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弥君仍是被黑布遮住眼睛,强忍着汽车颠簸带来的呕吐感,前10分钟刚被绑在背后的双手暗自握成拳。
与她同坐面包车最后一排的刘鑫嘴角有被人拳打而产生的淤痕,双手如李弥君一样被绑在背后。
自称吴帽的男人,眼里泛着危险的光,手持枪指着刘鑫的脑门,“想不到你胆子挺大的,居然还藏着一部手机。你说,我是不是应该一枪打爆你的头?”
刘鑫本想笑,却不想牵动嘴角的伤,带动脸部的肌肉抽了抽,说话时声音依旧沉稳没半点惧色,“我只是拿了个关了机的手机,既没有打电话,也没有想要联系外人,吴哥激动什么?还把我打成这样。”
大概15分钟前,从外面拿食物回来的吴帽一行人也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居然要对李弥君和刘鑫两人搜身。刘鑫担心这帮人发现阿弥的秘密,主动挡在阿弥的面前,让他们搜出了手机。于是,他们出离的愤怒,把手机扔到水里不说,还连着给了刘鑫几个拳脚。不过,这样以来他们倒一时也就忘记了去搜李弥君的身。打完刘鑫,吴帽找来绳子,分别将这两人绑了。
“没想过联系别人,还把手机藏在裤带里?”
“我总不能主动交给你们吧,人都会防患于未然,我也不例外。”刘鑫侧头,将嘴角的血在肩膀上擦了擦,“吴哥下手真重。”
“我他妈没打残你已经够意思了,你还嫌手重。”
吴帽朝李弥君扫了一眼,顿时目光里带着点儿邪气,笑时脸上带着让人黏腻的恶心感,“你应该学学你的主子,知道寄人篱下得乖乖的。醒了也装没醒,不给自己找存在感。”
看了一眼不够,他又朝李弥君脸上看去。
真是越看越觉得有味儿,难怪会有些男人会上男人。
他感觉,要是男人长李弥君这样,日子久了,他也会动那方面的心思。
蓦地,吴帽特别想听这比娘们儿还漂亮的人的声音,用脚踢了踢李弥君的脚尖,不知为何,刚刚还对刘鑫下手极其重的男人用脚去踢李弥君时,居然放轻了力道。
他见被踢的人“看”向他,边道,“诶,李总,说说话,听说你跟殷家大小姐是男女朋友,但看你这长相,还真是想不出来你能硬的起来。”
他的语气玩味,似乎真的是在跟李弥君聊天,但李弥君没吭声。
刘鑫眸色暗了暗,刚要插言就被吴帽的枪口顶到了车座上,只听后者厉声道,“你他妈别说话,小心老子不给赵老头面子打爆里的头。”
说完,又用脚轻轻踢了下李弥君的脚,那力道最多算是碰,道,“怎么李总不乐意跟我们这些粗人聊天?”
李弥君知道自己不说话,这人会不断不会消停,还是一直想其他方法来刁难他们,于是她用低沙的声音淡淡道,“车太颠簸,我不是很舒服,你如果想说话,我就听着。”
吴帽在听到她的第一个音时,脸上就出现了类似于“怎么这个声音”的表情。他还以为李弥君那样女性化的长相,声音也能像女人一样软,或者是个娘娘腔,却没想到是这么个声音,一时没了逗弄的心思。
……
为了避免被警察发现,吴帽等四个人带着刘鑫和李弥君尽走的是些根本不可能有摄像头的小路,崎岖难平。
每隔大概5个小时,他们才停一下,期间,李弥君和刘鑫会有上卫生间的时间,但李弥君身份特殊,要么不去,要么就是刘鑫以她是文明人被人看着尿不出来为由而要求轮流看守的人背身过去,吴帽等人见这两人的确没偷跑的意思,便也会同意。
走走停停,倒真的是用了两三天的时间到了春城附近。
吴帽他们似乎是想出境,但看到边防查的非常严,而且自到了春城,好像有好几拨人在追踪他们,时时都担心被发现送到局子里面去。
又因为总也得不到雇主的确定性指令,吴帽等人脾气越来越暴躁,筹划着不通过边防直接出境。
……
贺连城虽追踪不到李弥君的手机信号,却从毛陈子那边得到消息说春城一帮小混混准备在春城接阿弥,然后送出境。
但这帮小混混,因为前几天聚众斗殴,被警察以扰乱治安罪关押。
要从他们那儿问到话,那就必须得去看守所。
贺连城去的时候,把他称为薛叔的中年男人把春城的公|安|厅|长也一起带了过来,所以提审那帮混混的过程很顺利,但他们人也只是知道接洽“肉票”的地点而已,其中一个混混还说自己的手机里有接头人的照片。
警察比对那照片,发现这人居然是外号“吴帽”的吴志金,有过过失杀人的犯罪记录,20几岁时被判了15年,从监狱里出来没几年。
期间,贺连城在警察调取数据库时,无意间看见了殷梓浩的照片,但名字却是叫尹方。他把这消息给了毕骁麟,便带着人去了小混混嘴里所有的会面的地点。
算算,从阿弥被绑,到今天已经快一周的时间。
贺连城时时刻刻在焦忧中度过,担心阿弥受伤,担心她被绑匪欺负……比起担心,有时他更多的是因为自己的疏忽而懊恼——
明明早就有那么多人提醒他当心了,为什么他没时刻跟着阿弥,让她如今处于危险的境地?
他发誓,只要找到阿弥,他一定让绑她的人血债血偿,也再也不让阿弥受苦。
他换了非常普通的短袖和牛仔裤,跟着毛陈子和几个乔装成混混的警察在会面的地点,为的是在不引起绑匪怀疑的情况下,顺利的接到阿弥。
但等了三四个小时,等到是边防警察有关认尸的电话。
那刻,他比任何时候都期望“吉人自有天相”这话成真。
他忍住颤抖的手,把车开到了边防警察所说的案发现场,下车时甚至是扶着车门才将将站稳,强自定神后才大跨步走向四具用白布盖住的尸|体。
他跟着警察,机械性地看一个个至少中了四五枪的死气沉沉的脸,是跟盛华酒店录像里那四个男人。
当看完最后一个,他脑子里冒出“幸好”二字的同时又有疑问:阿弥去哪儿了?
脚步像是有自我意识般的往前走,他想要看看阿弥是不是听见枪响躲起来了,藏在什么地方等他去找。
可薛叔拉住了他,劝道,“阿城,前面是缅甸了,不能擅自过去。”
贺连城回头看这位长辈,赤红的眼睛木然,“我要去找阿弥。”
或许是神经太多紧绷和连日来的睡眠不足,他的声音僵硬而飘渺,好像是飘在空中,让人抓不住。
鬓角已白的薛叔拍拍他的肩膀,安抚道,“现在这里面没他,起码说明他安全,可能是他暗中联系了另一路人,帮着带走了他。你看这四个人,都是被重型机枪射杀的,而且以我的经验,我觉得这是从两百米以外的地方射击造成的。从这儿往前走200米,就是缅甸。我觉得,现在咱们先去那边过境,然后让官方的人帮助我们与缅甸那边沟通。”
旁观者清,贺连城知道薛叔说的很对,也听进去了,但仍是望着对岸,好似这样就能看见李弥君的身影。
原本还带着那帮小混混在事先约定接洽的地点守着的毛陈子,开着车急急地冲过来,匆忙地下车跑到贺连城面前,喘着气道,“贺总,有消息说李总没事,被对面的尹家带走了。”
贺连城赤红的眼睛骤然像是被点了火般亮起来,拎起毛陈子的领口问,“哪个尹家?”
毛陈子本就在大喘气,被他这么一拎,一时脑子空了空,反倒是薛叔道,“尹启正?”
毛陈子点头。
薛叔看向贺连城问,“阿城,这可是当地的土豪,传奇的很,隐蔽的很,我们这儿的人非常少人见得到他。”
贺连城面色不似刚刚的失魂落魄,镇定了很多,问毛陈子,“怎么能联系到他?”
毛陈子摇头,“我没见过。只知道他开赌场的,但极少人在赌场见过他。不过……”他顿了顿,看了眼周围的边防警察,朝贺连城又走了几步,在后者耳边道,“贺总,我们以为做混混的时候,虽然天天看不起警察,但真碰上了,还是很给警察面子的。我想尹家也是一样。您可以让边防,或者春城的领导出面接洽,这样比较容易。”
贺连城看了他一眼,下一秒便上了那辆黑色保时捷,发动车后,朝薛叔道,“薛叔,我们走。”
薛叔没迟疑,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就上了车。
毛陈子长舒了一口气,朝那四具盖了白布的尸体走去,各自瞅了一眼,啧了一声道,“妈的胆子大的,也活不长。”
……
李弥君被还是十六七岁的少年模样的殷梓浩搀着,从黑色看不清车牌的车上下来,脸色分外苍白,如果仔细看她的身后,还能从她的裤子臀部处看到点点血迹。
殷梓浩朝一边紧紧跟着他们的二十六七的汪生吩咐道,“去叫胡医生。”
汪生领命,拿着手里的长枪交给其他小弟,转而把那辆黑色的车开走了。
刘鑫跟在身后,想去搀扶,却被那少年冷漠的眼神制止,然后就听他对一个手下吩咐,“请这位先生先去休息。”
“我要和阿弥在一起。”
殷梓浩仿若没听到,径直带着李弥君往一处房子走。
刘鑫还要跟上去,却被那些手下拦住,“先生请跟我来,我们少爷会照顾好那为先生。”
话说的很有礼貌,但刘鑫还是担心这位突然出现算是救了他们的沉默的陌生少年会对阿弥不利,而且阿弥的脸色很不好。他张嘴叫了声“阿弥”,空气里便响起李弥君虚弱的声音,“放心,他不会伤害我。”
她没回头看他,因为已经没了力气。
殷梓浩扶着她在事先已经通知佣人铺上柔软毛毯的沙发上躺下,然后倒了一杯水,喂给李弥君喝了,“阿弥,感觉有没有好点儿?”
李弥君一手放在腹部,另一手抬起盖在眼睛上,气若游丝,用她本来的声音道,“梓浩,如果医生过来时,我昏倒了,你让他一定替我保住孩子,如果我怀孕了话。”
她裤子上的血虽是梓浩开枪时,从那帮绑匪身上嘣出来的,但现在陌生的腹痛感却让她心里生出惧怕。她与阿城在一起的相当长的时间里都没做避孕措施,受孕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她怕,怕这好不容易到来的也是自己隐隐期盼的孩子,会因为颠簸的路途而消失。
殷梓浩怔愣住,虽然六年不见,但记忆中阿弥的声音是低沙的,绝不是现在娇软的声音。
还有……怀孕?
“阿弥,你……”
因为腹部的疼痛,李弥君已经无暇顾及他人的话,尽可能的表达自己意思,“孩子是你城哥的……”
城哥的……
阿弥和城哥……
殷梓浩毕竟只有十六七岁,纵然再聪明成熟,一时也对突如其来的信息有些消化不了。
在他的印象里,阿弥是个十成十的男人,而他的城哥……
反正在他的认知里,这两人在一起有了孩子,让他诧异,甚至觉得有些诡异。
但他不多言的习惯,还是沉静的“嗯”了一声。李弥君神经一松,竟昏睡了过去。
胡建康很快就被汪生带了过来给李弥君诊断,刚过半分钟,他脸上就出现了不可思议的表情,抬头看向殷梓浩,“子孑,他是男人还是女人?”
殷梓浩下意识就要说男人,但马上转而道,“女人。”
胡建康皱眉,“那要赶紧去医院。我这儿没安胎的药。”
“真的怀孕了?”
胡建康点头,朝矗立在旁边的汪生道,“去主楼把之前买来的担架拿过来,把这位小姐抬去医院。”
“好的胡先生。”
等拿来担架,殷梓浩让几个保镖抬着李弥君上了宽大的车内去了医院。医院虽然器材简陋,但却是有基本的妇科检查装置,很快确定了李弥君的孕期已经有近两个月。
接着用了一些基本的安胎药,便又将她接回了尹家静养。
殷梓浩听胡建康的叮嘱,决定去春城买一些生育的药物和器材,顺道去接他在这儿的妹妹尹怀桑,却在刚出门时见到了贺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