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承致终于开口,他的声音饱含不耐的警告,“一而再、再而三试探我的底线,你们哪里来的自信,我会答应你们任何无理的要求?”
踩在钢丝上的众人,被这一桶冰水彻底浇醒,侥幸打破。
他们总算忆起令嘉之前的话,两人已经分手,毫无关系了。
刚刚在他底线内还可软语温存,交易超出预期值却也能立刻撕破脸将态度转换。
果然,这才是银行家本色。
失去最后一枚筹码的优势,连线两边的战火一触即,似乎就要图穷见匕首了。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傅承致下一句,话锋一转——
“这是最后一次,如果明天布会结束,你们没有释放人质,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会你们所有人找出来,挫骨扬灰。”
没有人怀疑他的威胁是句虚言,因为那狠劲儿隔电话都已经令三人胆寒。
只有手指都快要耳朵堵住的令嘉,在听见这一句时,不可置信地松开手,缓缓头。
她忍了一整天的泪光,像断了线的珠,终于掉下来。
不该庆幸还是心酸。
第82章 chapter 82
伦敦十一月每天只有不到小时的平均日照, 俨然已经进入初冬。
英式庄园的绿茵草坪及花园养护得,还是被连绵不断的阴雨打得它七零八落。
二楼书房室内,文件和酒杯以及各种花瓶摆件散落一地。
窗外电闪雷鸣, 屋子里却没有开暖气,潮湿的空气像是比外还要更冷分。
霍普从家中匆匆赶来, 来不及抖落身上的雨水,最先瞧见的这一幕。
傅承致一个坐在窗边的长沙发上,神寥落在发呆。
他衬衫松散, 发也被抓得一团乱, 颓然的样子把霍普吓一跳。
听见地毯出来的脚步声, 他没有回,看着窗外喃喃低声轻叹。
“我一定是疯了。”
霍普凝神:“您做了什么?”
“我答应了绑走令嘉的,在明天十二点之前, 宣布退任。”
no——
霍普倒吸一口凉气,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险些要以为自己没睡醒, 还在做梦。
“您认真的吗?”
“你认为我在跟你开玩笑?”
傅承致反问,霍普立即噤声, 转换话题,职业素养新上线:“这样的意外没有出现过在我建立的经常性计划备案中, 时间紧张, 应起来会十分艰难,这场仗很难打赢。”
“我已经通知了提名委员会和法律顾问团队, 他会负责所有舆公关事务和风险规避。”
傅承致站起来,转回时已经与刚才的模样判若。
仿佛软弱、寡断、焦虑、痛苦从未在他身上出现过一样,他新成了那个完美无缺的危机处理机器,精准冷血, 逐一往下吩咐:“我已经让新闻部门起草了发言稿件,等他发到邮箱,你来做最后的补充校。”
“另外,通知首席执行长十五分钟之后开始视频会议,我会在明天的发布会任命他为新的执行总裁,但他必须保证在我退任后,合宜按照原计划规范的发展进程延续下去。”
“明天开盘之前,我希望得到董事会多数成员的意见表决,确保合宜在外界看来仍然稳定,只是常规权利轮转。”
……
一连串的命令下达,就连霍普这样360度无短板的的金牌助理,也不免觉得脑容量爆炸。
他仓促记下,准备一一执行,转身前,才猛然想起来还没汇报最要的事。
“sir,国内我已经派协助警方地毯式排查,各个关卡都在通力合作,相信很快就能找到令嘉小姐的下落,您放心,她不会有事的。”
傅承致低展开纸,在起草信件,不知道有没有把他的安慰听进去。
霍普在心里叹一口气。
直到书房归安静,男手中握紧的钢笔才稍微停顿。
刚摔过的钢笔不知道哪出了毛病,墨迹往下渗漏,沿着他的手指落在雪白的纸张上晕染开。
眼前的局面,比父亲去世那年还要复杂,那一次,在他父亲去世前已经有草拟的紧急预案排演过,从公布讣闻到宣布就任,一切仅是按部就班,忙中有序。
这个夜晚的无措和混乱,一切仅仅是因为,他任性地顺从了自己最欲望深层的心意,他枉顾合宜数十年的发展规划,未来不管不顾,放纵了自己不负责任的选择……只想要令嘉活下来。
勒索、绑架、敲诈、危急生命的报复……一切在傅承致生活的圈子并不鲜见。
十二岁那年,他的远房表舅就曾因要和相恋年的女友分手,女友雇凶伪装成绑架案,并在收到赎金后撕票。尽管傅承致与表舅的关系不算十分亲近,但那确实是个不错的长辈,每次从瑞士到伦敦,风尘仆仆却从不忘记给外甥带份别具巧思的礼物。
傅承致至今还记得,遗被发现的现场照片,男脑瓜正中被开的血洞,腥红混合着白色浆液。
金钱财富给他带来了所有,权力地位,也包括桎梏和危险。绑匪电话二次打来时候,傅承致脑子里闪过的就是表舅那张记忆中惨烈恐怖的死面孔,从鲜活和善到悄无声息,只需要一颗子|弹。
挂掉电话之后,连他自己都忍不住为自己一时间作出的选择感到震惊,他分明不是这样的,甚至在最初时,他的令嘉的感仅仅只是一份肤浅的迷恋。
他应该恩威并施去谈判,让他明白一条性命自己言不算什么,要么见就收,要么滚蛋。
但他最终无法想象同样的事同样在令嘉身上发生。
他选择妥协。
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讲,感同样还是一笔投资,付出得越多,代价越大,投资象的爱就越深刻,就像天底下的父母孩子,痴男怨女,这是典型的沉没成本谬误。
金融出身的傅承致应该比任何都清楚这一点,但性还是决定了他无法将她割舍。
因为他这一生,从未在任何身上倾注过那么多,他乎给了令嘉自己所有的关注、宽容、耐性,包括时间、精力、爱意和善良。现在,他将为她能活着,付出自己有生以来最大的代价。
—
首都的天已经大亮,出了阳,可惜被遮光窗帘挡得严严实实。
别墅内所有都在沉默,等待半天后大洋彼岸的媒发布会宣布召开。
只有令嘉一个,坐在沙发上听娱乐频道的新闻。
在条件被答应的况下,他允许她看一会儿电视。
每个节目、每个频道都悄无声息,没有任何关于她失踪的消息。
她的心比昨晚刚被绑到这里时还要复杂不安。
这种不安随着十个小时期限的临近,被越放越大。
傅承致还不知道,事实上,只要他她的安危表现出毫不在意,在他一次提出条件时就否决谈判,她这会儿十有八九已经被放出去了。但现在,他却要为一个虚假的交易条件,放弃来之不易的权利,将数年来的经营成果拱手让。
下午点整,伦敦时间早上十点。
亚洲合宜宣布了售出绘真股份,预计在年底彻底撤离中国市场的消息。
傅承致的一条承诺实现了。
这个消息让三振奋,沉闷的客厅迎来短暂的放松。
令嘉却也坐不住了,她关掉电视,趁着其余去弄午饭的时间,和看守她的平商量,“既然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为什么一定要把他逼进死角呢?”
“这是必要的,我谁也没有办法保证他不会反扑,你比我更清楚他的行事手段。”
“我可以保证。”
令嘉从沙发上翻起来举手,“只要你现在放了我,我保证在事结束后,他不会找顽石一分钱的麻烦。”
“那不行,你看起来挺善良的,却是个骗子,你俩的关系,也跟昨晚和我说的天差地别,我分辨不出来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所以你就呆个小时吧。”
平不肯看她。
令嘉急了。
她想说,要是傅承致果真报复,就算他退任了也一样能做到,尽管可悲,但现实就是这样,方的实力悬殊犹如蚍蜉撼树。他不懂,她傅承致身边呆了那么长时间,合宜的能量是最清楚的。
但她偏偏不能说,因为后果无法预计,要是把激怒了,况还可能变得更糟。
说服不成,她干脆起身往里走。
“你干嘛?”平急忙跟上问她。
“上洗手间你也要管。”
男的脚步这才停住。
反手锁门,令嘉却并未如她所言上厕所,打开水龙,她的目光落到卫生间角落那只墙面粉刷桶上。
昨晚洗脸时候令嘉就注意到了,这边别墅应该结束装修不到一年半载,东西应该是装修时遗留的,因为患有哮喘,很容易过敏,令嘉一直这些东西的气味格外敏感。
蹲下身,她费力用牙刷刷将盖子撬开,一看,里果然还有半桶乳胶漆。
只能兵行险招了。
令嘉沉下心,把整个脑袋凑到漆桶上方,猛吸了一大口气。
她在赌。
赌这些并没有完全失去良知,只要有一点点可能,她都得试试。
冲水后出门,令嘉起先看起来神色如常。
直到矮个子的午餐端上来,叫吃饭时,三才发现,令嘉裸露在外的胳膊上的皮肤,浮起了可怕的红疹子。
席间,饭没吃口,她却越来越频繁地开始咳嗽、吸气。
谁也没见过这种症状,都被吓一跳,还是精英男先冷静下来:“你怎么了?”
“我有先天哮喘,哮喘发作了。”
令嘉的身形顺着凳子滑坐地上,捂着脖颈,巴掌大的脸蛋发紫,咳得昏天暗地,看上去近窒息。
这绝不是能装出来的样子。
司机飞快上网将这病症搜索了一番,准备出门给令嘉买急救药物和哮喘喷雾,就在他打算出门时,被平拉住——
“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