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却被告知他是个女孩儿，哦不，是她。
    殷樱觉得有点儿错乱，呆愣地盯着不知该用“俊美”还是“妖艳”来形容的……她也不知道该说是男人，还是女孩儿。摇摇头，让脑袋清醒过来，有点欲哭无泪，“可是我喜欢阿弥。”
    李弥君笑，边扣上白衬衣的扣子边道，“我也喜欢樱樱。”
    女孩儿俏丽的眉眼皱起，“可你不是男人。”
    言下之意就是，不是男人，就不能用喜欢。
    李弥君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起身走到窗前，面对着视线始终在自己身上的小女孩儿，“殷樱，即便我不是男人，我们也依然是朋友，朋友间的喜欢也是喜欢。”
    殷樱此刻已经使不上脑子了，莫名有点伤心，嘟着嘴呢喃道，“可我以后不能嫁给你。”
    “自然有你将来想要嫁的人。放心，”李弥君用食指指指自己，笑道，“将来你找男朋友或者老公，我一定帮你把关。一定给你找一个英俊、有钱又爱你的老公。”
    她说的有关未来的话，现在入不了小女孩儿的耳朵，后者目前所有的心思都在她身上的衬衣和西裤上，看了一遍又一遍，还是觉得不真实。
    “阿弥，要不你还是一直都是男人吧，我……有点儿错乱。”
    李弥君笑，“未来会一直是。”
    选择今天说出真相，完全是因为殷樱已经真正地对她产生男女之情，这不是好事。现在趁着樱樱还小说清楚，能将伤害降低到最小，也好让她把心思放在其他男人身上。
    “可……”殷樱咬唇，两条纤细的腿迈开步子走到阿弥面前，嗫嚅道，“男人岁数越大，第二性征会更明显，你这样，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殷樱已经要上高中，所以很清楚成为男人后，喉结、胡子都会必备物，女人也是，岁月越大，胸越是遮挡不住。阿弥长得这个样子，现在岁数小还好说，但是大了呢？
    李弥君似乎不以为然，“未来也许会有别的办法。”
    静了静，殷樱从心底开始慢慢接受“阿弥原来是个女孩儿”的设定，但禁不住心里的疑问，又道，“你为什么要扮成……男的？”
    李弥君转身，“哗啦”一声拉开了窗帘，顿时外面的日光洒满房间，垂眼往下看，能见到正与人打电话的高大的阿城。
    她转身对小女孩儿道，“我出生前，爷爷就知道了我爸和我姑姑的事儿了，加上我大伯有刑事案件缠身，所以只能另选继承人。据说，我没出生前，我爷爷听信医生跟说我是男孩儿的话，当着全家族的面，宣布如果我能健康长大，那就是李家新的继承人。但是天不遂人愿，我是个女孩儿。”
    殷樱细细观察她的脸，发现在叙述这些事情的时候，阿弥的情绪毫无波澜，好似这只不过是个别人的故事。
    她背过身去，发现阿城不在院子里了，继续道，“你也知道我们家女孩儿是没有继承权的，所以爷爷将错就错，继续把我当成继承人培养……我举手投足的动作，都是按照男人来的，如今如果让我做回女孩儿，可能比较难……”
    她的话喂落音，身体就被人从后面拥住了。
    14岁的殷樱，个头到了她下颌位置。这个时候整个人都贴在她的背上，好似是想给她力量。
    带着哭腔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阿弥，你好辛苦。”
    的确，在弟弟失踪前，殷樱是被当成小公主养的，整天只要吃好玩儿好打扮好就天下太平，但自父母去世及弟弟失踪开始，她尝到了从前无法想像的坎坷。
    但这些比起身为女孩儿的阿弥扮成男人，还要比男人做的更优秀，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李弥君转身将女孩儿拥在怀里，笑道，“还好。除了特殊时期。”
    殷樱脱口而出，“大姨妈吗？”
    李弥君噗哧一笑，然后点了点头。
    “以后我可以帮你的……还有，除了我，还有谁知道你是女孩儿，贺连城知道吗？”不知为什么，此时殷樱的脑海里冒出了她专程祝贺阿弥毕业时看到贺连城拥着阿弥的场景。
    “现在我家里只有侯明的爸爸知道，阿城……他不知道。”
    “哦。”殷樱叹了口气，颇有点儿可惜的样子，“我的初恋就这么完了。”
    李弥君笑笑，没再说什么。
    正巧这时门被敲响，之后，赵叔的声音传来，“李少爷，小姐，出来吃饭吧。”
    “知道了。”李弥君又恢复为低沙的声音，搂着殷樱往门口走，道，“之前我在江城时用过的保姆，我会再招过来照顾你，你如果你觉得不好可以换其他人。还有，梓浩的事，你不用担心，虽然目前警察那边断了线索，但可以确定他还活着。而且，阿城的爸爸之前有不少道上的朋友，能扩宽消息来源，打听到梓浩应该不难。”
    “谢谢你阿弥。”
    “不用谢。”李弥君只手打开门，看到赵叔便道，“赵叔，待会儿可能会有一个保姆过来，您费心招待下。”
    “没问题，李少爷。”
    说着，三人到了餐厅，各自找位置坐下。
    李弥君往窗外看了眼，问赵叔，“赵叔，阿城呢？”
    “刚刚说出去签约，不用等他吃饭了。”
    李弥君挑眉，“那我们先吃吧。”
    三个小时后，贺连城开着奔驰车从外面进入别墅，长腿刚迈下车，眼角的余光就扫到坐在花坛上的阿弥。
    李弥君也看见他了，看脸色好像气消了。以往也是这样，阿城生气也是生着生着气就消了。
    他招招手，一脸的温和，“阿城，签约顺利吧。”
    贺连城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淡声道，“说是想负责全江城的包销。我在考虑是不是同意签约。”
    “对方的实力怎么样？”
    “是个老手，有几家网吧，之前给几个游戏在他自家的网吧内做过推广。钱肯定是有点儿，但要说多大实力，可能没有多大，不过在江城还是名列前茅的。”
    李弥君抬手摸着下巴，思索了几秒才道，“你现在在江城还没有根据地，需要有熟手给你打开市场，但不能被熟手把持。合同的话适合一年一年的签，在合同里面要设定销售多少是达标，还有设定阶梯包销条款，就是销售不同的额度，提成的比例不一样。”
    顿了顿，又道，“他本人玩儿过你的游戏吗？”
    “我看他玩儿的挺好。”
    “嗯……”李弥君拖长了音，然后道，“那要是我，我可能会先跟他签一个试运行协议，规定在某个时间段内，如果能够达到试运行的目标，就签确定性的协议。怎么？”
    她看他勾着嘴角似笑非笑，好似在说她对他的事业指点江山，正要开口解释自己只是建议，但却被他抢了话头，“走前，周福海跟我说我们是新手必须把姿态放低点儿，但是听你刚刚说的，完全相反，听起来像是迅达已经能做个强势的甲方。”
    李弥君抿唇，看着男人道，“对方能在没见到你前玩儿通你的游戏，就说明已经充分认可你的游戏了。如果放低姿态，就会给对方迅达好欺负的印象，不利于以后的长远合作。而且，迅达的确是甲方，甲方本来就应该比乙方强势。”
    男人盯着她，目光灼热，“那我们想法一致。”
    他的视线太多热烈，李弥君一时不知怎么招架，转而道，“厨房有给你留的饭菜，要没吃的话，可以去吃点儿。”
    说着就要站起身往屋内走，却没提防被男人一把拉住手腕，灼热的体温熨烫心尖。
    贺连城一手握住纤细的手腕，另一手抬起包裹着不知为何像没有骨头一般柔软的手，“阿弥，你是在等殷樱长大吗？”
    李弥君将视线转向大门方向，努力降低手上的摩挲感，“这是什么话？”
    “等她长大后，结婚之类的。”
    “没有。”
    “那你喜欢她吗？”
    李弥君终于将视线转到他脸上，一字一句像是要钉进他心里，“殷樱跟你一样，是我的朋友。”
    “哦，那我就放心了。”
    放什么心，他没说，而是松开她的手，起身时神色恢复如常，甚至嘴角还勾着笑，“我进去吃饭了。”
    李弥君望着往屋里走去的男人，心中五味杂陈，直到高大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才转身背对着大厅门。如果此时有人从她身后走过，大概能看见她抬手擦了擦眼角。
    ……
    六年后。
    夜。
    李弥君家别墅灯火辉煌，陆陆续续有名车开进停车坪，从车上下来的男男女女个个盛装打扮，一些李家的老老少少纷纷看见自己熟悉地就迎上去谈笑风生。
    几个先到贵太太端着香槟酒，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窃窃私语。
    “不是说李弥君过生日极少这么大宴宾客的吗？”
    “是啊。不过，今年特殊。”
    “怎么特殊了？”
    “我也是听说啊，好像殷家嫡女殷樱从江城回来了，这生日宴会就是专门为了介绍她举办的。”
    “有点儿不懂。”
    “不知道了吧。一方面宣布殷樱回来了，另一方面对外宣布李弥君就是她的靠山。我估计，不出意外的话，今晚多半会宣布他们订婚，或者在交往的消息。”
    “我从来没听说过李总的绯闻，难道是在等这殷家大小姐……”
    一身黑色西装的贺连城，停完车往大厅走时，一字不落地把这些话听进了耳朵里，脸上的表情没丝毫波动。
    六年了，他那轮廓分明的五官由外显的凌厉转化为深藏不漏，俊美的脸如今除了能够吸引异性关注外，也能让男人们翘首——这六年迅达太成功了，除了游戏业务疯狂盈利外，还垄断了计算机数据算法市场，一些大项目软件开发被其收入囊中。一时间，贺连城成为众人眼中的年轻翘楚，而且更为重要的是，他单身，是申城少有的“砖石王老五”。
    刚走进大厅，他就被好像比六年前瘦了些的侯明拉住了。
    “说好提前两个小时来的，你怎么现在才来？”虽然瘦了一点，但侯明身上的黑色西装依旧被装的满满的，不用看就能感觉到脂肪被挤压的难受。
    贺连城从佣人端着的托盘里取了一杯红酒，视线像是扫描仪一样将室内的人群浏览了一遍，最好落在侯明脸上，淡淡道，“骁麟找我喝了一杯，耽误了点儿时间。”
    听说毕骁麟，侯明立马拉了八卦的兴趣，“毕少，哦不，现在应该叫毕总，真的六年都没在殷樱面前出现过？”
    贺连城一副完全对此话题没兴趣的样子，“不知道。”
    这惹得侯明禁不住想给他一个白眼。
    “阿弥呢？”
    “和殷樱在二楼……”
    贺连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将空杯子塞到他手里，抬脚就朝楼梯走去。
    侯明，“……”
    他刚准备说“马上下来”的。
    这六年，他市场看不清少爷和阿城的关系到底是生疏了，还是紧密了。反正就是当他以为这两人关系很差时，隔几天就又能看见在一起讨论个什么，好像还是大学那样。而当他觉得他俩关系还不错时，又总是隐隐感觉这两人的关系很怪异，好像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
    不过，这两人不管发生什么，不需要别人调节，就能自动修复。
    也是奇特了。
    不过，有一点他看得清楚，那就是少爷是真心为阿城的事业成功高兴，每当阿城取得什么成就，少爷总能第一时间知道。
    贺连城走到楼梯口时，抬头看见同样黑色西装的阿弥，胳膊由殷樱挽着从楼上下来。不知是不是错觉，从他的角度看，阿弥好像越来越能用“漂亮”来形容，即使她举手投足再像男人，也无法抹去“漂亮”二字所带来的影响。这种感觉在阿弥走动时并不明显，一旦坐在一起说话，就会变得尤其强烈。
    已经20岁的殷樱，整个人都是娇艳的，黑发挽起，身穿粉色裹胸礼服，显出优美的胸部曲线，穿着粉色高跟鞋站在李弥君的身边，刚好一般高。此时，居高临下瞄了一眼贺连城后，靠近李弥君的耳边轻声道，“我每次见贺总看你的眼神，就觉得他是看出来你是个女的了……不过，他要没发现，我都要怀疑他的迅达是被你用钱砸出来的了。”
    李弥君笑笑，“要是我六年前没跟你说你能发现吗？”
    “那……”殷樱抬手掩唇低笑，“我可能要死要活想嫁给你。唉，你说你怎么不让我的初恋持续的时间更长一点呢？”
    “因为我不想毕总认为我扇了他两巴掌后，还抢了你。不然，毕总可会卯足了劲，等发达后，跟我对着干。那我就吃不消了。”
    殷樱嗔怪，“干他什么事？”
    李弥君挑眉，“你可别忘记君越证券现在的大厦是他家的，你这次回来立足的第一步就是拿下那栋楼。这样还跟他没关系？”
    “可我现在想到他还是觉得他很猥琐。”
    “再看到他，你就不会这么想了。”李弥君轻轻拍拍她的手，笑道，“我已经给你想好了，你按照套路来就行。”
    “哦。”
    后几级台阶，二人都没再说话，转而对楼梯下投来探究、艳羡等目光的众人微笑和挥手，俨然金童玉女。
    殷樱走完最后一级台阶，有意对站在楼梯口的贺连城笑道，“贺总，你干嘛老是用要吃了阿弥的眼神看她？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你跟阿弥有什么深仇大恨。温和点儿，不然，没女孩子喜欢你。”
    贺连城看都没看她，伸手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个大概十厘米长的长方形礼品盒，递给李弥君，“生日快乐。”
    李弥君笑着接过来，“谢谢。”翻看了下，仿若随口般地问道，“毕骁麟最近是在申城吧。”
    “嗯。”
    “那你帮我问问他能不能找时间一起出去喝杯酒。”
    “可以。是要谈什么事？”
    李弥君嘴角弯起，上飞的眼角顾盼生辉，“叙旧。”
    叙旧？
    他们两人有什么好叙旧的？
    “哦对了，”李弥君朝殷樱招手，示意朝搭好地讲台走，刚走几步，便转身对高大的男人道，“阿城，你跟毕总说我不会再打他了。”
    说罢便和殷樱一起去了讲台那儿，中间殷樱还因贺连城没答她话而抱怨，说他对漂亮的小姑娘没有绅士风度。这个小姑娘当然是指她自己。
    贺连城到角落稍微安静的地方给毕骁麟打了个电话。
    对方在电话要挂断时，才接起，声音听起来浑浑浊浊的，“喂，阿城。”
    贺连城皱眉，“还在喝？”
    “嗯，这家酒比较好。”
    贺连城懒得说他，“跟你说个事儿。”
    “什么？”
    “阿弥想跟谈点儿事儿，明天下午6点怎么样？”
    那边静了一秒，恶气十足，“你他妈不会又带他来扇我吧？这次我可不会给你面子，他要敢抬胳膊，我就给他一脚。”
    “出息个什么劲，两巴掌记了六年。”
    毕骁麟嗤笑一声，“老子要记一辈子。”
    贺连城被逗地笑了一声，正了正色后道，“说定了，明天下午6点，盛华酒店见。”
    “不能定我家的酒店？”
    “不想让你破费。”
    贺连城又和毕骁麟说了几句，才转身看向刚对来宾说完感谢词的阿弥身上。
    正巧这时，殷樱殷红地唇瓣在李弥君的脸颊上亲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