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宁信却苦着脸,说道:“娘的性情你还不知道,别人哄她两句,她心一软,什么都能答应。如今咱们还是早些防范才是。
倒不如把大哥留在院子里,再准备一个大棒子,看谁还敢进咱家大门,就让大哥赶他们。打伤了也活该。”
陈宁宁听了这话,顿时落下脸来,骂道:“陈宁信,你皮痒了吧?说得这是什么话?有你这么编排大哥的吗?”
宁信一脸委屈,“我还不是为你着想?姐呀,你多个心眼吧。可别凭白无故,又弄个没用的姐夫来。”
话音刚落,陈母几步走进来,狠狠地敲了他肩膀一下,又骂道:“好你个宁信,原来你就是这么念叨你娘的?你娘哪有这么没用?事关你姐终身大事,我怎么可能犯糊涂?再说了,还有你爹在后面把关呢。他也不能轻易同意。”
她嘴上说得凶,心里却十分敞亮。心话说,被文婆子这么一搅和,村里不止没人嫌宁宁名声不好,反倒争着想上门来提亲。这样一来,也不怕宁宁的后半生没指望了。
宁信却说道:“就我爹那眼神也不咋地。不然,就不会给我姐定下文秀才那个怂蛋了。”
陈宁宁听了这话,实在不能忍,敲了一下锅,又骂道:“刚编排完大哥,你又编排上咱爹了,你这小东西嘴太欠,看我不去撕了你。”
说着,她便准备收拾弟弟。
宁信见状,连忙跑到门外,又弹回头来,回嘴道:“还不是为了你好,你可别凡事都听爹娘的,爹娘也有眼神不好的时候。”
陈宁宁更想收拾他了。可宁信这小豆子撒腿就跑,跑得贼溜快,很快就没了踪影。
陈母又近前来,期期艾艾地说道:“宁儿,放心,这次我们绝不会随便把你聘出去。定要睁大眼睛,给你找个稳妥人,还要对你好的。”
陈宁宁看着她那双充满内疚的双眼,忍不住说道:“娘,如今我爹和我哥还没医好,咱们家这事也不算完呢。如今王生平那边怎么样,谁也不好说。
偏生村里已经传开了,我那块儿玉卖了五百两。就算有人来提亲,多半也是冲着银子来的。
更何况,就算来个老实厚道的男人,也未必能靠得住。之前文秀才也说要好好照顾我,可一转眼到了他娘面前,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娘,我也不瞒您,自打退了文家的亲事,我便暗中发誓,这辈子只孝敬您和我爹,不想再轻易定亲了。”
陈母听了这话,眼圈一红,又忙劝道:“傻姑娘,你这又是何苦?都是你爹当初没给你挑好,这才害苦了你。”
陈宁宁拉住母亲的手,摇头说道:“我倒觉得如今能看清文家倒是好事,省得我嫁过去受苦了。说来好笑,家里出事前,倒也没觉得;偏偏出事后,我是真觉得您和我爹我哥我弟,比什么都要紧。若能把咱家日子过好,我也不求其他了。”
陈母感动得快哭了,又说道:“你放心,不管怎么说,宁远宁信将来就是你的依靠。若是他们对你不好,看我不削死他们。”
宁宁又笑道:“倒是我爹那里,您好好再劝劝,别轻易让他把我嫁出去。”
陈母叹道:“罢了,回头就跟你爹好好说说。”
宁宁点头道:“如今过好咱们自家日子都来不及,哪里还顾得上别人家?就由着他们上蹿下跳去吧。”
陈母听了这话,忍不住勾了勾女儿的小翘鼻,又说道:“如今我闺女倒是聪明许多。”
“那是随了您。”陈宁宁说。
说得陈母破涕为笑,母女俩又聊了两句,陈宁宁又随口问道:
“娘,我想着不如在院子里种些果蔬,往后咱们自家有现成的菜吃,就不用去别家买了。”
“这……也好。”闺女一心为家里生计操持,陈母自然满口答应了。
陈宁宁想着外婆的小院子,再看向窗外,不禁生出了许多向往。
*
另一边,陈宁远站在后院,听着母亲和妹妹在厨房说话,微微挑了挑嘴角。
此时他那双深潭似的眸子里,闪过了一道寒光。
不就五百两银吗?什么阿猫阿狗都敢肖想起他妹子来,这些人还真是好大的狗胆。
偏偏这时,宁信刚好跑进来,一见长兄脸色,就被吓了一跳,连忙说道:
“大,大哥,你在做什么?”
宁远直楞着眼看向他,又说道:“文家那边若是知道了,定会有趣得紧。”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第15章 算计 谁都别想算计我妹~
陈宁信一时猜不透大哥的心思,却又疑心他多半要生事。
虽说吃了那老大夫的药,大哥这两日还算安静。可昨日他还抄起斧子,想砍死文秀才呢。
宁信倒觉得,如今大哥就像一颗炮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炸了。
直到全家围坐在炕桌上吃饭,姐姐给每人盛了一碗香喷喷的热鱼汤。
闻着那股鲜香味,宁信满心都是舒坦。再看向一旁的大哥,正捧着大碗,一阵猛吸溜。
此时,大哥的那张脸完全放松下来,就连那双眼睛也变得水润柔和。一点也不凶,也不像发病的样子。
宁信这才稍微安下心来。无论如何,有姐姐在,就算大哥想做坏事,姐姐也会拦下他。就如昨日那般。
这时,又听陈母说道:“年轻时,你父亲读书时,总想讲究个意境。他也曾在院中种过桃树,栽过菊花。可惜这人天生辣手,花花草草到了他手中,都活不长久。后来你父亲一生气,便就不让人在院子里种花草了。如今宁儿要种菜,需得问问他才好。”
陈父听了这话,老脸一红,清了清喉咙,又说道:“你提那些旧事做什么?宁儿既然要在院里种菜,试试倒也无妨。只是咱们院中的土怕是不好,大约种不出菜来。也不必想着靠种菜过活。如今家里也没有粗使婆子,有什么事打发宁信出去跑腿就是了。”
陈母也点头说道:“不如先打发宁信买些菜种回来。”
陈宁信一听,父母争相给他派活,顿时便有些龇牙。
可转念一想,如今他就是家里顶梁柱,理应帮着姐姐多谋划,便也应下了。
转过天,宁信买了种子,正往家里走,却见抓鱼的小豆子跑来喊他:
“宁信,宁信,你还不快去瞧瞧,跟你家退亲的那文家老婆子,如今同人打起来了。”
“啥,还有这事?”宁信也顾不得其他,连忙跟着小豆子跑了。
一路上,又跟小豆子打听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那文婆子起初并不知道五百两银的事,可架不住左邻右里早看她不顺眼了。
于是,便故意在文家院外聊天,说大小话。
“那文婆子真真是个糊涂虫,退了陈家婚事,都是为了聘城里绸缎庄彭掌柜家的女儿,贪彭家那二百两嫁妆。实在可笑。”
“可不是,彭家姑娘与人私奔,如今肚子都大了。文婆子要把她娶回家,岂不是凭白多了个胖孙子?可怜她儿子当个活王八,也亏得文婆子心大。”
“可不是,陈家那小闺女多好,又孝顺,又有本事。做的一手饭菜,邻居都闻着香。更何况,她那块玉买了五百两,指不定是什么富贵出身呢。可恨文婆子一直喊人家野种杂种。若是将来,陈姑娘找回亲人,又岂是文家这种泥腿子配得起的。如今可好,文婆子嫌弃她,非要聘大肚子失贞女,真真一手好算计,把自己儿子都给算计死了。”
“要我说,文婆子总跟刘寡妇混在一处,叽叽咕咕的,该不会是听了她挑拨吧?刘寡妇儿子不是在城里干活吗?消息灵通着呢。她儿子也曾受过陈先生的恩,前几日还去陈家探望呢。该不会是刘寡妇故意套她,文婆子就上钩了吧?”
几人越发胡言乱语,也没个避讳。
文婆子就算不想听,也在院中听了个正着。
初时她还不肯信,心想定是这帮婆娘嫉恨她,故意乱说是非。
可接下来,越听越不对劲。直到听见陈宁宁那块玉不是卖了五十两,而是五百两?
文婆子双手一抖,便把簸箕里的米打翻了。
再一听说,刘寡妇故意套她,便也有些想过味来。
别人未必知道,可文婆子这些年跟刘寡妇也算同病相怜,两人没少互相帮衬。
只是文秀才比刘小良聪慧,会读书,还进了青山书苑。
刘小良没考中秀才,也不想再读书了。陈先生便托人帮他在商号谋了份工。
后来,刘家眼见着富裕起来。刘小良总是去看望陈先生,还送了不少礼物。难免见过陈宁宁几次。
如今把所有事情串在一起,可不是刘寡妇一直给她递消息,挑拨她去陈家退亲吗?想来定是刘小良一早就看上陈宁宁,还想娶她。
文婆子越想越气,越想越不甘,也顾不得其他,随手抄起一根柴火棒便冲出大门。
那些碎嘴婆娘一路跟着文婆子,到了刘寡妇家里。
只见文婆子也不敲门,一脚踢门而入。
也算赶巧了,刘寡妇正在院里归置东西。
桌上摆了许多瓜果,还有贵春楼的点心,几匹颜色鲜亮,适合小姑娘的上好布料。
再加上,旁边正站着一个媒婆,正跟她说道:“如今去他家提亲,他家定然不敢轻易拒绝。我看这事十有七八能成,若是再多加20两银,也就稳了。”
文婆子这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二话不说,便拿着棒子砸东西,一边砸一边骂道:
“好你个丧良心的刘寡妇,坏了我家亲事,原来是想给你儿子娶陈家姑娘当媳妇。你想得倒美,也不看你那三寸丁的儿子,配不配得起?”
初时刘寡妇还想同她解释:“文大姐,话可不能乱说,我什么时候坏你家亲事了?分明是你一早就看不上陈家,还说陈家大郎是个祸精,陈家一家都是贼。你整日骂陈家,还打上门去讨要定钱。如今怎么又闹到我头上来了?”
不提这话还好,一提这话,文婆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又跳脚骂道:“还不是你这野婆子,一直挑唆我。”
“事情是你自己做下的,又与别人何干?”
一来二去,这两婆子便扭打起来,引得不少人前来围观。
陈宁信赶到时,只见文婆子脸都肿了。那刘寡妇也好不到哪里去,眼眶都青了,头皮还被抓下来一块儿。
倒是有人跑去喊文秀才,喊村长的,只是大多数人都在一旁看着。
老爷们嘴上说着,妇人打架,我们如何能插手?女人们都说,她两个厉害着呢,我帮谁不帮谁,都要被记恨。不如一旁看着的。
陈宁信想到这两家都在算计二姐,一时便觉得很解气。
再一回头,却见他兄长身形一晃,便消失不见了。
宁信暗道:“该不会长兄打算做什么吧?”
这时,文秀才终于来了。冲上前便去劝架,也被刘寡妇挠了脸。
刘寡妇哭道:“你这狗娘养的狗贼,欺负我儿不在家。秀才难道就能这么欺负寡妇吗?我要去官府告你,也叫你撸了功名。”
陈宁信看到这里,突然觉得有些无趣,便准备离开。
却又听文婆子骂道:“都是你害的,我去找陈家大妹子把话说清楚。我给他家下跪,这桩婚事不退了。分明是恶婆娘挑拨,陈家姑娘注定是我文家儿媳。”
刘寡妇破口骂道:“你个老不要脸的,当初你说不要就不要,如今你说要就要?哪有你想得那么美你个老刁妇,莫要欺负陈家人老实。”
正说着,突然又听村长在人群后面哑着喉咙,喊道:
“陈大郎,你先把刀放下。没人算计你妹子。你且放心,我定会给你陈家做主,定不让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去你家提亲,糟蹋你妹子。”
陈宁信深深叹了口气,总算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