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连城给李|泽|民打了电话约了见面后,又在她脸上亲了亲,才稍稍松开她,将刚一个月大,身体好似棉团一样柔软的宝宝抱起来亲了一下,低声道,“他是不是挺像我的?”
疑问的语气好似在表达不确定,但眉眼间却带着独一份的自信。
李弥君头靠在男人的肩膀上,笑道,“人家说儿肖母女肖父,但你好像反过来了。”
贺连城眸色闪了闪,“是个儿子?”
“……”
他那个样子看起来像是不知道?
哦,是自己一直没告诉他是男宝宝和女宝宝,而且宝宝屁股上带着尿布,现阶段光从衣服外面看,的确是看不出来是男是女。
李弥君抬眼看他,肯定道,“是个男孩。”
“哦。”男人捉着她的手在唇边亲了亲,声音低沉磁性,“你生的我都喜欢。”
李弥君勾唇,轻轻拍拍男人的背,“我们回去吧。”
“嗯。”贺连城把孩子放回她怀里,转身推门下去,再绕到驾驶座发动车,等走了差不多五分钟的车距后,听后座的女人道,“阿城,我姑姑得的什么病?”
“叔叔说是突然气急的,昏过去后,再醒过来去医院检查,发现身体上长了肿瘤。”
“谁气她了,难道她又去见我那大伯了?”
李泽覃是李婷宜的养父,当他入狱,作为晚辈,李婷宜肯定是要看他去的。但在李弥君看来,这李泽覃是个口无遮拦的,她姑姑去的话,只有挨骂的份儿。
贺连城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低头对着宝宝笑的女人,看她神色温和的样子,好像刚刚的那个问题只是随后问出来的。
“不是。”男人正色道,“她和你爸去了趟美国,本来是想见见你妈|妈|的,顺道接你妈妈回来看看你……”
话说到这儿,女人原本温和的神色,蓦地沉了下去,“看我做什么?”
“你爸没跟我说,我也不清楚……”贺连城顿了顿,缓声道,“也许是以为你想念你妈。”
这是他猜的,但大概八|九不离十,因为在他看来,李婷宜这个后妈真的是比阿弥的亲妈还把她放在心上,可能在知道阿弥是女人后,想要让亲身母亲出面多给阿弥些慰藉。
男人将车拐上的高速,从后视镜内撇到女人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静了静,正色问道,“阿弥,你有没有很想她?”
李弥君没有回避他的问题,也没有丝毫的犹豫和隐瞒,长舒了一口气道,“她在我五岁的时候就走了,所以我现在已经想不起她长得什么样子了。我爷爷临终嘱咐我说,以后对我姑姑好点儿,她也会对我好,但他那时没提起过我妈,大概是觉得费尽千辛万苦嫁到李家,最后弄得个离婚收场很不光彩。”
贺连城没从她脸上看出哪怕点点对母亲的眷恋,也就没再说什么,但隔了几分钟,又听她道,“我记得送别我妈回来大哭了一场,谁也哄不住,是我爸守着我,静静地坐了好几个小时,等我哭累了,安静下来后,才跟我说话。”
“说了什么?”
“他说,你妈妈再也不会回来了,因为她恨这儿所有的人,包括你,所以,从今天开始,他要学会做一个没有妈妈但照样能直起腰的男人。”
李弥君的脸上有寡淡的笑,“他告诉我,男人不应该用眼泪换得自己想要的。如果想要就争取,如果你真是想你妈妈留在身边,你就努力长得优秀,握着自己手中的权利,等你长大了,随时都可以找她。但是现在不行,因为你还需要别人照顾,去找她会惹她烦。”
贺连城眉目暗沉,面部的肌肉紧绷,只要一想到他的爱人从别的孩子还在尿床的时候就被告知、强行接受这些成人才要承受的东西时,心尖就像被针刺一样的难受。
而身后的女人却是在说完那些铭记在脑海的东西后,稀松地笑了笑,然后快速从记忆中抽离,将视线转到了又闭上眼睛的宝宝身上,眸光也回到了柔和之色。
……
车开了半个小时后达到贺连城的别墅。
贺连城刚推开驾驶座的门,就见消瘦了不少的李婷宜穿着通勤版的黑色衬衣和松散阔腿裤,急急地跑了过来。
一贯慢条斯理、温文尔雅的李|泽|民也是迈着大步,翘首朝副驾驶上看,大概是从看见副驾驶上有人,又转而看向后座。
贺连城绕到后座,只手拉开车门,然后俯身将宝宝抱了出来,因为怕把睡熟的宝宝吵醒了,等李弥君提着摇篮从车上下来,才轻轻将车门关上。
李弥君刚站定,就被冲过来的李婷宜抱在腰,然后就听见后者的啜泣声,“阿弥,你受苦了。我好想你。”
她拍拍李婷宜的背,“进屋里再说。”她在身高上占有独特优势,这样拍继母的背,倒真的像是有强大力量的男人安抚怀里的女人。
“我……”
李婷宜还要说什么,被后来走过来的李|泽|民拉到自己身边,后者边伸手擦了擦她的眼泪,边温声道,“好了,不伤心了,阿弥回来了,看起来也很健康……”
正说着,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什么,怔愣住,松开妻子,径直走到贺连城面前,盯着他抱着的孩子,“这是?”
抹泪的李婷宜也注意到了,因过于惊讶,张着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言语。
“进屋里说吧。”贺连城双手托抱着孩子,和李弥君并行地走回客厅。
两个长辈面面相觑,眉头不由而同的蹙起,但也没多说话,默默地朝大厅内走去。
到了客厅,李弥君便在摇篮把手位置的按钮上按了一下,摇篮便舒展开成了一个真的能立起来和摇起来的摇篮。然后,她掀开摇篮的避光布,“阿城,把宝宝放下吧。”
贺连城嗯了一声,便小心翼翼的将孩子放了进去。
李弥君轻轻将避光布的拉链拉上,有意留了一个两三厘米的细缝。
等一切弄好,李|泽|民和李婷宜已经进屋了好几分钟。两人从进屋就一直矗立在摇篮旁边,盯着轮廓分明跟那个转去厨房倒茶水的高大男人有八|九分相似的宝宝,眉头时而舒展,时而蹙起。
两人的动作几乎都是同步的,如果此刻不是严肃的,大概看起来很搞笑。
贺连城拿着托盘端着四杯茶,一杯先放在已经在沙发上坐下的李弥君前面的茶几上,然后两杯放在对面,他自己的那杯放在阿弥的旁边,等坐下正对着自己面前。
这别墅,只偶尔有清洁工过来打扫,平常就他一个人住,而今天恰巧是清洁工打扫的日子,正好留了钥匙。不过,通知李|泽|民来时,他就特别跟后者说了让清洁工先离开,所以此刻也不用担心谁把话听了去。
“爸,姑姑,坐吧。”李弥君朝还在俯视宝宝的两个长辈道,“我有事跟你们说。”
两人相互看了对方一眼后,便会意般的做到李弥君对面的沙发上,隔着茶几,李婷宜首先开口,“阿弥,这个孩子是阿城的?”那眉眼简直是阿城的复制版,说不是亲生的都没人相信。
李弥君点头。
李婷宜再出声时,声音已经变成断断续续的了,“也是……也是你的?”
“是我的。”
李婷宜放在膝盖上的膝头蓦然攥成拳头,“那你……这次消失的几个月也是因为还生宝宝?”
这几个月,李弥君特意叮嘱了父亲和侯明不要跟别人透露自己的所在,两人都是口风紧的人,并没有像任何人说起过,而贺连城更是让自己都见不到的人去见其他人,所以也没跟人说起过。
因此,李婷宜不知道阿弥是在缅甸,只当阿弥出了什么事,身为丈夫的李|泽|民只安慰说阿弥很安全,没有危险,却没想到她能带着个孩子回来。
李弥君坦诚回答到,“算是吧。”
李婷宜的拳头握的更紧,蓦地将目光移向沉默的贺连城,脸上都是杂糅着责备和心痛,“阿城,阿弥生孩子时,你是不是一直在申城……”
在听到前半句时,贺连城眸色暗了下去。
“今天之前他也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李弥君知道继母要质问阿城为什么没在她怀孕期间照顾她,打断她话道,“他想去,我没见他。是我做的不好。”
李婷宜咬唇,一点儿也不忍心去责备她,即便到了如今这个年纪也算得上美的眼睛,再次被溢满了泪水,“阿弥,你怎么……怎么敢冒这么大的风险?要是中间有个好歹,你让我和你爸爸将来怎么活?”
起身就走到李弥君的面前,蹲下细致地抚摸着后者的脸,眼泪夺眶而出,“阿弥,我和你爸爸都把你放在心口最重要的位置,你可以试着接纳我们,把责任和重担都卸下来,不要都扛在自己身上。嗯?”
看着激动的继母,李弥君说不动容是假的,但同时脑子里冒出来一个不解的念头:为什么,姑姑会比她的亲生母亲还要在乎她?这太不符合“继母”这个词语的含义了。要是她,可能做不到这点。
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并没有被深究。
“我这不是挺好的嘛。”李弥君放柔了声音,拿西装的袖子擦了擦继母的脸,再抬眼朝自己的父亲看了一眼,后者便会意,拉起妻子,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坐下。
“今天叫你们来,是想问问你们的意见。”她朝摇篮看了一眼,道,“这是个男孩儿,如果我继续以男人的身份回到李家,那他将来就会继承权。但是……”
女人将一只纤细的手放在身旁高大男人的大手里,轻轻柔柔地握着对方的大拇指,“但是,我想他能跟着阿城,至于我,我会分割外李家的产业后,功成身退。当然,如果爸你还想做董事会主席的位置,我可以放权。”
贺连城反握着女人的手,在听到“功成身退”四个字时,身体僵了僵,身上的握力不自觉地加大了,紧紧地攥着,好似不想流失什么。
“阿弥,”李|泽|民的视线落在交握的手的两个小辈身上,“你是为了阿城所以才想退的吗?”
“不全是。拆分和分割李家产业,从很早就开始了。你接手的这几个月应该发现了很多隐蔽的正在进行的工作。”
李|泽|民点头,“我知道了。你想要做什么,爸爸都支持你。”
这个月足够他了解整个盛华集团所有的方方面面,他能清楚的感觉到原来盘根错节甚至有些混乱的业务交叉已经泾渭分明,相关利益方基本上没有结盟的可能。
“只是这个孩子……”李|泽|民看向贺连城,面上有一丝忧虑,“阿城,你有没有负担?”毕竟阿城在外人眼里还是单身,贸然多出个孩子,势必引起别人的注意,而且如今阿城是媒体关注的焦点,什么风吹草动都能被炒大。
孩子被曝光了怎么样,会不会影响到阿弥?
如果阿弥是个女孩儿,那这些都是问题,但恰恰她目前是只能做“男人”的女人。
所以,这些都是问题,而且非常棘手。
贺连城却是没半点儿犹豫,“没有,我能给他最恰当的身份,不会影响到阿弥。”
李|泽|民没特意去问他要怎么做,只道,“阿弥,我待会儿去你家,通知佣人迎接你。你……回去不回去?”
“回。”
李|泽|民没再多说什么,半搂着依依不舍的妻子,起身道,“那我先走了,你整理完就回去。”
说罢,便带着一步三回头的李婷宜走了。
贺连城把晾地差不多的茶端起来给李弥君,温声道,“我待会儿让从商城里送一些婴儿的东西回来。你先去楼上睡会儿,等宝宝醒了我再去叫你。”
李弥君坐了几个小时飞机的确是累了,所以也没矫情,便起身去了楼上。
……
李弥君家里的人原本以为接下来的晚餐只是给主人接风洗尘的,却没想到迎来了主人的生母和早几年来过这儿的继妹emma。
一时间气氛诡异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