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晚饭的时候，夏玥风看到一大家宁家人就跟饿狼看到骨头一样盯着他们，心里泛起不舒服。再看看妈妈恨铁不成钢一脸痛心的模样，几不可见的拧了拧眉头。爸爸扶着妈妈坐下，对他和玥雪点了点头。
    除夕的前一天，宁家的家宴，出嫁的女儿都会回来。虽然宁家没落了，但是一个大家族该有的排场，宁家还是摆的挺好。除了他们，夏衍行一家，二姨一家都回来了，三家人刚好凑一桌。
    大厅里满满坐了4桌，饭桌上相互交谈，好不热闹。
    只是他们这一桌气氛怪怪的。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喝酒，各吃各的。
    直到一个声音打破他们这一桌的沉闷。
    “衍臻，衍行，志平，来一起喝一杯。”
    他名义上的小舅，宁致远提着酒瓶过来了。两个舅舅个头都不高，相貌也只算中等。小舅算是完全遗传了宁家人的缺点。鹄面鸠形，一副色欲熏心的样子，40不到，蜡黄的面色，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体。
    宁鸢知道别说夏衍臻，就是他儿子都看不起这样的人，他一家人之所以能来，都是因为她，因为她的母亲苦苦哀求。
    她的母亲在宁家是一个特别的存在，明明是宁家老爷明媒正娶的夫人，却被小三登堂入室，小三的孩子接管宁家所有产业，当年她这个宁家嫡女，被逼着联姻，还好，她遇到了夏衍臻，一个把她宠成公主的男人。
    “等会儿衍臻和玥风要开车，这酒，就免了。”现在的宁鸢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唯唯诺诺，任人拿捏的小女生了，说起话来也自带气势。
    “三姐，你这也太……”
    他的话没说完，看到夏衍臻越来越黑的脸，停住了。
    “好，好。”也没有再理已经端着酒杯站起来的另外两人，径直回到座位上。
    一顿饭，索然无味，在座的人各怀心思。
    终于吃完了，玥雪陪着妈妈去扶外婆，三年不见，外婆又老了很多，明明只有65岁，却一头白发，满脸皱纹，眼睛深深陷下去，眼神涣散，稍稍动一步仿佛都用尽了全部力气。
    “外婆，去我们家过年好不好？”
    虽然知道外婆不会答应，可是玥雪看到这样的外婆，还是忍不住说到。很早以前，爸爸就和妈妈商量着把外婆接去他们家。可是一直以来，宁家的人坚决不同意，外婆的态度也是奇怪，总说她不能丢了老宁家的脸，就是死，她也要死在宁家老宅。只是，这样一来，宁家又多了拿捏妈妈的筹码。
    每一次宁家需要夏氏帮忙的时候，都是以老太太的名义给宁鸢打电话的。宁鸢也狠下过心，不理不问，但终究抵不过对母亲的牵挂。有时候她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会对这个锁了她一辈子的院子留恋。每一次都会被母亲无尽的沉默，偶尔泪流满面打败。
    “听说夏氏准备在清远投资一个旅游开发的项目？”宁溪远坐在主位上，看着夏家父子开口道。
    饭后，几个主事的男人坐在一起，夏衍臻闭目养神，他知道，这次宁家逼着宁鸢回来的重头戏来了。你看，一出口，就直奔主题。
    “宁家主要产业也在打造旅游开发项目上，这次如果两家合作，必定会成为业界佳话。”
    “旅游开发，就得和政府打好关系，宁家虽不如从前，但是在清远，那还是数一数二的，每年市政开发项目宁氏都能拿到不错的项目。”
    见夏衍臻没什么表示，默默坐着也不接话，宁溪远眉头一皱，给夏衍行递了个眼色。
    “其实，宁氏在旅游行业已有名气，夏氏又有雄厚的资金，两家合作真是相得益彰。”
    “夏宁也准备改变策略了？不做食品做旅游？”
    夏衍臻略作思索，眉头一紧，淡淡的问道。
    场面一下冷了下来，几个人半天没说话。
    “如果没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如果，如果老太太愿意跟你们走，我们宁家绝不阻拦。”宁溪远沉默一番，缓缓说道。
    “这是在清远项目负责人的电话，招标的时候，我会让他给宁氏一个机会。”
    夏衍臻慢慢站起来，拿起桌子上的笔，在一张白纸上写下一组号码。宁家的人还真是吸血鬼化身，老太太最近身体每况愈下，他们是想最大限度的榨取最大价值。最近宁家参加的几个项目都失败告终，小半个宁氏打了水漂。宁溪远这是慌了，打算把和夏氏合作当成最后的救命草，才会急着抛出老太太来留住他。他是同意给宁氏一个参与竞标的机会，但是结果如何，和他无关。
    ……
    夏玥风坐在一个不起眼的亭子里，在微信上和几个兄弟聊天。很冷，好在管家给他提来烤火炉。
    “表哥，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玩什么？”宁玲凑近，故作矜持的说到。
    夏玥风收起手机，抬起眼眸看着她，故作镇定的人双手背在背后用力捏住衣服。
    “他们叫你来的？”
    看着她的背后的其他几个人，神情淡漠。
    “家里人准备了一些零食，刚刚你可能也没吃太饱，一起去吧。”
    “虽然你已经和美女无缘，但作为哥哥，还是的提醒你不要自暴自弃。”
    “时间不早了，你们吃吧，开心点。”
    路过几个表兄妹身边时冲站在最后面的宁静一笑，勾了勾嘴角。
    走进外婆的小院子，夏玥风眉心拧的很紧。窄小的院子，一个佣人也没有，灯有些昏黄，只有母亲，妹妹陪着外婆在屋子里。
    “外婆，风儿来看您了。”走到老太太身边，蹲下身子，轻轻给外婆揉着双腿。
    一句话，老太太泪眼婆娑，老泪纵横。抱着夏玥风的头，哽咽的出不了声。
    他知道外婆很爱很爱他，现在都还记得他小时候，外婆来过宁城一次。那一次他感冒高烧不退，在icu住了整整半个月，入院的那天，外婆风尘仆仆的赶过来，足足照顾了他半个月。出院的那天外婆拉着他，慈祥的摸着他，只是一声一声的叫着他的小名。最后，一个人走了。那是外婆唯一一次走出宁家，此后的10多年，外婆一直守着这一方小院，连宁家的大门都没有出过。
    “外婆，跟风儿走好吗？风儿带你离开这个地方好不好？”
    刚刚路过前院的时候，正好听到宁溪远用外婆来求取宁氏的利益，即便他已经能冷漠面对宁家人，都还是心疼了一番。他的外婆，这些年到底过得是什么日子？
    宁鸢和玥雪都忍不住掩面而泣。
    老太太浑浊的眼睛看着夏玥风，只剩下一张皮的手，一遍一遍抚摸着他的脸。
    夏衍臻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妻女抱在一起，觉得伤心欲绝。而儿子则跪在外婆的面前膝前，默默流泪。
    老太太就这样走了，手搭在夏玥风身上，没有痛苦，一脸祥和。也许她苦苦熬了这么久，就为了见女儿和最疼爱的外孙一面，现在心愿已了，无牵无挂，有最在乎的人陪她走完最后一程，这也是她最幸福的时刻。此刻的她应该比活着更幸福吧。
    “外婆已经走了，玥风去通知其他人吧。”
    宁家最先过来的是夏玥风的几个舅妈，等了半天两个舅舅，姨和姨夫以及一众兄弟姐妹一起来到小院。
    一群人到来都站的远远的，没有一丝悲痛，仿佛他们只是一群看戏的人。宁鸢见此，对他们绝望了。直接说“衍臻，帮我带妈妈走。”
    夏衍臻让玥风和玥雪两兄妹扶住快要倒在老太太身上的宁鸢。径直走到宁氏两兄弟身边，“你们打算怎么安排老太太的后事？”
    宁溪远还没开口，宁致远先夺声而出“明天就除夕了，死了人真不吉利。”老二媳妇也跟着附和。
    “你呢？你这么说？”夏衍臻根本没看宁致远的脸，转而对着一旁的宁溪远。
    “老太太去世，理应由我们宁家操办，当然，同是兄弟姐妹，大家一起让老太太走的安心些也好。”
    他的话让夏衍臻皱起了眉头，这不是宁家人的风格，难道连老太太去世了，他们都还有利可图？
    “溪远，你说什么呢？老太太可不是三妹的亲娘，这后事怎么也该她来操办，我们这些算哪门子儿女啊……”老大媳妇见丈夫揽下这费时费力还没利可图的活儿，顿时急了。
    “对，对，就是，她又不是我们的亲妈，干嘛要给她操办，这么多年我们也尽了该尽的孝心了……”老二家的跟着嗓嗓。
    “闭嘴，你知道什么？”宁溪远拉了自己老婆一把，狠狠瞪了她一眼。
    “也对，你们这些也算不得老太太的儿女，既然老太太只有鸢儿一个孩子，那她的后事理应由鸢儿来操办。”夏衍臻对着一大家人已经没有话说了，疏离的口吻，一点也不像一家人。
    “对，到时候你们愿来就来，绝不强迫。”宁鸢站直身子，整个人冷冷的。
    “既然这样，请大家让一让。玥风，去请专业的收殓团队。”老太太肯定不想看到这群无情无义狼心狗肺的人，夏衍臻直接开口赶人。
    宁溪远不禁暗骂自己的家人，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先不说老太太这一死，以后再没有拿捏宁鸢的软肋，夏氏一定不会再帮宁氏。就单说老太太身上宁氏那15%的宁氏股份都有一大笔钱呢，现在老太太死了，这些股份也就到了他们手里了。
    “麻烦让一下。”夏玥风站在宁致远的面前，冷漠疏离，开口连开始敷衍的舅舅这个称呼都省了。
    “玥风，我已经让管家去请了，衍臻，我们都到前院去商量一下到底怎么安排后面的事吧。”
    “不必了。”父子俩异口同声，连语调都一模一样。
    “玥雪，别哭了，好好陪着妈妈，爸，你看好外婆，别让阿猫阿狗打扰到她，我很快回来。”夏玥风转身对父亲说，声音却如同院子里呼呼刮过得风，带着一股凉意。
    “小子，你骂谁呢，别以为得了几个奖就了不起，在宁家你什么都不是！”宁致远最先跳出来，当了后面这一众人的出头人。
    “我点名了？心虚才会对号入座。”夏玥风双眼通红，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