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个样子看起来就不像是去好好说话的。
果然,贺连城和李弥君刚一同走病房,就见赤红着双眼的殷樱一手拿着十厘米长的针头,另一手兜头箍着虚弱的毕骁麟,那针头就对着毕骁麟的喉咙大动脉位置。
贺连城和李弥君几乎同时皱起了眉,不了解原由的贺连城条件性的就要过去解救好友,却被李弥君一把抓住胳膊。
“等一会儿。”李弥君说话的声音很低,低到只有紧挨着他的阿城才能听见,“要是樱樱扎进去了再过去。”
贺连城抬脚的动作早已停止,目光先后落在毕骁麟身上,见他虽是面色苍白,却绝大部分是因为动作牵引的伤口疼,对于被挟持好像并不怎么在意。
那头殷樱盯着脸上无任何情绪波动的丛玲,“毕太太,你把我弟弟弄哪儿去了?”
丛玲站在窗前,一派冷淡,听到问话,倒是掀起了眼皮,“你弟弟丢了,要问我?”
“警察已经查到你见过参与绑架我弟弟的嫌疑犯了,而且,我家佣人说,你之前去我家跟我爸爸大吵了一架,还诅咒过他。”
“呵,”丛玲嘴角掀起冷淡的笑,“我不光诅咒过他,还诅咒过你,但是他死了,你还活着。”
“你……”殷樱的牙根咬地极紧,眼睛因为恼怒和着急更加的充血,“快说,不然我放你的独子的血。”
“你就是把他的血放干,我也不知道你弟弟在哪儿。”
毕骁麟看向自己的母亲,也就是一眼,然后视线便转向了与自己的喉咙只差几毫米的针尖,轻笑了声,“殷樱妹妹,你这针尖好像是别人用过的,要是扎过那个传染病的人,再来扎我,我可是会被传染的。”
殷樱咬唇,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淡淡道,“只要毕太太说出我弟弟的下落,我不会把你怎么样。”
“嗤……”
毕骁麟毕竟有伤在身,虚弱的很,所以连嗤笑都显得无力,搭上苍白的脸色,看起来像是苦笑、
他眯着眼睛道,“你可能还不太了解我,我最讨厌脏东西了,而且还有仇必报。要是你今天没把我扎死,那你准备好我的报复。”
殷樱一心想找到弟弟,对他这充满威胁的话充耳不闻,只瞪着丛玲,要求她说出殷梓浩的下落。
李弥君看了一眼冷淡的丛玲,便抬脚走向殷樱,伸手把殷樱怼着毕骁麟的手拉下来。
另一边,贺连城稍稍用力就掰开了箍着毕骁麟脖子的细手,然后扶着毕骁麟躺下。全程他眼角的余光都注意着阿弥手里的针尖,直到针尖被扔进床边的垃圾桶。
殷樱先强自撑起的坚强,在被李弥君拉进怀里的瞬间土崩瓦解,嚎啕大哭,“阿弥……梓浩一定要安全。”
李弥君搂着女孩儿的肩,黑亮的眼睛看向苍白脸色的毕骁麟,“三天前,这医院里面因为连环交通事故,用完了血库里能与毕少相匹配的血。当时,是樱樱和阿城奉献了自己的血救了垂危的毕少,阿城是你的好兄弟救你营所应当,但殷樱是出于善意。所以,毕少也应该看在看着大家相识一场的份儿上,劝劝丛阿姨。”
他顿了顿,视线移向丛玲,“丛阿姨,你从那个绑匪手里拿的是什么文件?”
和殷樱对话时的冷淡相比,丛玲在李弥君出声的瞬间,目光就变得柔和,脑子里早就忘记那人强调的“交给刘鑫”的话了,实话实说道,“是一份盛华集团改组的文件。我可以给阿弥你看。”
盛华?
除开伤心欲绝的殷樱外,贺连城和毕骁麟都看向李弥君,心里几乎有同一个疑问:这和盛华又有什么关系?
李弥君却是冷静的很,“为什么会给丛阿姨?”
“我也不了解。”
“那丛阿姨跟他们有什么关联?”
丛玲眸色几不可见的闪了闪,“没有关联,只是一个我父亲资助过的一个老友,知道我认识李家的人,想通过我递这份文件给你。”
“那好,如果丛阿姨知道有关梓浩的线索,记得第一时间通知我。”
丛玲连连点头。
李弥君搂紧了抽泣地更厉害的殷樱,转而对毕骁麟道,“毕少好好养身体。”
然后,便搂着殷樱出了病房,丛玲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两人,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
毕骁麟用没骨折的那只胳膊撑起自己的身子,讥讽道,“要是关心他,就把殷梓浩的下落告诉他。”
刚刚丛玲说最后一句话时闪烁的眸色,被毕骁麟精准地捕捉到了。
丛玲像是没听见儿子的话,也没说让他好好养病,便抬脚离开了病房。
贺连城早就习惯了这对母子冷漠的相处方式,等丛玲走后,对毕骁麟道,“我也要走了,用不用叫护士陪着你?”
毕骁麟撇他,眼里都是探究,“殷樱真给我输血了?”
“阿弥说的你没听见?”贺连城顿了两秒后继续道,“当时你昏迷了,现场除了我和殷樱,没人跟你血型一样。”
“这么说我还欠了她一条命?”
她自然是指殷樱,而贺连城是他的好兄弟,这些事情记下就行,不用特别提起。
“算吧。”贺连城两手差进裤袋里,淡淡道,“你好好想想怎么报答吧。我走了。”
说罢,便离开了病房,走出住院部大楼时,遇到等在那儿的阿弥,手里还拿着看起来像是营养品的一包东西,等走到近前,他便把那包东西递了过来。
贺连城撇了一眼,还是接了过来,“什么?”
“补血的。前两天阿明给你送的那些应该用完了。你抽了700,最近不要再像之前那样熬夜。也不用担心我大伯会对我怎么样,因为有其他保镖在。”
贺连城提着营养品的手紧了紧,随后“嗯”了一声。
“还有……”李弥君看着他的眼睛,语调是一贯的温和,“按照毕骁麟的个性,肯定报复殷樱,所以就让他为殷樱也抽血给他了,希望他看在殷樱救过他的份儿,不要太过。”
“我知道。”
所以,他在病房里面顺着阿弥的话说了。
“那我走了。”李弥君收回视线,但刚转身前行了一步,又转过身道,“既然游戏大赛得奖了,就会有更多人来找你做生意。你可以考虑配辆车了,那样出行也方便。”
阿明说,虽然去废车场的那天,阿城提前走了,但因为安排太完美,最终还是得了金奖。
贺连城点头,视线像是黏在他身上,“我会去买。”
李弥君勾起嘴角,脸上染上好似欣慰的表情,“好好干阿城。”
不知是不是微风辣眼,贺连城竟觉得眼角酸涩,强自勾起嘴角,淡笑,“我会的。”
“嗯。”李弥君点头,“我走了。”
贺连城没吭声,视线却是一直目送他坐上不远处的驾驶座上,还能看见他似乎拍了拍副驾驶坐上的殷樱的肩头,安慰了几句,然后殷樱便伏在他肩上不住地哭。
贺连城闭了闭眼,将眼角的涩意强自压了下去,转身朝向另外的方向走去。
……
丛玲从医院出去后,搭乘出租车回了趟家,想取了那份文件给阿弥。
在门口下车时,正巧遇到一个送快递的人。
“请问这屋里有叫丛玲的人吗?”
丛玲看向他,“我就是。”
“那麻烦你签收。”
丛玲了一眼邮出方空白的包裹,并没有伸手去接,“哪儿来的?”
快递员看着标注道,“同城的。是个存储卡,是你买的吧。”
丛玲迟疑了两秒后才接过包裹,边往别墅里面走边撕开包装。
里面的确是插入式的存储卡。
她将存储卡插入电脑,点开,随后入耳的是儿子毕骁麟的声音和贺连城的声音。
她听到自己儿子道,【26号我派人关他几个小时,免得他总出现碍事。】
26号正是殷家小子被绑架的日子。
丛玲握着鼠标的手抖了抖,放在手边的手机陡然响起惊了她的神经。
是个陌生号码。
丛玲定了定神,才接起了电话。
……
半个月后,申城富人圈流传着一则新闻:毕太太丛玲向警察局自首称自己参与绑架了殷家嫡子殷梓浩,警方将毕太太抓捕,然后直接进入司法程序,毕太太被判了12年。
庭审是非公开进行的,新闻也没有报道,但这挡不住人们的遐想。
有人说毕太太完全没有理由去绑架小孩子啊,要知道毕家也是申城大家,与殷家不相上下,没必要为了钱绑架。
有人说,家族间的争夺,女人是牺牲品,也许殷家和毕家为了争一块地而打起来了,这毕太太下狠手就绑了小孩子。
众说纷纭,没人站出来给个定论,而作为直接关系人的殷樱以及间接关系人的李弥君、贺连城,却是清楚丛玲除了自首时说了参与了绑架外,其他的,有关梓浩下落的事情,一点儿也没透露。
这天晚上12点左右,忙了一天的李弥君才有时间打开丛玲入狱前给他的盛华改组文件。刚看了两页纸,殷樱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李弥君先解开了白色衬衣的一颗扣子,露出精致的锁骨,再一手拿起电话,另一手翻看文件,“殷樱,什么事?”
他的语气异常温和,全因这段时间殷樱经历的事情太多,一点点的异动都会刺激到她脆弱的神经。
“李少爷,我是殷家的佣人赵叔,我找不到你的电话就用小姐的手机直接打过来了。”
“嗯,有事找我?”
“您能不能来殷家一趟,我家小姐现在一个人在房间里面哭的好大声。”
李弥君合上文件,眉头紧锁,“你今天下午见她,她还很好的。”
“我也不知道李少爷。要是您有空,能不能过来看看小姐。”
“我知道了马上到。”李弥君已经从座位上起身,拿了车钥匙就往外跑,出门时并未随手锁上书房的门,晚风一吹书房的门就开了。
刘鑫端着装着牛奶的杯子刚走到楼梯口,就见他迎面下来,注意到他还没来得及扣上的扣子,“少爷你这是急着去哪儿?”
李弥君与他擦肩而过,“去一趟殷家。”
“那早点儿回来。”
李弥君已经跑出大厅,根本没听到他的话。
刘鑫眉眼舒展,并未停下上楼的脚步,一步一步的,精准而稳当,走到书房前未没丝毫犹豫便走了进去。
十分钟后才出来。
刚从贺连城公司那边参加第一个月游戏盈利的庆祝宴回来的侯明上楼时正巧看到他从里面出来,朝他嘘了嘘,低声道,“少爷在书房吗?”
刘鑫拿着托盘的手紧了紧,笑着回道,“不在,刚刚说要去殷家一趟。”
“这么晚去殷家做什么?”
“我也不是很清楚。”刘鑫端着牛奶从侯明身边经过,往楼下走,“少爷没来得及喝,我放厨房了。”
侯明点头,一路目送他进了厨房,心里渐渐认同了他这种对少爷的“无微不至”,“啧”了一声后往楼上自己的卧房走去。
他没看见,刘鑫进了厨房微微张开的手掌中有一种捏皱巴的留有落款的打印纸。
……
李弥君用了二十分钟赶到了殷家,站在殷樱卧室的外面,清晰地听见里面悲壮的哭声。
“李少爷,大概一个小时前,我们小姐突然大哭,我们进去,看见她用被子闷着头大哭,怎么劝都不起作用,所以我才打电话找的你。”
李弥君手握在门把,看向一脸担忧的赵叔,“我去看看,你们先下去吧。”
“好的,李少爷有什么需要的招呼我们一声就行。”
李弥君点头,等赵叔和其他佣人都下楼后,才扭动门把进了门,入目的是床上用被子裹着的身体搭配着哭声一下一下地耸动。
他反锁上门后才抬脚走过去,伸手想去拉开被子,却被被子里面的大力阻止。
“樱樱是我,阿弥,”他轻拍了两下耸动的被子,“把被子打开,不然你会很难受……”
哭声减小了,但被子仍是裹得紧紧的。
李弥君没强求,配合着声音,手在被子上轻轻拍着,“你不愿意打开的话,那我们就这样说话吧。你能不能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
这时,哭声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瑟瑟发抖。
李弥君皱眉,那轻拍的手一下改成了搂着被子里的人,“怎么了?”
哭声再次响起,哭了足足一分钟才断断续续地道,“毕骁麟,他、他从窗户里爬进来,脱光了、我的衣服,还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