难理解,就好像当初何远也无法理解何建华,觉得他为什么那么保守,为什么那么优柔寡断……
“方式是可行的,不过为什么选的是粥店呢。”何远问。
“她们说她们还要上学,时间不够,弄粥的话,相对比较轻松点。”
“那这家店,就只开早上吗?”
“不,开全天啊,她们准备请其中一个人的亲戚,帮忙看店,正常给工资。”唐朵朵道。
“哦。”何远应了一句。
“你怎么看呢?”唐朵朵问道。
“她们打算投多少。”何远本来想点支烟的。
不过看了眼一旁的唐朵朵,何远又压下了这个念头。
小孩子就在一边,当着她的面点烟,对她影响不太好。
以前是何远没有做家长的知觉,觉得很多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
既然现在自己已经反应过来,那该做的事情,还是应该做的。
何远可不想,自己以后把唐朵朵带成那种抽烟,喝酒,烫头的女生。
“投资吗?我之前好像听她们提过一嘴,大概要投十万左右吧。”唐朵朵道。
何远点点头,忽然问道:“你是什么想法?”
“我什么想法?”唐朵朵愣了一下。
“你了解的这么清楚,难道不是想参与进去吗?”何远问道。
任何人做事儿,都是有理由的。
就比如唐朵朵说的这个事儿吧,何远就觉得,如果她不是有想法也不会了解的这么细致。
毕竟对一个小女生来说,她们能熟练的列举各种偶像明星,能对那些明星的作品如数家珍,但你要问她们今天老师在学校里又在说了些什么,她们还真不一定说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