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泉……”好像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李仲脸上的不耐褪去,换成了浓烈的嘲讽,“是啊,这里的温泉的确是个不错的去处。”
“三皇子殿下若要泡温泉,应该移步男眷客院更衣才是,这里好似是女眷更衣的客院吧?”伍月十分平静地出声。
李仲因着这话倒是愣了,而后笑得更加大声,他甚至连声音都没有刻意压低,想是料定了这里足够偏僻,没人能找到这里来。
伍月方才来的时候就发现了。
坐落在温泉旁让人更衣的一众别院房间甚多,这宫女兜兜转转故意绕了这么大一圈进来,不过就是为了引她到此地。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伍月啊伍月,你可真是可笑的天真。”李仲继续道:“我原先还以为你有多大能耐,也不过如此。”
“哦?”伍月挑了一下眉头,“伍月不过一个内宅闺秀,素来没什么作为,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伶牙俐齿。”李仲鄙夷地吐出话来,“也不过这张嘴厉害几分罢了,竟也敢在本皇子面前卖弄本事。”
伍月低头,恭敬温顺地道:“三皇子殿下教训的是。”
似乎没想到伍月是这样的反应,李仲原先的一腔怒火积聚在了心头之上,眼下却连发泄都发泄不出来,只能恨恨地瞪着她开口道:“你以为你服个软低个头我就会算了吗?且不说你三番几次同我们赵家作对,昨日里竟还敢踩着碧瑶上位,暗地里舔着脸去讨好公主,你以为我能容得下你?”
伍月冷笑了一声:“我踩着赵小姐上位?讨好公主?”她也没准备辩解太多,只是问道:“那三皇子殿下打算怎么做?让我给赵小姐道歉?去公主面前承认自己居心叵测?”
李仲眯着眼,目光里带着阴狠的笑意:“既然今日将你引到了这里,我便没打算让你活着回去!”
话音一落,房门蓦地被关上,十多个护卫蓦地出现在了眼前,目光凌厉直逼伍月,只等李仲一声令下,他们手上的刀便会毫不犹豫地落在伍月身上,了结她的性命,一瞬间屋内满是肃杀之意。
伍月面上也并不惊慌,只是看了满屋的护卫,语气里带了几分嘲弄:“竟派了这么多护卫来杀了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看来三皇子殿下今日是必杀我无疑了。”
她越是镇定从容,李仲心头的怒火便越旺。
他想看她求饶,惊慌失措,想看她像狗一样跪在他面前哭喊,然而这一切都没有看到,这种疯狂几乎冲垮他的理智,他咬着牙,语气里带了几分癫狂:“我自然是要杀你,不过也不会让你死的这般痛快,我总要寻个让你痛不欲生的死法,方才能消我心头之恨。”
李仲的目光流连在伍月的脸上,而后从上到下地打量,似乎在琢磨着要从哪里下手比较好,“这世上最极尽侮辱人的法子无非也就那么几个,总要一一在你身上试试才好,我真是迫不及待看你绝望痛苦的神情了。”
“那我恐怕要让三皇子殿下失望了。”伍月慢悠悠地出声,神情依稀淡然。
李仲抬头阴沉沉地盯着她,“你以为有人救得了你?”他摇了摇头,声音带了一丝洋洋得意:“我知晓你身边有两个功夫了得的婢女,早已经派人在外头将她们截下了,你看你进来这么久,她们是不是都没什么反应?欣儿眼下更是到了温泉里面,等她发觉你不见了再收拾寻来的时候,也来不及了,太子妃下了山,太子也被我让人绊住,你说说,谁还能来救你啊?”
伍月抿唇一笑:“我好歹也是太皇太后亲封的永安县主,三皇子殿下就这么杀了我,就不怕定国公府和秦王府知晓不放过你吗?”
李仲哈了一声,“笑话,你一个徒有虚衔的县主,杀了也就杀了,定国公府和秦王府算什么,赵家可从没怕过,我不怕告诉你,不止是你,还有你那个该死的弟弟,我都不会放过。”
伍月的目光突然变得森冷又阴寒,看着李仲的目光诡异无比,李仲被她这么一望,竟觉得背脊发凉。
他气愤伍月到了现下还是高高在上的姿态,转头下令道:“还杵着干什么,给我动手!”
眼看着那护卫就要欺身过来,伍月忽然开口说道:“贡赞公主根本没有邀过我们来泡温泉吧,一切都是你在算计,对吗?”
李仲目光陡地一颤,声音也尖了不少,“你不要以为拿出贡赞公主……”
伍月却打断了他的话,“贡赞公主根本不可能邀我们来泡温泉,就算是她准备找我和公主殿下麻烦,也不会选择泡温泉,可你却假借贡赞公主的名义将我们引了过来,再对我痛下杀手,如此一来,就算是我死了,大家也会理所当然地觉得我是被贡赞公主所杀。”
李仲面色微变,心下竟有种被看穿的发慌。
贡赞公主为什么不可能邀她们来泡温泉?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伍月怎么会知道,她还知道多少?
假借贡赞公主的名义邀她过来再杀了她,理所当然地将罪名推到贡赞公主名上,反正大家都知道昨晚上伍月赢了比赛,贡赞公主心有不满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而因为李欣身份尊贵,所以贡赞公主只对她下手,也是顺理成章。
伍月话还没说完,只是笑了一下又道:“当然,这还不是你最终的目的。”
李仲终于忍不住,失手打翻面前的茶杯,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你知道什么?”
她侧着头微微笑:“你若只是要杀我,让人假借贡赞公主的名义将我引过来也就是了,不必自己跑过来,免得落下什么蛛丝马迹,可你不止跑来了,还等在这里同我说了那么多话,难道真的只是想亲眼目睹我的惨状吗?不是的,你在等,等人将贡赞公主引过来,对吗?”
李仲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然而他脸上的神色已经出卖了他,那张脸夹杂了不可置信,气愤,还有恐慌,最后在冰冷和嗜杀之间来回不断,变得十分狰狞。
“杀害县主的罪名并不小,更何况她是一个异国公主,此行还是为着两国邦交而来,只要将罪名推到她的身上,你便可以名正言顺地以她杀害县主为名,对她出手,我说的对吗?”伍月轻轻地,一字一句说得清楚分明。
李仲的脸色稍有缓和,就听伍月接着道:“贡赞公主昨晚上如此戏弄于你,你定是恨惨了她,不过……若我没记错,赵将行原先是让你拉拢贡赞公主的对吗?”
“住口!”李仲猛地喝了一声。
伍月自顾自地说下去:“所以你的人会伪装成太子殿下的人,以太子殿下的名义讨伐贡赞公主,等到贡赞公主陷入困境无法自保,这个时候你只要偷偷地拉她一把,助她脱困,只怕贡赞公主对你是感激不尽,这栽赃的罪名你们再往太子殿下身上一推,往后她不但视赵家如友,更会视太子殿下为敌。你瞧瞧,一石三鸟之计,既杀了我,又报复了贡赞公主还让她对你感激不尽,顺带地还狠狠地将了太子殿下一军,只要这次商谈失败,他不但要受皇上责难,还要受百官指责,就连吐蕃也对他大有意见。三皇子殿下的苦心策划,的确让人佩服。”
李仲瞪着她,面色冷如冰霜,他这刻已经不想折磨伍月了,只想让她死,赶快死!
她知道的太多了。
“是又如何,你反正都要死了,让你死个明白,做个明白鬼也好!”他的声音有自己都按捺不住的惊慌,这不仅来自于被伍月全盘得悉的恐惧,还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外头突起一声异响,刀子划破血肉的身体让人莫名觉得毛骨悚然。
伍月又笑了,这一回是无尽的温柔,温柔得李诉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她慢慢地开口道:“其实我也在等,等贡赞公主过来,而她也早就到了,不早不晚,恰恰将我说的话,尽数听了进去。”
李仲的脸色一片惨白,脑海里第一个想法就是杀了伍月。
他提起刀子蓦地往伍月冲过去,那刀锋还未碰到伍月,就见伍月身边站的最近的一个护卫提起刀来将他挡了回去。
眼前只能见得一片刀光血影,剩下的十几个护卫瞬间就倒在了他的面前,只余李仲一脸恐惧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你……”他提着刀,全身都在发抖,就连声音都在发抖,“你……你……你你你是谁?你你你不能……不能杀我,我是……当今的……的三皇子殿下……”
伍月朝李锦感激一笑。
这庄子上都在李胜寒的控制之内,他要让李锦混进李仲找的这些护卫里来,并不是很难。
若是赵玉,他肯定谨慎无比,一出手用的都是最可信的心腹大将,然而李仲太着急了,才让李胜寒有了可乘之机。
也好在李锦平日里都隐于人后,李仲根本也不认得他,他平日里高傲无比,就是曾经见过,也不过将一个奴仆放在心上,这会自然不知道他是谁,只当他是伍月身边的人。
“我不会杀你。”伍月转头看着紧闭的房门,“贡赞公主应该想同你好好地算账,便没有我的事了。”
她话音才落,房门砰地一下被打开。
一身红衣明艳的贡赞公主带着松猜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影将阳光完全隔绝在了外头。
李仲扑通一下跌坐在了地上,脸上血色尽失,白得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