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肆回到学校时,第三节课才刚上,他也没回教室,而是逃避什么似的,躲回了宿舍,这个唯一可以让他调整心情的地方。
闻肆一头栽在祁笙床上,憋屈,难过,苦涩的情绪一股脑涌来,心脏就像是被切割成两半,一半属于祁笙一半属于家人,离了哪一半都会痛不欲生。
他想,如果把这个选择权放到祁笙手里,祁笙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离开他,祁笙失去父母,知道父母有多重要,一定不想看到自己为了他,与家人闹成众叛亲离,不可收拾的局面。
闻肆拿出手机给祁笙发信息。
——晚上去炒菜馆吧,那老板娘那顿免费的大餐给先蹭了,过了高考就无效了。
祁笙很快回复。
——成啊,我叫上许崔他们,去炒菜馆等你吗?
闻肆发了信息,又删了,祁笙只见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消失,对方正在输入中,消失。
就在祁笙打算放下手机时,闻肆回了。
——我在宿舍。
祁笙看了,却没有回。
……
四十五分钟一过,个个学生拖着饥肠辘辘肚子要死不活的像丧尸似的往食堂挪去。
唯独祁笙一行人气势汹汹地朝校门口冲去。
“幸亏大款提醒了我们还有一顿免费的大餐还没吃,错过了悔恨终身啊。这几个月脑子里都学成一团浆糊了,如果不是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我都不知道何年何月何日了。”
许崔插在闻肆与祁笙中间,乐得手舞足蹈,活像高考结束了似的。
闻肆只差没一脚给他蹬开,“让让,你妨碍到我和我家老祁相亲相爱了。”
现在时间紧迫,连吃个饭都要争分夺秒。一行人打打闹闹,你追我赶,不到五分钟就到了炒菜馆。
老板娘依旧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磕着瓜子,悠然自然地晒着太阳。
见到闻肆他们,她拍了拍手,站起来,“以为你们忘了呢,还打算省一顿菜钱的,果然人是不经念的,一念就来。”
许崔激动地搓手,“多亏了闻肆同学,不然我们还真是忘了。”
“嗯,都进去坐着吧。”
陈列远说,“老板娘,那个能不能煮快点,我们吃完就要赶回去复习了。”
陈列远说完还红了脸,老板娘没忍住上手捏了他脸蛋,“小同学可真容易害羞,我要是年轻个十岁,就追你了。”
许崔毫不犹豫出卖队友,“老板娘,你还很年轻,追他没问题的,反正高考完,想干嘛就干嘛。就是以后来你这吃饭,你得打对半折。”
陈列远,“……”
三年同窗情,还不及一顿饭重要。
张光磊看不过去,说,“你咋不自己上呢,要是娶了老板娘,你一辈子都能吃到。”
“我还暗恋着班长呢,唉!打算高考后,再告白一次。人不疯狂,枉少年嘛!”
祁笙点好菜,用菜单堵住了许崔的嘴。
每个人都点了两道自己爱吃的,老板娘挑挑眉,“真不再多点一些,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啊!”
“不了,我们不是这样的人。”许崔眼神不定地拒绝。
张光磊说,“学委,你这个表情真没说服力,你看,老板娘都不信。”
老板娘没再耽误,就说了一句,不够再加,把菜单递进厨房让厨师开始弄。
“你们要喝什么自己拿,除了酒其它免费。”老板娘又指了指冰柜。
“你们喝不喝?”几个人摇头,张光磊只好自己去拿了瓶红牛。
“大款,你中午请假回去干嘛了?”拉开拉环,张光磊喝了口,没话找话。
闻肆正在给祁笙倒开水,闻言一顿,随即把水杯倒满,说,“哦,回家跟我爸妈谈条件去,问他们我高考满四百分,有什么奖励。”
“那你打个电话回去不就行了吗?”许崔不解。
闻肆可能也觉得这个借口太敷衍 ,但又改口祁笙又会起疑,只好说,“打电话没有当面说郑重,电视里不都这样,重要的事,一定要当面说。”
“菜上了,赶快吃吧,吃完回去,又有十几张试卷等着我呢。”陈列远迫不及待拿起筷子就往碗里夹。
他成绩能稳定在前十,基本靠生命在刷题,每晚不到两点不睡觉,偶尔碰到不会做的题,半夜三更跑到祁笙他们宿舍敲门。
闻肆每次不耐烦地开门,面带杀气,但对于陷入学习疯癫状态的人来说,生命诚可贵,学习价更高。
“祁笙,祁笙,我这有道题解不明白,跟它磕了一个小时了,你起来帮我看看。”陈列远把题抄在草稿纸上,仰着脑袋从闻肆肩膀呼唤祁笙。
祁笙幸好也是刚躺下,打开了小台灯,坐在了桌子旁,朝闻肆做了个掌心向内手背向外的动作,闻肆不情不愿地让开。
“我先看看题。”
陈列远迫不及待地把草稿递过去,祁笙随手从笔筒里抽了只笔,推算步骤。
十几分钟,祁笙就弄明白了,又花了十分钟给陈列远讲解。
“祁笙,你真的神了,我都做了几十遍,才勉强算出一两个对的步骤,也不知道是哪步错了,答案就是对不上。看了你的解题过程,我才明白。”祁笙自己做题,只把重要步骤写出来,但给其他人讲题,他能把每一步都仔仔细细地写出来,讲解得也很仔细。
“你们休息吧,我回去了,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愿你们有个美梦啊!”陈列远功成身退,滚回了自己宿舍。
美梦中被吵醒的闻肆,“……”有个屁的美梦。
祁笙起身关好门,亲了一下闻肆,“别装了,要是真的惹到你,你还不一脚把人踢飞啊!”
“如果不是高考冲刺阶段,我还真想这么做。”
祁笙摇摇头,心想,这小子,就是喜欢过过嘴瘾。
陈列远的吃法太过快速,基本是上一道菜,他就扒一道,等菜基本上完,他已经吃撑了在打嗝。
祁笙给他倒了杯水,“喝点水压一压,看会不会好。”
陈列远一边打嗝一边喝水,喝了足足三小杯,一点效果没有,捂着肚子站起来,“不行,我去外面走几圈,你们慢慢吃。”
祁笙说了声,“别走远。”
其他几个人点点头,压根就没空,啊!不,是没嘴答应。
十几分钟,桌上犹如台风过境般,一扫而空,老板娘笑着调侃,“可以嘛,年轻人胃口就是好,要不要再加点什么?”
“吃饱了,我们要回去了。”闻肆拉着祁笙离桌,随后松开手一前一后往门口走去。经过收银台时又停住,只见他笑眯眯道,“谢谢老板娘的大餐,我们高考会努力的。”
张光磊和许崔也跟着道谢,“谢谢老板娘款待之恩,待我们高考中榜之后,他娶你。”两人异口同声,但动作却是互相指着对方。
老板娘乐不可支,撑在门框上,“两个俊俏的少年郎,我可消受不起,还是留给如花似玉的小妹妹吧。”
祁笙说,“老板娘,你今年多大了?”
“怎么,你也要娶我啊,有人会吃醋的呢!”话落,老板娘怕其他人听出来,又说,“像你这么帅气的,我还是欢喜得很。”
张光磊不乐意,“老板娘,你也看脸啊!”
老板娘抓了一把瓜子到他手里,“这待遇,就你有,开心了吗?”
张光磊,“……”
张光磊:“不乐意,我要你夸我帅,夸我是个清隽的少年郎,要你说我是在场最好看的。”
老板娘松开手,把他推出门,嫌弃道,“我眼睛还没瞎呢。”
被嫌弃的张光磊,“……”老板娘你嘴真毒。
吃完饭,走出闷热的饭馆,一阵微风拂面,神清气爽,天边的晚霞犹如画师手上的彩笔,在蔚蓝的天空涂上一层血红的火烧云,迷幻绚丽地布满了整个世界。
祁笙偏冷白色的皮肤染上一层胭脂似的,就连很淡的嘴唇也透着粉色,张光磊偷偷看了一眼。
心说,难怪老板娘选择祁笙,如果他是女生,肯定也追祁笙了,且还是,不追到不罢休,死缠烂打的那种。
再穿过一条巷子就要到达一中,偏偏这时候,巷口围着一群人,窃窃私语夹杂着劝说,一阵怒骂声伴随着拳打脚踢传到了祁笙他们的耳朵。
“打死你个贱人,老子让你养是看得起你,最好乖乖把钱拿出来,我知道你还有私房钱。”一个长相斯文但面目狰狞的男人粗着嗓门,边辱骂边用脚踹着地上护着头部挨打的女人。
女人呜呜哭着,用细如蚊子般的声音哀求,“那是儿子下学期的学费,我不能给你拿去赌。”
“操——”张光磊习惯性撸袖子撸手臂,发现今天穿的是短袖,他骂了一声,打算去阻止。
一个人影一闪而过,张光磊刚想说你抢什么,就见闻肆从男人后面一脚把他踹飞了,紧接着像是发泄般,把男人摁在地上,捏着拳头对着他脸砸下去。
“你……你是谁啊。”男人脸颊一痛,口齿不清道。“别打了,别打了,痛死我了——”
闻肆捏着他脖子,冷声道,“你刚打女人不是挺威风的吗?这么快就求饶了?”
“我错了,兄弟,不打了,我以后再也不打了。”
闻肆眼也不眨,又是一拳,紧接着男人只感觉拳风扫过,拳头没有落下来,他睁开半肿淤青的眼睛,一只修长匀称的手拦住了闻肆的手臂,“闻肆,够了。”
男声清润,和这只手绝对是匹配的。
闻肆起身,退开,转头看向坐在地上捂着脸哭的女人,他沉声问道,“她是你老婆?”
“啊?是,是是是是是——”生怕答晚了又要挨一顿揍,男人连连答道。
祁笙猜到了闻肆想做什么,过去把地上哭泣的女人扶起,闻肆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声音很低。
女人被打得鼻青脸肿,看不出本来面目,她还是第一次碰到有人愿意出手帮她,就连警察都束手无策只口头教育了她老公几次。
祁笙问,“你想不想离婚?”
女人浮肿的眼睛瞬间又流出泪,点点头又摇摇头,不停地抹着泪,“我想,但他不离,我没办法,我真的想离婚,就想跟儿子两个人过,我——”
女人猛地抽泣起来,瘦弱的身躯伤痕累累,微佝偻的背越发弯曲,背上压了座大山似的。
比起背上那座大山,心里的那座更为窒息。
祁笙知道,闻肆有办法,他总是这样,要么不管,一管就会管到底。
许崔手里还留了两张从炒菜馆抽得纸,默默地递到哭泣不止的女人面前,“擦擦吧,事情会解决的。”
几个大妈见几个小伙子出手管,你一言我一语地说道。
“小秀她命苦,嫁了个不是玩意的丈夫,吃喝嫖赌,不挣钱。凭着那张脸,还在外面有几个相好的小姐呢!”
“是啊,看几个相好的小姐挣得多,就把主意打到小秀身上,逼她去做小姐。小秀不答应,他就天天打她。”
“每次我们报警,警察来了就口头教育一下,警察一走,这玩意该怎样还是怎样。”
家暴这事,往小了说,就是夫妻间的拌嘴,往大了说,只要不闹出人命,警察也插不了手。
隔壁邻居能帮一次两次三次,但次数多了,也麻木了,最多同情同情,偷偷给点帮助。
等了大概半个小时,一辆黑色揽胜停在了众人面前,车门打开,一个西装革履,浑身散发着精英气质的中年男人下车,朝闻肆走去,“二少,这件事我会处理的。”
“麻烦你了。”
祁笙他们走的时候,穿西装的男人似在交涉,但从女人脸上卸下防备、露出笑容来看,至少事情是解决了。
中年男人是闻家高薪聘请的基金负责人,闻家在闻肆姑姑去世后,成立了一个妇女基金会,专门维护她们的合法权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