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邻居亲戚互相串个门,都要放个爆竹。
以示喜庆。
但住在高楼的居民不可能在楼梯道口放爆竹,于是就有了电子爆竹音。
这会,时欢楼上不知道第几层的人在门口放了个音响。
一直在不停歇的响着。
房间隔音效果太差,即使关上了门,外面的声音也听得一清二楚。
时欢反应过来现在自己什么都还没开始收拾,衣服没换,穿着一身粉粉的睡衣,头发没梳,脸也没洗。
指不定眼睛里还夹着不干净的东西,在又一次的爆竹音噼里啪啦炸起时。
她的小脸‘噌’的一下就红了,连忙双手挡脸,背过身去。
结结巴巴地说着。
“你...你先去...你先去随便找个地方坐着,我去..洗...洗漱一下。”
话落,她就没再管许奕,从行李箱里挑了一套衣服跑去卫生间。
许奕站在那,眉头微扬了扬,没动。
默了几秒后,才像是反应过来,他的嘴角弧度渐渐扩大。
好像。
吓到她了。
但似乎也没有生气。
-
半个小时后,时欢将人带出去吃早餐。
因为还在过年期间,学校周围营业的店铺几乎没有。
时欢索性去了市中心。
随意找了一家卖早餐的店铺坐下。
两人都点完早餐后,静静等待上桌的期间,时欢看着坐在她对面的许奕,还有一种处在梦里的感觉。
这人昨晚12点才跟她打完电话,怎么今天这么早就到了。
从b市到n市要6个小时,机场到这又要两个小时。
路程总共花去8个小时。
这么算的话,许奕岂不是凌晨1.2点多就买票出发了。
想到这,她又抬起头想要瞅那人一眼,却意外地对上他的眼。
略显陈旧的早餐铺里,大门半敞开,外面时不时有路人交谈的声音,光线涌进来,都照不亮大堂。
头顶老旧的白炽灯被打开,丝缕光线照在他身上,映照出一层影子。
桌上放置的开水壶,正往外冒着热气。
他的五官在一缕又一缕的雾气下,显得极为不真切。
在这样的光影效果下,时欢恍惚中真觉得自己在做梦。
除了那道灼热的视线...
许奕一手托着下巴,正单手撑在桌子上,眼里带有笑意,歪头盯着她看。
时欢几乎是下意识就别开了视线,有些心虚似的拿起桌上已经消过毒的筷子,给自己没事找事做。
用开水又给烫了一遍。
女孩脸上浮起两抹红,许奕看得发笑,忍不住逗她:“筷子已经消过毒了。”
"......"
时欢哦了一声,突地又想起他这一大早就到了的事情,生硬地将话题转移。
“大年初一,叔叔阿姨他们怎么会同意你出来的啊。”
“嗯...”许奕挠了挠眉心,倒也没想勾起她的愧疚心,老实地说着,“外婆家就在隔壁h市,每年我们初一就会去那住几天,跟他们说了,下午再去h市。”
“啊...”
h市就是n市的邻省,坐高铁只需要半个小时。
虽然早就知道他在这里不会逗留多久,但这么着急的就要离开,时欢心里难免还是有些低落。
她敛了敛神色,看上去像是没受什么影响:“几点的高铁啊。”
“2点半。”
时欢拿出手机看了眼,现在已经是11点07了,从这里去高铁站大概要1个小时。
也就是说,他们两相处的时间就只有2个多小时了。
恰逢这时,老板端来两碗粉。
打断了时欢想要说的话。
默了默,时欢把话都吞回肚子里,低头慢吞吞地嗦着粉。
只想,这时间过得再慢一点。
许奕看了眼,不知在想什么,低了眉眼,最后,也是什么都没说,低头嗦着粉。
好像,这次来,两人的气氛变得更沉默了。
这也愈发的让他没有安全感起来。
-
饭后,两人就打算在附近的公园里散散步。
冬去春来。
公园里的一些光秃秃的树已经长出了嫩绿的幼苗,空气中,隐隐还能闻到一丝清香。
天空也挂起了太阳,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时欢不是一个会主动想话题的人,但两人一直这样沉默下去,她会觉得很浪费时间。
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b市的事情。
问他,问石雪,问她的那些朋友们过得怎么样。
她现在虽然有了手机,但因为一直没用,所以联系人列表里一直只有许奕,和后加上的许言心。
她问。
许奕就答。
虽然聊得都是一些很没有营养的话题,但时欢也因为这难得的相聚,而感到轻松愉快。
突然,她不小心踩到什么东西,差一点被绊。
低头看了一眼,是自己的鞋带松了,白色的鞋带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踩得脏兮兮的了,想来是松了有好段时间,她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时欢蓦地停下脚步。
许奕随之停下,回过头,疑惑看她。
“怎么了。”
“我系一下鞋带。”
她不大会系蝴蝶结,只会用那种笨笨的方法,系得又丑又松。
刚系好没多久,鞋带又松了。
时欢颇为无奈,刚准备蹲下去系时。
有人蹲得比她还早。
时欢怔住,低了眉眼,看着他不知道怎么一弄,还没看明白,一个好看的蝴蝶结就已经出炉了。
像是怕又会松掉,许奕把另一只鞋的也拆掉了重系。
看上去是很小的一件事。
时欢却心跳如雷,鼻子几乎是瞬间就酸涩不已,喉咙里胀胀的,她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有点说不出口。
许奕起身,扭头看了一眼,刚想继续没说完的话题时,却发现女孩眼里蓄满了泪。
他脑子一懵。
“这是怎么了?”
这句话像是一个开关,时欢瞬间有些收不住情绪,狼狈地低头用手背擦着眼泪。
“最近是不是过得不太开心。”
许奕也随之低头替她擦拭着泪,他的指腹温热,让时欢多日来积累的委屈更甚。
“许奕,我有点怕。”
“怕什么?”
时欢低着头,说话带着鼻音,像是觉得难为情,她声音很小:“怕失去你。”
虽然上次来,已经把所有的事都给说清楚了。
许奕给了她应有的安全感。
但时欢还是没由来的怕。
她有时候也觉得自己挺矫情的,可能是还没长大吧,亦或是她比较现实,总觉得现在所拥有的的东西都是有点缥缈的。
-
那次之后,直到整个高三下学期,许奕都没有再来过。
他有想来,但时欢不想让他来。
来年的三四月份,校考成绩陆陆续续的出了名单。
时欢拿到了几张学校的合格证。
艺术考试搁一段落后,时欢开始一心一意地搞起了文化课。
一模二模三模成绩都还不错,次次考了560分以上。
因为这,她再次成了学校里的热议对象。
甚至有不少男生,趁着毕业要勇敢表白的风向,对她表起了白。
那一段时间,时欢成了学校表白墙的常客。
但她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那些以前拉帮结派孤立她的女生来向她示好,她也只是一句‘不好意思,我比较喜欢一个人安静’带过。
即使还是被某些人整了恶作剧,她都一一如实的告诉给了老师。
最后几个月的高中生活,过得平淡却又带些对未来的期待。
光阴似箭,时间很快就到了6月7号高考这一天。
这天,刘芬罕见的来送了考,也只有她一个人。
“时欢,高考加油啊。”
时欢站在校门外的广场上,那里有很多来送考的家长。
有的妈妈穿着红旗袍,寓意着旗开得胜。
有的爸爸穿着马褂,寓意着马到成功。
刘芬就是一件普普通通的夏装,时欢点了点头,静静地等着她的下文。
“明天考完后,回家里吃个饭吧,你爸爸有话想跟你说。”
说来说去,无非就是那几件事。
时欢不想再回去招打,她轻声说:“不了,我考完还要参加同学聚会,没空。”
其实哪有什么同学聚会呢。
她就是不想回去而已。
刘芬还想再说什么时,时欢先转过了身:“快开考了,我进去了,你回去吧。”
两天的时间也是一晃而过。
时欢在8号考完那天,睡了一个十足饱的觉。
等录取通知书的日子里,时欢每天都在那个小的出租屋里过着咸鱼般的生活。
每天不是吃了睡,就是在那坐一下午,画张画。
高考后,时欢和许奕每天都保持着沟通,听说他的联考校考考得也不错。
虽然很遗憾没有进入国家队,但因为有天赋,被省队里的教练当做了重点培育对象。
出成绩填志愿那天,许奕打电话问她,想要报哪所学校。
时欢早前是想准备冲刺b市一个极有名的美院,学校的合格证也拿到了手,但因为名次靠后,再加上她高考有些失误,只考了540几分,属于中等偏上水平。
她有些怕自己会落选。
保守的选了另外一个名次稍低的美院,以及b市最好的综合性大学b大。
许奕的文化分也有500多,b大的体院不是最出名的。
他有些犹豫第一志愿是选体院最好的b市师范大学,还是选可能和时欢一所学校的b大。
最后被时欢拍定。
选了利于他发展的b市师范大学。
这天,刘芬第一次来出租房里找她,问她填了哪些学校。
时欢欺骗了她,说的是地图上n市下边的g省。
b市和g省。
一南一北。
刘芬不懂这些学校好不好,只是说让录取通知书到的那一天,让她回家一趟,杨国富说要给她办升学宴。
时欢点头应下。
等通知书到手的那一天,时欢拎着仅剩的那点家教费用,带着自己所有的家当,一个人偷偷踏上了b市的飞机。
如果可以,她希望,不要再回到n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