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把刚刚撕下便签狠狠粘了回去,“啪”得一声,合上了笔记本电脑。
“你有什么想法吗?”
“把这个卷宗原件给我,我要一起带去京州。”
“好。”温朝易安排让人立即送来,“你是不是现在更心疼他了?”
叶青扯了扯嘴角,哼了一声,“心疼个头,办件事和走迷宫一样,等他回来我抽死他。”
温朝易愣住,之后哈哈大笑,笑到抬起镜框,手指擦着眼泪。
“你可真是,叶总,真不怪我第一次见你,就想和你交朋友,你这脾气,可真太对我胃口了。”
*
去京州的前夜,叶青突然例假到访,并且疼得死去活来。
按理,打了皮埋是不会有这种情况的。叶青大约知道,是因为压力太大的缘故。
她觉得不要紧,强忍着继续看那些方案材料。
乐容和秦优看不过眼,悄悄去喊了欧逸明来,欧逸明到的时候,叶青捂着热水袋伏在公寓的书桌上看文件。
“还好吗?”
叶青看见欧逸明十分惊讶,“欧医生你来干什么?他们谁去叫你的?”
她脸色惨白,手紧紧按在小腹上,书桌上散乱着文件和吃了一半的饼干。
什么都乱糟糟的。
欧逸明给她把饼干纸扔进垃圾桶,倒了一杯热水给她。“你这样问到底值得吗?那么累那么辛苦,那个小程总要是对你好,不该把你放在这种位置上。”
好好的护着她,让她轻松快乐地生活,才该是爱她的人该做的。
叶青喝着热水,手上没有停下来。“他从来就不问这种问题,只要我想我喜欢,他会说那就去做,甚至给我一个更高的目标。”
“如果失败了呢?不是什么事都一帆风顺的,他就看着你白忙吗?”
叶青放下了手里的文件,直起身来,直直看着欧逸明。
“欧医生,你觉得我是什么人?”
她不需要他的回答,她可以直接给他答案。
“我天生就就是个野心家,你认识我时候,我乖巧文艺安静,是因为被家里压着不许做我喜欢的事情。”
“人当然不会一帆风顺,但我停不下来,因为我喜欢,能做这些事,我喜欢。他也知道,我喜欢。”
叶青说完,重新回到了文件之中。
欧逸明站在书桌旁看着她,伏案认真的样子,和当初在学校里做题时很像。
她没有变过。只是他不懂。
欧逸明从兜里掏出一粒止痛药,放在她的书桌上。
“吃了吧,别的都没用。”
“谢谢。”叶青就着热水仰头吞了下去。
欧逸明往外走去,又回头喊了她一声。
“青青。”
“还有事吗?”她抬头看了他一眼。
“我有时候也会想,为什么这么多年从来不告诉你,也不去努力接近你。但我现在想明白了,因为我们的确不是一类人,我没法理解你的世界。那本来就是一句永远无法开口的话。”
叶青捏着笔,轻声说了句:“谢谢,学长。”
“你加油,我走了。”
他从此离开。
*
叶青第一次自己租用公务机,飞机上,坐满了她的律师和咨询团队。
她选择了一套最熟悉的衣服,当年因为叶敏达葬礼买的那套黑色丧服。
“你就穿成这样去?”秦优陪着她一起飞京州,这些天,她正在帮忙为叶青手里的奇维科技股票套现。
叶青从口袋你拿出一枚胸针,程惟知在全年11月11日送给她的那枚——艳丽招摇、由钻石与铂金拼成的一朵立体玫瑰。
她晃了晃,这胸针大到扎眼,就像某人嚣张时的样子。
“够了吗?”
秦优求她放下,“够了够了。今天结束以后呢?你有他消息了吗?要不我找傅江森去打听?”
“程惟知这个狗人,人不在,还一步步都安排的妥妥当当,你担心他不把自己安排好?”
叶青满脸不在乎,“他说不准现在在哪点烟抖腿等好消息呢。”
“……”秦优无语,她本来还等着叶青焦心伤心,现在看,全是她自己自作多情。
叶青提前已和老程董约好,在京州郊野机场,老程董派来了她第一次到京州时坐过的车。
k00001的幻影,高调奢侈。
叶青拒而上了自己准备的车,一丁点面子都没有留给老程董派来的人。
很快,程家老宅,那个被叶青形容像鬼屋的老宅出现在道路的尽头。
车开进庄园的那刻,手机没了信号。
八月的京州,是绿植最茂盛的时节,程家老宅墙上的绿藤生机勃勃。
叶青下车,只带着一个薄薄的文件袋,直入一楼的书房。
威名赫赫的老程董坐在自己的轮椅上,手上在拆解一个立体画。
他指指对面的座位,“叶小姐,请坐。”
书桌对面已经放了一把沙发椅,甚至还贴心的加了一个软枕靠垫。
立体画拆成了一片片,碎得满桌都是。老程董手一拂,把碎片拨到了一边。
“我们聊聊吧。”
“没什么好聊的。”叶青不是来发火的,她也无需动怒,用最冷静的语气、最冷漠的神态面对这位传说中的“老阎王”。
“承蒙您看得起,三年前开了一百亿换我回国,今天换我来开价。”
老程董靠在轮椅上,打量着她,“你这是威胁我啊。”
“对,我是威胁你。我赌华光冒不起这个险,你程家丢不起这个人。”
“筹码呢?”
“我有程律林用违禁品的照片,有整个287号地块施工失误和意外违规处理的证据,另外,华光南下在宁城和广城的项目也使用了同样的标准。你们至少有两家上市公司参与其中,全部爆出来,就是地震。”
“广城和宁城还没有正式施工,287号地块是苗林自己的工程,程律林更不是我的亲孙子,这些事对我来说无关痛痒。叶总,你未免看不起我了,我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这点小事,还威胁不到我。”
“哦?那我们只能试试了。今天我走出这个宅子,没有拿到我想要的结果,就只能把气撒在我能撒气的地方了。说来订婚四年,程律林留给了我上千张照片呢,标题我都想好了:京州豪门公子夜夜笙歌,清城普通百姓路路惊险。还有,华光集团十问,是否任人唯亲野蛮扩展?当然,两家上市公司的股价,也会永无宁日。以及,整个南方大区以后但凡有项目,有华光的地方就有我,我们就互相盯着跟着伴着,看看是我这个地头蛇狠,还是您这个敲门虎厉。”
老程董满是皱纹的脸上,含着高深莫测的笑容,
“想要什么条件?”
“我带了团队就在门外,现在去让双边团队去磋商。您本来就是看中叶氏在清城在南方的能力,那这次,我们两边谈个可以长久合作的计划。”
“其他没有了?”老程董敲敲书桌的木边,“现在提还来得及,等团队进来,就是刺刀对刺刀,没有什么我让步的余地了。”
“不用。”
“好。真好。”老程董按下了书桌上的专线电话,“让法务部、战略部、集团办公室都立即都到我这里来。”
再看着叶青:“没想到我一把年纪,还要受你的威胁。说来你知道任人唯亲的里面也有阿知吗?你捅华光的刀,不怕连累他吗?”
叶青打开自己文件袋,把那份卷宗倒扣在书桌上。
“这又是什么?”
“我今天来,其实是他的意思。”
“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您对程惟知到底是什么心态,但这份东西,是他对你的心态。”老程董伸手要去拿时,叶青往后抽了回来,“他这个人胆大心细,看着不讲道理,其实比谁都体谅人。”
老程董抽过这份文件,看了一眼后,捏着纸张的指节便开始发抖。
“你哪里搞来的这个?”
“程惟知留了一个口子,让我找到它。”
叶青站了起来,她想起自己以前真的很怕老程董这样的人,威严、精明、强势的男人。
但现在,却已经可以平等甚至主导对话。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但以他的傲气能忍到最后,以至于情愿被你抓走,也不想来面对你,而是让我把这东西送到你手里,已经是对你最大的孝心了。”
“华光如今的情况是不破不立,一艘豪华的船,内里却千疮百孔。这里面那些程家的亲戚,您的二儿子到底做了多少,您不会一无所知。家里的水难端,您年纪大了,有些事不愿意去承认很正常。但船不能永远这么烂下去,您知道这个道理,不然您不会放他出国,也不会非要他回来。”
“这份文件,是程惟知用来告诉你的,有些人不配你的慈爱,不配你用父亲的力量给他们体面。希望您能够早点清醒。”
*
叶青要说的话只有这些,剩下的,她都交给了自己的团队去办。
蒋夫人带着蒋惟可特地赶来,看见叶青时,很是欣慰。
蒋惟可最高兴,“阿知哥哥眼光好,哈哈,表嫂好呀!”
蒋夫人朝她点点头,邀请叶青去花园里走走。
程家老宅的花园都沿着马场,老程董常年的习惯,就是看看奔跑的骏马。
“我以为您会怪我,怪我来这里大闹天宫。”
蒋夫人笑着摇头,“我当初可是把爸爸定的婚事给悔了,选了未婚夫的表弟,说起来和你们还有点相似呢。”
“是吗?”
蒋夫人絮絮地说着:“我闹出来的时候,妈妈也没帮我,只给了我和我先生两个职位,说相爱太简单了,你们自己去证明互相配得上互相能走到最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