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石室的门又被关上了。
    地底下的石室，仿佛切断了时间，使得此处成为了一个独立于宇宙之外的时空。
    空气冰凉而不流动，四周石壁坚硬而压抑，在这种环境下，密室中的那张白床和那床上的老人，仿佛融进了这背景之中，成为了这单调却又幽森空间中的一环。
    除了朱老外，没有人出声。
    大家都默默地凝视着那张床，凝视着床上的老人。
    在这种氛围下，朱老握住宁耶的手，开始细细说了起来，仿佛一个临终传道的老者。
    “独耳君所说的话，确实也不能说完全是假的，但是他所说的东西，有许多似是而非。而这种似是而非的话语，最能迷惑你们这些不谙世事的年轻人了。
    因为他说的话并非全都是假的，还有很多内容有真实的依据，而他一点点得把证据抛出来，并且用语言诱惑，就自然会让你们以为他所说的话全都是真的。
    让老朽来一点点说明吧。
    独耳君说明月山盟和三大恶是同源的，这个说法不能算是错的。
    事实上，明月山盟和三大恶确实是都脱胎于守陵人组织，而当年造成他们分歧的内容，也确实是尸化之力和兽化之力之争。
    双方一方认为对生命洪流的开发应以尸化之力为主，另一方则认为应以兽化之力为主，这分歧最终使得双方分崩离析，最终分道扬镳。
    但是，你若因此就认为明月山盟和三大恶本质一样，那就是中了独耳君的计了。
    他和你攀亲戚，实际上就是为了让你潜意识里放松对他的敌意。
    其实若说起来，五千年前没准大家全都是一家呢。
    同源不代表明月山盟和三大恶关系很密切。这两大家族从分开那一日开始，就已经势不两立了。
    明月山盟为善，而三大恶为恶，双方善恶立场根本不同，完全不能同日而语，相提并论。”
    “是的，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宁耶严肃地点头道。
    朱老见宁耶还愿意听自己的话，脸上的表情稍微松了松，他放缓了语气，继续说了下去。
    “再说这比翼鸟的事情吧。比翼鸟是真的存在的。不过，那是数百年前的事了，而且也根本没有那么玄乎。
    独耳君说，数百年前，守陵人先祖在坟墓中发现了突然出现的一对比翼鸟，并把它带回家族中好好奉养，视若神明。
    他这说法，对也不对。
    在坟墓中发现比翼鸟的事情是真的，把这对鸟儿带回家族的事也是真的。但却谈不上把这对鸟儿奉若神明。
    要知道，古人相当迷信，这种发现祥瑞的事儿，在过去是被当作上天给与的吉兆来看待的。
    当年正值改朝换代之期，面对不确定的未来，人们的内心渴求平安，因而对这类预兆分外敏感。
    守陵人先祖发现了一对比翼鸟后，当即带回家族，当作一个好意头的象征，把它们养了起来，当作了家族的吉祥物而已。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这朱家祖坟的深处的石门上，才有比翼鸟的图腾。
    但也仅仅就是如此罢了。
    所谓的比翼鸟，在今天看来，或许不过是一对发育畸形的鸟儿，然后被古人附会成了神鸟，然后被我们先祖当作家族的吉祥物而已。
    独耳君所说的那些神鸟操纵家族的话，不过就是吓唬你们的耸人听闻的假话。”
    “可是……”宁耶虽相信朱老的话，可也觉得这背后似乎隐藏着一点什么问题。
    明月山盟和三大恶中人的短寿，是一直都存在的一种现象。
    这朱家祖坟里独耳君能来去自如，也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就连主墓室里的那三具石椁，宁耶他们也都按独耳君的吩咐打开了，并发现里面确实放着奇怪的泥土和诡异的霉菌。
    这些事情，独耳君通过比翼鸟的传说把它们都串成了一线。
    如今朱老却说比翼鸟只是一对普通的鸟儿，并无什么神异之处，这显然是无法完全说服宁耶他们的。
    看出宁耶眼神中的纠结，朱老冷冷一笑说道。
    “我大概明白了。
    你们果然是被那独耳君洗脑了。
    那我便和你们细说吧。
    先说说寿命这件事。我知道，作为明月山盟的子孙，你们一定都深深地为这短寿的诅咒所困扰。
    可是说有人在暗中偷取我们的寿命？还说是利用血色人参和血菇去偷取的？荒唐！这怎么可能？
    事实上，明月山盟中人之所以短寿，完全是因为我们的血统。
    在过去的守陵人建立的那个时代，时局动荡，异人辈出，守陵人中有不少人，就是带有强大的天赋的人。
    但是万物有常，这些强大的天赋的获得，往往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因此这一类人，往往寿命并不是很长。古人为什么要不断修炼？要讲究养生？其实就是因为他们获得的这些能力，会减少他们的寿命。
    而这些原本寿命不长的人再互相通婚，其后代在具有很强的能力的同时，却也继承了短命的厄运。
    这就是为什么明月山盟和三大恶中人，往往都有很强的身体素质，却都活不过五六十岁。
    其实这就是很简单的生物学原理罢了。
    你们几个人的父母都是明月山盟或是三大恶中人吧。在这么一个小圈子里不断通婚，存在问题是正常的……”
    “朱老您的意思，是我们的短寿都仅仅是因为基因的缘故，而非其他？”白蝉问道。
    朱老冷淡地扫了她一眼，转头看向宁耶，说道，“是的。”
    “那么……这个朱家祖坟，还有那三具石椁……”宁耶犹豫地追问道。
    “三大恶和明月山盟向来有过节，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朱老叹了口气道，
    “三大恶的独耳君处心积虑想谋害我们，于是早早就盗掘过这个朱家祖坟，并把里面的机关研究得透透的，又有何稀奇？
    这里当然是我们明月山盟自己的地方，不是三大恶的，你们不要信了那家伙的鬼话。
    至于今天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遇到独耳君，说起来这事也根本不复杂。不过是那家伙想来谋害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