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肆见祁笙吃瘪,笑得弯下腰,如同三月柳树下的随风摇摆的细柳条,扭得不成型,若不是勾着祁笙脖子,只怕要趴在地上。
“老祁,你这表情,真的让我想把你绑在床上,任我为所欲为。”
祁笙忍不住笑了,眼睛亮晶晶地看向闻肆,“哎,你有没有看过一个视频,关于为所欲为这个成语接龙的小视频。我在国外的时候,一个留学生给我看的,很搞笑。”
“那留学生是男是女?帅吗?漂亮吗?”
祁笙,“……”关注点可以,棒棒的。他一点也不想笑了,“我们还是去买套吧。”
“你转话题这么生硬,是不是心虚了?”
“还是去买套吧。要超薄的?还是螺旋的?”
“你心里有鬼。”
“听说还有水果味的,什么香蕉苹果芒果荔枝之类的。”
闻肆,“……”服!真怕他接下来会连榴莲味都扯出来。
怕留下心理阴影的闻肆不再揪着那个话题不放,“不买了,还有事情要做呢,明天请你姑姑吃饭,我得提前准备准备,表现好一点。”
祁笙心想,你就算表现很差也没事,只要我喜欢,他们便会爱屋及乌。但他只是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
闻肆把衣服往车后座一放,转头又提起方才的话题,“真不是离家出走?”
“打包送上门给你睡,不乐意,我走了啊!”说着就去拧车把手。
闻肆搂着他腰,扒拉着他,阻止道,“别,我错了。”
祁笙拍开他手,“开车,回家。”
“好嘞。”
……
祁笙和闻肆九点准时到方晓萱的校门口,小姑娘从宿舍楼里出来,穿着白短袖上衣蓝色校裤,怀里像模像样的抱了一堆卷子,探着个脑袋左顾右盼的。
“小表妹,这。”闻肆叫了一嗓子,把周围的学生目光都吸引过来。
方晓萱“啊”地一声,“表哥,你怎么和闻哥一起过来?”
不等祁笙回答,她又一脸意味深长,“我知道了,闻哥是不是知道你回来就找你去了,哥,我觉着吧,你和闻哥真配。”
“小姑娘,有眼光。想要什么礼物,你闻哥满足你。”闻肆替她拿走怀里那堆试卷,手抽空之余,往她脑袋上摸了一把。
“闻哥,你让我偶像给我加油打气呗,祝我高考顺利。”
祁笙哼了一声,“感情你让我回来,还比不上你的偶像加油重要。”
“成吧,就像过年那样,给你录个祝福视频。”
“谢谢闻哥。”
祁笙,“……”
“先回家,我给你看看你基础打得怎么样。”祁笙拉开后车门,把小姑娘推进去,自己也坐了进去,接过闻肆怀里那堆试卷,看了起来。
“表哥,我成绩就那样了,临时抱佛脚也救不了我。你还不如帮我选个学校,来得实际点。”方晓萱话虽说着,但还是把自己三次模拟考的各科试卷带出来,让祁笙指点。
祁笙盯着各科答题卡上的分数,以及潦草的字迹,一阵头疼,忍不住曲起食指在她脑门敲了敲,“你一个漂亮小姑娘,怎么字写得这么潦草。”跟张光磊写得那一手龙飞凤舞有得一拼。
“唉,没办法,谁让我选的文科,费笔不说还费脑力,考试的时候,我要是一笔一划地写,时间压根不够用,只能怎么快怎么来。”方晓萱捂着挨打的脑门,一脸难过。
他想起之前和祁燕梅夫妇的让方晓萱跟着自己出国的提议,睨了眼正委屈的方晓萱,“那你想好考什么大学了吗?”
“就是想让表哥回来替我参考参考嘛!”
“那有没有打算留学?增长见识也是一种经历。”
闻肆忽的浑身僵硬,这两天的甜蜜让他一时上头,忘了,祁笙还要走,他们还要分开。
方晓萱咬着唇,小声嘟囔道,“我不想出国,我舍不得爸妈——”
祁笙没好气看她一眼,“是舍不得你的小男友吧。”
方晓萱惊地坐直身体,手指绞在一块,红着脸,低着头,心虚地不得了。
好一会,她才慢吞吞地问祁笙,“表哥,你别告诉我爸妈啊,不然他们一定会揍我一顿的。”祁燕梅耳提命面告诫她不许早恋,鬼知道,她初一就有了对象,还瞒得很好。
祁笙翻着卷子,眼也不眨道,“前天去看你,你激动抱着我不撒手的时候,那小子眼睛冒火都快在我身上烧出两个洞了。你爸妈竟然没发现,你学习不行,谈恋爱倒是藏得有一手。”
“表哥你就别再讽刺我了。快说说,是不是我爸又找你来劝我了,他两个月前跟我商量过,我拒绝了。他为我好,我知道,但我就是不想出国。”
闻肆插了一嘴,“出国有什么好,咱们国家不好吗?这个世界上还有哪个国家比得过中国和平,非得去国外受罪。”
闻肆说这话时,语气有些阴阳怪气,祁笙听了,皱了皱眉。
“我没说咱们国家不好,只是有时候,人总要出去闯一闯。见识见识其它国家的魅力和发展。”
“哈!中国那么大,还不够闯荡的吗?其它国家的魅力就这么吸引你,你心气可真够高的。你们这种人,说白了,就是崇洋媚外。”
“闻肆,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我一直都在好好说话。”
“你们这种人,你说清楚是什么人?”
“是什么人还需要说清楚吗?我说得不够清楚吗?崇洋媚外,一心只想往国外跑的你们这种人。”
气氛一时凝固住,车厢内充满了□□味,仿佛谁再添上一句,就能爆炸。
方晓萱看看自家冷着脸的表哥,又看看正在开车的闻肆,一时还反应不过来,两人怎么突然就吵起来了。
“表哥,闻哥说得也有道理。咱、咱们有话好好说,别吵嘛!”
祁笙把试卷往她怀里一堆,压着火气道,“小孩子别插嘴。”
方晓萱嘟着嘴,缩在角落不说话,企图隔开两人之间的唇枪舌剑。
祁笙用力拍了拍闻肆的椅背,“闻肆,停车。”
闻肆干脆把车停在了里边,双手紧握着方向盘,手背青筋毕现,显然也在压着火。
祁笙推开车门,下了车,“你送晓萱回家,我自己打车。”
说完,祁笙“嘭”地一声,关上车门,转身离去,不一会儿,就上了一辆出租车。
报了地址,祁笙靠在车后座,闭上眼,一阵疲倦袭上心头,他要是再不下车,他们肯定要吵起来,他不想当着方晓萱的面,闹得太难看。
“闻哥,那我们?”
闻肆重新发动车子,驶入车流。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一想到,祁笙还要走,一走还有两年多,嘴里还对外面的世界恋恋不舍,尽是赞美,他嘴里的那些地方,都没有自己。
闻肆觉得自己方才很像一座休眠了五年的火山,祁笙刚说的这些话,就像一次契机。导致外表冷却内里炙热的熔浆迫不及待地喷发,让他抑制不住心内的怒火,来个两败俱伤。
第一次吵架,竟是因为这个。
闻肆不知道祁笙能不能体会到他心情、感受。
他爱他,爱得快要发疯,四年前向他爷爷坦白那次,是第一次发疯。这回与祁笙反唇相讥,是第二次发疯。他不知道还有没有第三次第四次,他不敢想。
送方晓萱到小区楼下,拒绝了她的上楼邀请,目送着方晓萱进了小区,等了十几分钟也没有见到祁笙的身影,估计是比他先到,又或者为了躲他,叫司机开到另一个门去了。
闻肆怒不可遏,一拳砸向方向盘,喇叭尖锐地叫了一声,发泄般,闻肆对这样的自己,感到厌恶嫌弃。
他拿出手机,给祁笙打电话,“嘟嘟嘟”一声声,像是在等着给他判刑,响了快五十秒,才被祁笙接起。
祁笙没有开口说话,闻肆把头抵在方向盘上,举着手机,紧紧贴在耳边,软了语气,“老祁,你别生我气,我错了。”
祁笙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盯着闻肆的车,听筒里传来闻肆小心翼翼的道歉,有那么一瞬间,祁笙的气云散烟消,心里也会不是滋味。他问:“你错哪了?”
闻肆闷闷道:“我不该说你崇洋媚外。”
“还有呢?”
“不该和你吵架顶嘴。”
“还有呢?”
闻肆想了想,说,“我爱你。”
祁笙气得笑了一声,闻肆立刻直起身,“老祁,你不生我气了吧!”
祁笙一步步靠近,抬手敲了敲驾驶位的车窗。
闻肆放下手机,按下车窗,探出头,一双眼睛亮晶晶地,又把话重复了一遍,“老祁,我爱你。”
祁笙看着他,没说话。
闻肆被他看得心虚,试探道,“要不我再回家拿两个包烧给你妈妈,让我岳母到你梦中替我说好话。”
祁笙一掌拍在他脑门上,佯怒道,“你个败家玩意儿,别糟蹋好东西了。”
闻肆这才推开车门下车,“那你邀请我上去坐坐?”
“走吧,败家玩意。”
闻肆利索拔了车钥匙,关车门,锁了车。跟在祁笙后面上了楼。
距离上一次来,隔了六年多。
只不过这次来,是以祁笙男朋友的身份,闻肆心里别提有多高兴。
两人进了门,握着的手就自然而然地松开了,方晓萱正啃着个苹果和祁燕梅聊天,方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时不时附和上一声。
“闻哥,你不是不上来了吗?”方晓萱问道。
“那要看是谁发出的邀请。”闻肆的话,有些欠揍,偏偏祁笙想笑。
祁燕梅和方正站起来,祁燕梅先打招呼,“小笙,是要过去吃饭了吗?”
祁燕梅脖子上特意戴着祁笙送的珍珠项链,一身浅黄色连衣裙,显得她年轻不少,画着淡妆的脸上,挂着笑容。
方正平时西装革履,今天特意戴了祁笙送的手表。
闻肆上前与夫妻俩握手,“叔叔阿姨,十一点我带你们过去,现在还有半小时,不急的。”
“那好,我去给你们倒水,你们先去卧室聊会天。”
方晓萱把啃了半个的苹果一扔,缠着祁笙讨礼物,“表哥,说好的给我的礼物呢!快快快。”
祁笙只能被方晓萱和闻肆推进卧室,把书桌上的一个白色盒子递给方晓萱,“保证你会喜欢。”
方晓萱接过,打开来看,睁大了眼睛,“哇塞,粉色的珍珠手链,粉色的,表哥,真的还是假的?”
“我亲自一颗颗挑选请人穿成手链的,你说真的假的?”
“表哥,我爱你。”方晓萱戴上之后,说着就去抱祁笙,被闻肆横插一杠,按着她肩膀转了个方向,推出卧室,“你表哥是我的,你不许爱,给你爸妈欣赏欣赏你的粉红色珍珠手链,快去。”
“唉,可是……”
嘭!
卧室门已经当着她面关上。
方晓萱哼了哼,嘀咕道,“车上还在跟我表哥不服输的吵架,变脸真快。”
“老祁,我的礼物呢?”
“没有。”
闻肆不信,蹭着他脖子问,“真的没有?”
祁笙痒得没地方躲,只好缩了缩脖子,道,“勉强可以有。”
闻肆从后面搂着他,亲着他耳垂,“勉强是什么意思?”
祁笙扭过头,胳膊肘捅了捅他腹部,提醒说道,“收敛点,门没锁。”
闻肆伸手稳住他这个姿势,直接亲了上去,含住他的唇瓣,缠着他唇齿交缠,好一会,退开,坐在床上,平息勾起的邪火。
“这个也算礼物,独一无二的礼物。”
祁笙双手撑在桌子上,微启着唇喘气,好半晌,俯身从桌子下拉出行李箱,打开之后,捧了爱心水晶出来。
闻肆忽然想起了,祁笙在宿舍喝醉时,从床底下拉出行李箱拿出手机把照片给他看时的模样,也是这样,有窃喜,又有着藏着小心思的得意。
“给我的礼物。”闻肆伸手想接过来,被祁笙躲开。
闻肆,“……”
祁笙笑着说,“给你看看。”
闻肆,“……”
他睇见祁笙眼底的捉弄,也不恼,只配合地拿眼睛盯着祁笙手上的水晶摆件。
一分钟过去,“老祁,看好了,你要收回吗?”
“嗯。”祁笙还真就放回行李箱,闻肆气得牙痒痒。
祁笙把行李箱归位,摘下手腕上的手表,递给闻肆,“聘礼,要不要?”
闻肆握着拳头,把手递向他。
祁笙忍着笑给他戴上,“还有一只在国外,现在我们就是一对了。你送我戒指,我送你手表,算是订下终身。”
闻肆摸着手表,心尖一阵颤抖,他总觉得他和祁笙功德圆满了,但人一天没回来,他一天就不踏实。祁笙的一句话,送的一样东西,都只是暂时给他的心里压上一道定心符。
他想问。
能不能就不走了。
能不能就为他留下。
去他妈的论文,去他妈的课题研究,去他妈的博士学位,都不要了,跟他回家。
但祁笙永远比他冷静,之前可以为了他不伤他父母的心,远走国外。如今,他也可以为了完成一半的学业,再次离开。
答案,不言而喻。
理智让他把这些即将脱口而出的话,一一摁回肚里。
闻肆心口有些发闷,令他喘不过气来。
“不喜欢?”
见闻肆沉着一张脸,祁笙问了一句。
“没,时间差不多了,该去我家了。我去叫你姑姑他们准备一下。”闻肆不想把情绪带给祁笙,今天两人吵过了一次,不能再有第二次。
祁笙望着闻肆出门的背影,一时搞不清楚,他是不是又在生气。
叹了口气,只好跟上去,顺手带上了卧室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