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看他的眼睛，发现布满了血丝，让本来俊美的脸变得有些狰狞。
    酆丞没有答她的话，脚下却是朝她走过去。他步子迈地大，却给人一种很虚无飘渺的感觉，好像一推就倒。
    许茉薇以为他又要强来，皱着眉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嘴上不忘警告道，“酆丞，你又想做什么？”
    男人的瞳孔蓦然变大，目睹这个变化的许茉薇心里又是一个咯噔，感觉不太对，放软了语气道，“你到底怎么了，说话……”
    祈使句的升调还没上去，高大的男人就“嘭”地一声巨响正面朝地面倒了下去。
    那声音简直就像平地扔下一个铁球，震耳发聩。
    许茉薇条件反射性地伸手去接，却是迅雷不及掩耳，在男人倒地时，她的手还未抓住他的衣服。
    “啊！”
    男人是面朝地面倒的，所以清醒的女人能够清楚地看到此刻他背后的惨状：好好的衣服，被划拉出一个长口子，小麦色的皮肤暴露在外，脊椎部位现出一道血口子。
    几乎在看到血口子的瞬间，许茉薇眼里的眼泪就夺眶而出，半跪在地上，双手伸过去想去扶起他，又不敢，平常红润的嘴唇此刻泛着白，甚至还在轻微的颤抖。
    环顾四周，从床上抓过来保姆送过给孩子的小枕头，放在男人的脸下，让其微微侧着头，免得无法呼吸，然后急速地拉开门，径直跑到殷梓浩的房间，大力的敲门。
    门没几秒就被从里面拉开了，是殷梓浩，穿着运动版的家居服。殷梓浩见眼前的女人满眼泪，语气不再像往日里面对她的是淡漠，“徐小姐，出了什么事儿？”
    “酆丞他……”许茉薇咬着食指的关节，努力不让自己颤抖，但刚说了个名字就已经泣不成声。
    殷梓浩显得冷静的多，“他现在在哪儿？”
    他一个多小时前接到过酆丞的电话，当时后者问他许茉薇现在还在不在家里，当时他没觉出有什么不对劲的。
    许茉薇梗咽了下，“我、我房间。”
    殷梓浩绕过她，径直走进她的房间，推开门的瞬间，脸部不住抽动了下，手上却是迅速地拨出电话，“殷家有人受了刀伤，20分钟内，带着急救的东西过来。”
    说话便挂了电话，走进房间，看见被放在大床上躺着，眼睛却是挣得大大的看着天花板的娃娃。
    “孩子太小，不要放在这儿，”殷梓浩转身对跟过来的许茉薇道，“徐小姐，把孩子抱到桑桑那儿。”
    许茉薇此刻六神无主，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走到床前护着娃娃的眼睛就抱了起来，出门前，目光还在酆丞的身上停留了几秒，才出了门。
    殷梓浩半蹲下、身子，伸手轻轻拍拍酆丞的脏脸，等了两秒，那不知沾了什么的眼皮朝上翻了翻，在倒吸了一口气后道，“医生什么时候来，我快疼死了。”
    “嗤，”殷梓浩嗤笑一声，“还能说疼，我看你是死不了了。你这是在申城被砍的，还是在春城被看后被处理就跑这儿来了。”
    “刚下飞机坐的的士有问题……”
    那就是在申城被砍的。
    “所以，给我电话前人还是好的？”
    “嗯。吸……”酆丞本想将头换个方向，免得脖子疼，却刚动了下，就疼的抽气，便任命地不动，嘴上却还是在说话，“那人胆子太小，弄伤我就弃车跑了……”缓了缓气后接着道，“如果手没抖，我手机里应该有录下来他的正脸，你帮我把那人找出来。”
    说着就要伸手从脏兮兮的裤兜里掏出手机，每一个动作都会扯到伤口，却又忍着不叫，真是惨不忍睹。
    “行了行了，”殷梓浩一把按他要活动的胳膊，“我来拿。”
    手刚伸进裤兜，许茉薇就只身进来了，“你在干什么？”
    伴随着声音，她整个人也蹲了下来，一副很戒备的样子，好似殷梓浩要趁人之危伤害重伤的男人似地。
    殷梓浩撇了眼，不知何时闭上眼睛的酆丞，淡淡道，“他来找你前，说有件事没完成……现在他这幅模样……”
    他有意顿了顿，“看在认识这么多年的份儿上，我帮他实现。”
    “你别咒他。”
    殷梓浩低着头挑眉，手从酆丞口袋里拿出手机，转身就出了门。
    许茉薇看也没看他，冷淡地绕过他，伸手想去揭开酆丞背后的衣服看伤势，但刚挨到衣服就缩了回来，转而去整理遮住男人脸的脏头发。
    殷梓浩在门口打开最近时间的视频，虽然短的只有三十秒左右，且全程有20秒以上的时间是模糊的，但有几帧的确是录到了一个男人的正脸。
    关了手机视频后，殷梓浩脸布寒霜，拿自己的手机调出标有“城哥”的号码。
    第一次没有人接听。
    刚来再次拨时，对方回拨了过来。
    殷梓浩接起电话，“城哥。”
    “嗯，找我什么事？”
    “酆丞来申城时，被人砍伤了，我看到了视频，是李家人干的。”
    视频那男人粗粗长长的眉毛，让人过目不忘。梓浩记得清楚，在李家曾经见过这么一个人。当时那人好像刚到李家，遇到从江城学校回李家的李弥君，以为是个不知名的人，又实在长的引诱人，于是那人起了歹心，企图猥亵，被贺连城打了个半死。十多年前的事，李弥君也就才17、18岁的样子，而殷梓浩就更小了。
    虽然还很小，但印象实在深刻。
    所以，从视频里看到正脸的那一刻就认出来了。
    那人，自从闹了那事后，就从李家消失了，最近不知怎么又出现了，还跟酆丞动手。这是代表当年的某些事又要再次被翻开吗？
    殷梓浩知道，在春城那边，无论在商言商还是在他殷梓浩这一层，酆丞和贺连城是有接触的，而今天又牵涉到了李家人就更耐人寻味了。
    此刻，贺连城的声音很沉，“谁？”
    “我把照片发给你。”
    “嗯。酆丞怎么样了？现在安全不安全？”
    “背后被划了一刀，估计要修养一段时间。”殷梓浩说的是实情，酆丞现在这个样子，没有个一两个月，背后的伤是长不好的。
    挂了电话，殷梓浩就把从视频里截出来的照片发给了贺连城，对方发来一句：“这事我来处理，你让酆丞安心养伤。”
    这时，一个医生带着两个护士来了殷梓浩家，先是给酆丞的衣服割开，对伤口做了消炎处理后，才将他移到床上。给他缝针后，又挂上了消炎水，走时叮嘱不要碰水，最好有人全天照顾她，以避免伤口撕裂。
    许茉薇全程跟着医生，当医生确认酆丞只受的是皮外伤，并未伤及动脉，姓名无忧时，才略略送了口气。处理伤口时，忽视的职责俨然被她剥夺了。医生需要什么，她都第一时间找来，医生走后，她也是站在床边看着看似昏迷着的酆丞。
    ……
    许茉薇确认孩子在尹怀桑那儿已经睡熟后，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床上一直没睁眼却呼吸还算是均匀平静的男人。
    过了一会儿，忽然觉得男人脸上实在太脏了，想要给他清理清理，便起身从床头柜拿了包湿纸巾过来。
    她好似觉得身上一直穿着的衬衫袖子碍事，便直接挽了起来，对着男人侧着的脸仔仔细细得擦了起来，慢慢地，掩藏在污垢里面的俊脸就慢慢显现了出来。
    “吸……”
    趴着的男人蓦然像是梦中惊觉了下，身体条件性的要一跃而起，却被眼疾手快的女人一把按住，随后男人就是倒吸一口凉气。
    “你受伤了，安份点儿。”
    话说的强硬，给男人擦脸的手上动作却是轻柔的。
    因为一直躺着，又长时间没睡觉，加上身体手上脆弱，所以酆丞顺应大脑，睡了一会儿，刚刚还做了个噩梦，刚湿纸巾触及到鼻子时，天生敏感的部位，一下从梦中惊醒。便有了刚刚的一幕。
    “你……”
    酆丞盯着女人，看她扔了用脏的湿纸巾，又抽了一张出来擦他的头发，想问“你还没走”之类的问题，却只说了一个字就被她冷淡地打断，“你平时不是很厉害吗，以前被关在派出所都能以一敌十，怎么越长越回去了，坐个车都能被人砍，真是没用的很。”
    许茉薇刚去看孩子时，尹怀桑向她转述了从殷梓浩那儿听来的事情，所以她知道了他受伤的大概过程，暗暗在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恼。
    被说“没用”的男人，闭上了眼睛，情绪不明，声音因为刚睡醒显得有些哑有些懒懒的，“可能是没用，自己的女人生了孩子都不知道。”
    这话在许茉薇听起来像是他很挫败。
    “不过，娃娃还是蛮漂亮的，”酆丞忍痛换了一个侧脸的方向，用后脑勺对着有些发怔的女人，“你的另一位没坏了你的基因……我为之前骂他是丑逼道歉。”
    许茉薇仿佛是在一瞬间生出了恼意，恨不得将手里的被他头发弄脏的湿纸巾砸在他受伤的背上，忍了又忍，才将将住手，然后继续手上给他擦头发的动作。
    男人口中的他，如今是她在房地产公司的同事，因为有次她有个客户临时要看房，就摆脱了那个同事去家里照顾下娃娃，却没想到撞到了寻来的酆丞。
    酆丞二话不说把人揍了不说，还直接让他们所在的门店开除了那个同事。
    当时，她呕死了，一气之下说了酆丞抵不上那同事的一个毛孔。
    这可是把这死男人惹急了，直接把娃娃抱到他那儿，一边要挟她，一边又逼着她去见他，时时刻刻叫人看着她不许她抱走孩子逃跑。
    在春城时，因为她的刺激，他被气糊涂了不知道娃娃是谁的也就罢了。来了申城，有了殷梓浩那样的凡事追根究底、接受陌生人前一定弄清楚底细的人，怎么会不知道谁是孩子的爹。而且，今天尹启正说的那么话虽然隐晦，但很明显是确定这孩子亲孙女。
    他可倒好，还摆出一副赞美人的姿态。
    再说，孩子的五官有好几处都像极了他，他怎么就不能好好对着镜子，对比下自己和娃娃的五官，看看孩子到底是遗传了谁？
    许茉薇也是气到了，不像说话，默默擦完头发就开始擦他的脖子。
    听到回音的男人，再次忍痛将头扭回来，看着女人的脸问，“你以前不是喜欢帅哥吗，现在口味变了，他实在是长的太一般了。”
    许茉薇没看他，淡淡地回，“男人最重要的不是长相。”
    一句话怼的拥有绝世美颜的男人哑口无言，直到女人再次把手里的脏纸巾扔进垃圾桶又重新抽新的出来时，才又道，“那重要的是什么？”
    女人这才看向他，平静无波却又显得坚定无比，“爱我，爱我的女儿。”
    说完，忽觉眼睛涩涩的，便转身朝卫生间走去，却被男人叫住，声音低沉有力，难得的正经，“两条我都符合。而且，我更有钱，长的更帅，身体更强壮，你不如蹬了他，跟我？”
    许茉薇身体从听到第一句开始就僵住了，以前她费尽心机靠近他，厚脸皮的很，他也在她身上毫无顾忌，但从没有跟她说过“爱”字。这一刻，即便依旧没听到“爱”，但也足够震撼她的心。
    不过，也许是以前就训练出来的好演技，此刻也能派上用场。她勾着嘴角，望着趴在床上盯着自己看的男人，“你现在是个趴在床上的废人而已，我可不想跟废人聊人生，等你好了再说。”
    “我好了，你就继续跟我？”
    “看你表现。”
    说完，便快步走进卫生间。
    ……
    第二天清晨，一辆黑色奔驰s级的车开进殷梓浩家。
    等车听稳，车后门首先打开，明显长高了很多，但依旧不变俊美脸庞的贺铭，穿着单排溜冰鞋就从车上窜了下来，还没站定就朝屋内大喊，“小姑姑，小叔叔，我来了。”
    灰白色休闲套装的贺连城从车驾驶座上下来后关上车门，举动投足间都是长居上位者的成熟稳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