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时欢的自尊心在作祟,她站在原地,听见后面被压制的议论声,恍惚中,好像听见有人“嗤”笑了一声,话说得很难听。
“怎么是她啊,许奕怎么会搭理这种人。”
“一看就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说不定是许奕看她可怜,大发慈悲,帮她一下而已。”
“长得就一脸贱人的样子。”
“真是看不惯她那么一幅唯唯诺诺的样子,装给谁看啊。”
那些声音好像越来越压制不住,时欢都听见了,她的意识越来越来越混沌,脑袋也开始发麻的痛。
时欢死咬住自己的下唇,手止不住地颤抖,在这个时候,她想起在n市时。
妈妈稍有点不顺心,就会打骂她。
“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赔钱货,天天白花着我的钱,也不帮家里做点事。”
爸爸因为事业不顺喝醉了酒就殴打她出气,甩耳光是生活常事。
“小贱蹄子,你怎么不去死。”
被养娇了的弟弟才上小学,却也喜欢欺负她,做错了事锅全推她身上。
噩梦般的日子每天都在上演,却没有一个人能解救她。
没有。
好像她生下来身上就带着一种特殊体质,不然怎么解释所有人都不待见她。
半晌,陷入痛苦回忆里的时欢听见有人在喊她,一遍又一遍。
“时欢,时欢?”
她陡然回神,视线清明,不知想到什么,时欢伸手抹了一把脸,脸上平整光滑,没有落泪的痕迹,她轻呼出一口气。
后面姚老师还在喊她,似乎是对她的不回应有些不耐烦了。
“怎么回事,时欢,你要不想上我的课,你可以出去。”
“对不起,老师。”
时欢回过头,立马鞠躬道歉。
姚老师见她态度诚恳,重重地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许奕走过来,垂眼看了她一下,明显能感受到她的情绪有些不对劲,问她:“画架放哪?”
时欢嘴唇动了动,还没开口,旁边就有女生帮她回答了。
那女孩手指着时欢刚刚待过的角落,声音雀跃:“时欢坐那。”
许奕看过去,点头,‘嗯’了一声。
时欢就站在许奕身后,闻言,她看向那个女孩,好巧不巧地,是刚刚她问仓库在哪的女孩。
两人视线对上,杨纯莞尔,时欢这才发现她有两个不明显的酒窝,扎着两个低双马尾,一笑,就显得人更加可爱。
两次的笑容,让时欢对这个女孩子产生了一些好感,她走过去,勉强扯出一抹笑:“谢谢。”
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时欢发现许奕还帮她把画架安装好了,画板放在架子上,而他正望着那个残破的椅子。
像是猜到了他的用意,时欢不想再麻烦他,连忙说:“这个椅子还可以坐,我下课之后就会去换的。”
“你先坐着。”许奕说,“我去帮你拿,反正没事做。”
时欢想说不用。
话音刚落,他就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大步离开了,时欢看见他倾身在姚老师面前说了句什么,姚老师抬眼看了她一眼,又收回视线,边点头边说话。
在原地坐了一会,许奕就拿了一个崭新的凳子过来,他大抵是跑着去拿的吧,额头上布满了一层细汗。
时欢的内心莫名地有一点点的开心,顿了几秒,她突然低头在身上翻找着什么,最后在裤兜里找到了一坨不明物体。
她慢吞吞地掏出来,看了一眼,果然,是一坨不知什么时候放进去的,已经皱巴巴的卫生纸。
虽然她很确定这纸她没有用过,是干净的,但时欢不太好意思把这纸给男孩用,怕他嫌弃。
许奕此刻也像是热极了的样子,教室里开了制冷,但他一直还在不停地揪着自己胸前的衣服抖动扇风。
时欢还在犹豫。
许奕隔着画架,瞥见她手中的纸,状似无意地问了句:“同学,你有纸吗?脸上太黏了,不舒服。”
时欢条件反射似地站起来,捏住了手中的纸,摇头,心虚地说:“没有...,我帮你借一张吧。”
“没有?”许奕往前倾身,双手交叠虚搭在画板上,与她平视,眼里带些笑意,悠悠地说,“我刚怎么好像在你手上看到了,这么小气啊?连张纸都舍不得给我用。”
“......”
都看到了,还要多来问一句。
时欢掌心摊平,露出那一坨揉成了团的卫生纸,吞吞吐吐地说:“这个...纸的卖相...可能有点丑,你...要是不嫌——”
“女孩用的纸还有香味的吗?”许奕不甚在意地拿过那团纸,似乎是觉得神齐,凑近用鼻子嗅了嗅,随后又摊开那张纸,擦着额头上的汗,又语重心长地在叨叨着:“不过,女孩用多了这种纸不好,一般带有香味的纸都含有化学物质。”
时欢:“......”
怎么也没想到他的重点居然是在这个上面。
许奕在教室里呆得太久,他又是那种自带话题的人物,班里已经有些学生的注意力不在画画上了,时不时地扭头往那个角落看过去。
在一次又一次地忍耐中,姚老师终于忍不下去了,‘咻’地一声站起来,大声道:“许奕,你赶紧给我训练去。”
学生们都被吓了一跳,不敢再扭头,时欢也是被吓了一跳,怕因为自己让他受到牵连,连忙催促着他赶紧出去。
只有许奕,作为当事人,他脸上表情依旧镇定 ,回头向姚老师招了一下手。
“知道了,这就走。”
姚老师坐下了。
时欢以为他要走了,正要坐下开始画画,那人突然轻唤了一声:“时欢?”
她愣登着没动,迟疑地“啊”了一声。
“你过来一些,悄悄跟你说个事。”
“......”
好幼稚,不想理他。
呆了几秒,时欢鬼使神差地真凑了过去,等反应过来时,那人已经隔着画架在她耳旁开始呼热气了。
她有些受不住这种距离,耳朵痒痒的,脖子也止不住的往后缩,在她的耳尖发红不自在时。
时欢听到那人说。
“许奕,我的名字,记住了,下次见面记得喊人。”许奕的嗓音低沉又哑,顿了顿,他又继续补充,“昨天的事很抱歉,不知道这事对你的影响有这么大,希望今天的补偿能抵消一些你对我的抵触情绪,还有...,不要再偷偷哭了。”
“......”
*
日子相安无事地过去了半个月,时欢也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节奏。
一个人画画,一个人去吃饭,下完晚自习后,她还会一个人去操场散步,无聊且充实地过着。
每次去操场前,她都会自我纠结一番,要不要去,若是在操场上遇到了许奕,她要不要去打招呼,但两人也只是见了两面,过了那么久,她又会想,两人再见面,他是不是已经忘记了自己是谁,是不是还要反应一会,才能想起自己的名字。
更多的时候是她好像对去操场散步,内心更多的是感到有些雀跃。
是一种她还不明白的喜悦,以及知道不能表露出来的情绪。
但人生哪有那么多巧合,星久这么大,两个毫无关系的人都不主动,根本就产生不了交际。
去了半个月,时欢都没有再遇到过那个男孩,那个傲娇话还有点多的许奕。
渐渐地,就都成了过客。
又是一个星期六。
因为周日是星久每周给学生放假的日子,才到中午,时欢就能感受到同学们蠢蠢欲动的玩心了。
中午下课铃响,教学楼里的学生一窝蜂地往食堂冲,像极了动物大迁徙一样。
时欢习惯性地最后一个离开教室,合上教室门。
没走几步,她看到走廊上有几个班上的女生站在那里不去吃饭,几个人有说有笑地在聊着天。
看到她来,那几个女生立马噤了声,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消失,像是在刻意避讳着她一样。
收回视线,时欢轻抿了下唇,当做没看见一样,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几名女生中有一人突然冷“呲”了一声,抱胸靠在栏杆上,望着女孩清瘦的背影。
“装什么高岭之花啊,真以为有人愿意跟她玩呢。”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离去不远的时欢听见。
话音一落,那群女生中立马发出一声哄笑。
那些嘲笑声回荡在时欢耳边,她慢吞吞地拖着步伐扶着栏杆下楼梯,在此刻,她突然很后悔来这里了。
孤身一人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她以为离开了那个家,自己会过的很开心的。
可是事实并不是这样,她好像更难受了。
明明自己每天一个人生活着,一个人安静地待在角落里画画,并没有招惹她们,为什么那群人还要这样无端地对待她。
所以,是她又做错了吗?
*
来到食堂,正是饭点,每个窗口前都排满了很多人,时欢去餐盒处拿了一个餐盘,选了一个相对看上去人比较少的队伍排队。
排了差不多7,8分钟,时欢的前面就只有1个人了。
正以为马上就要到自己时,时欢就听见前面的女生对食堂阿姨说:“阿姨,我饭卡忘带了,可以用手机支付吗?”
“不行”
那女孩还在撒娇:“阿姨,帮下忙嘛,我都排了这么久了。”
其实窗口前有贴二维码,只不过那个是给学校老师支付的,学生一律用饭卡。
若是这个阿姨通情达理一点,特殊情况下,学生也可以用手机支付。
但这个阿姨就不。
是个比较死板的人。
那个女生占着这个窗口软磨硬泡了好久,阿姨都不改口。
后面还在排队的学生有些已经不耐烦了,有几个甚至在叫嚣着。
“草,没饭卡就赶紧滚啊,在这里挡尼玛呢。”
女孩也听到了,她回过头,看向那个出口说脏话的学生,眼神剐了他一眼,显然是认识他,脸上表情带有嫌恶之意。
“郭佳,你说话真恶心人。”
话落,她也不搭理那人的回敬,拿着空盘子就准备撤,垂着头,脸上很是郁闷,腮帮子鼓鼓的。
时欢看见,下一秒,像是鼓足了勇气,喊住她:“同学,要不我请你吧。”
石雪愣住,顿了几秒,等反应过来时,她刚还垮着的脸立马笑意洋洋,立马冲到窗口处,一改之前的求人语气,嘚吧嘚吧报出她要的菜品。
然后,在时欢的震惊中,她的手一伸,对着阿姨伸出3根手指头。
“一模一样的菜打3份。”
下一秒,又转过身,揽着时欢霸气地说:“她请客!”
时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