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母亲的名字,一路坚强的周颂渐渐红了眼眶。
她忍住不抽泣,可是泪水已经涌了出来。
随着关门的声音,屋里安静到极致,一行人悄悄推开地道,先是临邑探出头侦查了一番。
他动作极轻,就算是安静至此,也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寝殿内一片狼藉,能翻的地方都翻了个遍,所有桌椅都是东倒西歪,看起来很是萧条落寞的模样。
即便临邑并非齐岳国人,即便他对这里毫无感情可言,但是眼下的情形,让他不由自主想起被洗劫一空的城主府,想起从前与屈雍在城主府书房里商议事情的场景,顿时也是一脸凝重。
屋内虽然凌乱,但是没有武王的人,借着微弱灯火能看见,在床榻边有个人,握住塌上之人的手,正放在脸边厮磨着。
但是,临邑同时也注意到,门外紧贴着门口就有好几个人把守着。
这屋内只要有丝毫动静,那就很容易引起外面人的注意。
他看了看后面泪流满面的周颂,不太敢让她冒这个险。
不仅仅是她要控制情绪,就包括病榻上的皇后,还有同样心焦的皇帝。
如今这个情形,只要有分毫差错,那便是他们千里迢迢,将公主送进了一个万劫不复。更别说地道里其他人了。
不知上面发生了什么,只是看见临邑不断回头,很是两难的模样。
周颂用眼神疑问着,临邑干脆落了回来,低声将自己的担心说了。
原以为周颂会奋不顾身冲上去,毕竟至亲就在面前,一个小姑娘历尽辛苦,千里迢迢而来就为了见父母一面,如今近在咫尺而且机会难得,怎么能忍得住。
但是超乎所有人意料,周颂对于临邑的担心很是认可。
“我轻轻上去看一下,若是有可能出问题,我绝不冒进。”
看着她沉稳稚嫩的脸上还晃着泪珠,临邑点点头将她带了上去。
隔着朦胧轻纱,周颂终于看见了自己日思夜想的爹娘,她轻轻呼吸着,以免发出太大的声音,可是泪水早已经流了一面。
“颂儿!!!”
所有人心底一惊,锅子和斯焕实,甚至做好了进攻准备,迎击武王的部下们。
周颂也是狠狠一抖,她没想到自己躲得这么深,居然也会被发现。
门口的守卫头都没转一下,屋里的响动丝毫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
临邑一手压着周颂,一手摸向腰间的斧头,几乎要准备动手了。
接下来屋里的宁静,却打乱了他的想法。
这是,怎么回事!?
只见皇帝轻轻摸了摸皇后的头,低声道:“又做梦了?颂儿没事,别担心了。”
原来是这样……
所有人松了口气,可是周颂内心的煎熬,却是更加。
母亲担忧她已经到了梦中频繁呓语的程度了,门口的守卫见怪不怪的模样,就说明了一切。
可她却不敢贸然上前相认,这么近,就离得这么近……
临邑眼睛一转,轻轻拍了拍周颂,示意不如趁机就上前去。
丁潇潇也点点头,就算是皇后发出惊呼,也就是梦中胡话而已,不会被人发现的。
周颂浑身颤抖着,轻轻起身,向父皇身边移了过去。
靑账之内,齐岳皇帝对着自己憔悴的皇后,内心已经如同死灰一般。
劝慰她的话对自己却没有什么用处,他知道颂儿落在武王手里,后果不想也知道。
当初她离开皇宫出走,就是不想嫁到北荒去。
那时候父兄俱在,还有娘家撑腰,,而如今被武王当做谋权篡位的筹码,送去北荒,她接下来的的命运,简直不敢想象。
若她当初走了便走了,再也别回来多好。
现在他起码还有个念想,长子失踪,太子被杀,女儿被当做礼物一般送给北荒人。皇帝看着昏昏沉沉之中,似醒非醒的皇后,觉得她此刻才是最幸福的。
周颂轻轻站在靑账之后,不敢惊动。
可此时门外突然传来催促声:“还没说完话嘛!?早也是交出来,晚也是这个结果,我劝你就别浪费时间了!”、
“住口!不然休怪寡人直接将国玺废了,也不给那个逆臣!”
门外没有动静了,几个人叽叽咕咕了几句,走到稍微远一点的地方休息去了。
皇帝转过头来,深情的望着皇后,在她额头上亲吻了一下,手却缓缓伸向怀中。
周颂还在犹豫,此刻现身是否是好时机,可就在此时,清账之内寒光一闪。
没等她看清那是什么发出的光芒,身后嗖嗖两声,临邑和丁潇潇一左一右,竟然已经冲到清账内,一左一右将皇帝按住。
“当”一声脆响,皇帝手里的匕首落地。
他正要挣扎,却见颂儿突然出现在面前,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又看了看地上的匕首,最后将目光落在病榻之上的皇后身上。
“您……您这是要……”周颂不可置信看着一脸狞色的父皇,捂着嘴又是泪如泉涌。
抢下匕首之后,临邑到门口警戒着,丁潇潇拍了拍周颂的肩膀,轻轻叹了一声,也退开了。
不是绝望到一定程度,谁能下此狠心。
看着见到女儿,连惊喜之色都没有了的皇帝,丁潇潇甚至能感觉到他的绝望。
“父皇……是颂儿啊,您看看我……”周颂缓缓跪在皇帝身前,仰头看着他。
皇帝却渐渐瘫软,将脸埋进手掌之中,肩膀也逐渐抖动起来。
“父皇……”
所谓人之哀莫大于心死,说的就是这个情形吧。
丁潇潇不着痕迹的带走了地上的匕首,悄然在寝殿之中,观察起来。
这里以前既然是地道入口,恐怕当时应该不是寝宫,而是书房之类的所在。
地道这么久一直没被发现,那么有可能,还有其他机关或者设置,也藏在这里。
皇帝很久才抬起头,缓缓问了一句:“你怎么来的,为什么还要回来?既然逃了就走吧,父皇和母后,你不必操心。”
周颂以前是个围着父母膝下转圈的小女孩儿,可是这短短几十日时光,让她已经彻底蜕变成另一个模样了。
“不必操心?”周颂指了指床榻上的母亲问道,“父皇的不必操心,就是和母后一起赴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