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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一章替罪羔羊

    她的背上已然沁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太皇太后眼下看着她的眼神,简直是吃了她的心都有了。
    恐惧和慌乱过后,赵皇后的心神慢慢趋于冷静。
    毕竟是一国之母,她也早已经过了出一点事就招架不住的地步,伍月一直在注意赵皇后的动静,这时候见她微微偏了头,眼角轻轻扫了一眼木槿。
    木槿脸色瞬间惨白,就这么一眼,伍月就知道赵皇后打了什么主意。
    就见木槿一把跪到了太皇太后面前,连连求饶道:“太皇太后息怒,此事皇后娘娘是无辜的,一切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愿意领罪!”
    太皇太后狠狠瞪向了木槿。
    这个时候跑出来领罪的这个宫女,她又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只是为了保全主子,自己跳出来当替罪羊罢了。
    木槿边说边掉着泪:“皇后娘娘当真不知道那是兔肉干,只以为是普通的肉干,奴婢是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娘娘的寝食起居都经由我手,这兔肉干也是我看娘娘喜欢便三番四次地喊底下的人送上来,娘娘一切都是不知晓的,全都是奴婢的错,娘娘对太皇太后并无任何不敬之心,请太皇太后明察。”
    赵皇后面色已经松了下来,表情覆上了几分心痛:“你贵为本宫身边的大宫女,深得本宫信任,这宫里送进来的一事一物本就该十二分的上心,今下却犯下这般大错,你可知那兔肉干将本宫陷至如何不义之地。”她哀戚地看向太皇太后:“臣妾此事,确实是冤枉啊。”
    木槿将头磕得砰砰作响,撞声在安静的大殿之上响起,十分惊心动魄,可见磕的力度半点不曾留情,不一会儿就见她的磕破了头,鲜血顺着脸庞不断地掉下来,然而她却好像感觉不到痛一样,继续不停磕着,边磕边道:“都是奴婢的错,请求太皇太后勿错怪了皇后娘娘。”
    太皇太后冷眼看着主仆情深的这一幕,心膛起伏不定,显然已经气得连呼吸都不顺畅,她的脸色本就灰败,此刻更是覆上了浓浓的一层黑气,可见那愤怒已经从外到内,直直透进了骨子里。
    “你……你……”太皇太后伸出手来,然而那手却止不住地颤抖,怎么也抑制不住。
    那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就见她身子一软,直直地倒在了赵皇后面前,竟是被气得一口气缓不过来,直接晕过去了。
    李欣最先反应过来,一把就冲了上去。
    赵皇后也被惊到了,太皇太后原本身体就不是很好,现在还在她的宫里被气到晕倒,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这个责任她万万担当不起,当下连忙让人去宣召太医。
    伍月和娇娘都在殿下,此刻根本没人注意到她们了。
    太皇太后晕倒,事关重大,肯定要马上派人去将皇帝请来,赵皇后看着伍月和娇娘,神色越发森冷,然而此刻却没办法再留她们在宫里了,皇上一会到场,绝对会仔细盘问,那兔肉干的事虽说可以推到木槿身上,但始终是永福宫里的人,别说太皇太后此刻还晕过去了,皇上定然对她诸多不满,若是留着伍月和娇娘在此,也不知道会说出些什么话来。
    然而今下把她们放走,又心有不甘。
    娇娘这么好的筹码若是放走了,以后若是再要拿捏住她,可没有今日这么好的机会。
    只是这刻她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思考,解决了太皇太后之事和应付即将到来的皇帝才是至关紧要的。
    她面色冷冷,看着伍月出声道:“这里没你们的事了,先退下吧。”
    伍月直接无视赵皇后那眼里清晰可见的杀意,平静从容地谢恩:“谢皇后娘娘,臣女告退。”
    娇娘才从太皇太后晕倒的错愕中猛地回过神来,如获大释地跟着道:“多谢……皇后娘娘,民女告退。”
    李欣早就顾不得伍月和娇娘了,她们现在离开也是对的,娇娘是属虎的,她若是还留在宫里教太皇太后看见了,只怕又要气着她老人家。
    从一团乱的永福宫里出来,娇娘还是心有余悸,整个人好像从冰水里捞出来一样,这时候还觉得莫名发冷。
    伍月伸过手去扶她,轻声安慰道:“无事了,不用害怕。”
    娇娘此刻看伍月的眼神多了几分变化,从前她一直感激着伍月,但也只是将她看作一个很了不得深闺女子,谁都知道商贾低贱,官门中人最为看不起,然而这些官门中人私底下也还要置办些产业增置些额外收入,但大多都不会自己插手罢了,伍月身份如此尊贵,还亲自参与到胭脂小楼的事里来,这行为就已经让娇娘刮目相看了,可今日之事更是超乎了娇娘的想象。
    对着赵皇后咄咄逼人面不改色,从容镇定,这番胆色气度,可并非一个普通的贵女所有,更不像是一个十多岁的女子能做到的。
    她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表达自己的心情。
    但伍月扶着她,娇娘隐约就觉得有源源不断的力量从她的手心传达过来,一时间也生了一种患难同度的感觉,好像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会坚定不移地陪她一块度过。
    陌生,但有种异样的熟悉。
    好像很久很久的以前,她们就是互相扶持着这么走过去的。
    等到出了宫门,天色已是昏暗了下来,皇城里的宫灯一盏接一盏地被点燃,衬得天色好像笼罩在晕开的迷雾之中,就连温度也陡然下降了几分。
    伍月的马车就在城门边上等着,迎秋和同心一行人在马车上等了许久,这会终于见到伍月和娇娘平安无事地出来,连忙就迎了上去。
    马车里早就燃着暖炉,温暖无比。
    娇娘上了马车,心里头这才仿佛落到了实处,一下子就安定了起来。
    “就是可惜了那澡豆方子,胭脂小楼里是不能再用了。”娇娘叹了口气,悠悠开口。
    伍月倒是不觉得如此惋惜。
    那方子问世的那一天起就代表了争端的开始,如今虽然是换了一个法子到了赵家的手中,但或许冥冥中注定那方子就是留不住的。
    她笑了笑,温言出声:“那澡豆方子对于胭脂小楼也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事,没了也就罢了,我更觉得那方子交出去了,或许要踏实一些。”
    娇娘也跟着笑了笑。
    她能听出伍月这话是真心的,虽然为这澡豆方子付出了不少的心血,但此刻心里的确没那么难受了。
    马车先到了胭脂馆,将娇娘送了回来。
    今日里娇娘出了这等事,好在李胜寒安排得当,所有的分点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一点风声没有走露出去,就连胭脂馆里的人也只觉得娇娘只是有事出去了一转。
    像胭脂小楼这种新起商户,若是被人传了一些官府抓人的传言,可想而知是个不小的打击。
    原本娇娘也还担心着,这回见着万事无虞,心里更是惊讶不已。
    尤其是她进屋之后,发现屋里有个男子在那里等着,惊得半天没回过神来。
    那男子看到她时,目光凉凉,笑容虽然看起来礼貌又客气,然而娇娘却觉得那笑容不过是端在表面上的,不会让人觉得冷漠疏离,但也生不起亲近之感。
    可那目光在落在她身旁的伍月之时,眸里就好似映入了火光,虽然那笑容也并没有怎么变化,但娇娘忽然就有种,他的眼睛会发亮的感觉。
    “李翊。”李胜寒简短利落地道了自己的名号,算是对着娇娘打了招呼。
    娇娘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看向了伍月,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伍月笑了笑:“就是景王府的那位世子。”
    娇娘回过神来,瞬间就拘束起来,有些无措,不知道该是如何的反应。
    说起来伍月虽然将胭脂小楼的事让李胜寒帮忙联络张罗,但其实娇娘对接之人不过是个小喽啰,李胜寒断是不可能自己出面的,何况还有一个彭三贵。
    只是一个胭脂商户,彭三贵也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是以平日里都是派了人来胭脂馆里跟娇娘对接事务,可以说娇娘一直都以为这些都是伍月的人手,根本没想过还跟另外一个人有关。
    她对李胜寒这个人的印象也就停留在坊间传言景王在外头流落多年的儿子,一举回府又雷风厉行地夺了世子之位,加之各种版本的揣测和渲染,总之是个遥遥不可及的人物。
    娇娘平日里有不少贵客都是这京城里还能说得上名号的名门贵女,贵女们之间谈论的话题大抵也会离不开京城里负有盛名的男子,眼下这李胜寒的名字可算是被提起最多的,当然也免不了说这世子如此俊逸倜傥,可今下所见,觉得这四个字来形容他,完全是谦虚了。
    娇娘书读得并不多,说不出什么惊为天人的话,只觉得这人真是老天爷厚爱,长了一张人见人爱的脸,看了就觉得心生欢喜。
    有京城第一公子盛名的赵将行已然是娇娘所见最为好看之人,只是赵将行的俊逸少了那么丝烟火气,如高岭之上巍巍白花,总是多了几分不真实,李胜寒可算是完全相反。
    伍月出来已经很久了,也是时候该回府了,便也没有说多余的话,先说眼下的正经事:“太皇太后在永福宫里晕倒,赵皇后顾不上为难我们,便放我们先回来了,眼下她自顾不暇,短期里应也不会再来寻娇娘的难处。”
    那澡豆方子应该是赵玉想要,刚好就让赵皇后出面拿了,可见他倒的确没心思来对娇娘出手,伍月也不怎么担心。
    横竖那方子已经到了他手上,别说赵皇后这会有麻烦,吐蕃奸细还在大理寺里,吐蕃要派遣来使这消息近日应该就能落下,他的事多着呢。
    按照上辈子的走向,赵玉会趁此机会跟吐蕃结成友好协议,并且还会协助吐蕃让靖唐相信吐蕃的同盟之心,来日吐蕃出兵南诏,靖唐才会冷眼旁观,不出手相助。
    赵玉真正意义上不能算是祸国祸民的奸臣,只是他站在赵家的立场上,免不了要为赵家多筹谋计算,南诏的死活他顾不上,赵老夫人是以前的云南军姜将之女,云南军以前是最早镇守在靖南关的军队,最先的靖南关就是姜家在守,后来大权为秦王府所取,姜家在先帝那会没落了好些时候,一直到现在驻军西北,姑母赵容儿为后之后,渐渐又复苏起来,在西北又成了靖唐一道不可破挡的防线。
    可以说,在吐蕃的立场上,赵玉主和谈,仗打不起来,镇守靖南关的秦王府只要不得重用,大势就会慢慢地拿回姜家手上。
    可想而知,吐蕃这次来使,一定是赵玉眼下最紧要之事。
    李胜寒在这里等也不过是为了确保伍月毫发无损,这会事情总算也可以告一段落,便也不准备多留,直接就对着伍月道:“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府吧。”
    方才回来的路上,伍月跟娇娘该说的也说的差不多了,所以便点了点头。
    娇娘惊讶地看了伍月一眼,似乎是明白了什么,而后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伍月是她所见最知礼数分寸的大家闺秀,鲜少见到她这样没有避忌的时候,那便可说明了,李胜寒对她而言是不同的。
    娇娘压低了声音,对着伍月调笑道:“你很久以前说的,你有在意的人,便是他么?”
    伍月愣了一下,正想解释,就见娇娘摆了摆手,一副心照不宣的样子,出声道:“知道了,回去吧。”
    李胜寒耳朵尖得很,娇娘就是说的再小声他也能听到,何况娇娘说的话也不算很小声。
    伍月清咳了两声,很好地掩饰了自己的尴尬。
    她才坐上马车,还没来得及坐好,李胜寒就跟着跑了进来,着实将她吓了一跳。
    伍月瞬间就知道他急忙忙的跟进来是为了什么,当下朝他绽开笑来,缓慢而又坚定地道:“没有别人,是你。”
    马车外冷风拂过,然而心有安处,便是暖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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