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暖璃
三日后,京城街道上
天微微擦黑,一辆马车呼啸而过,车轱辘直作响……
鹰长尘驾着马车,有些急色,出声说道:“主子,您,还好吧?”
马车内,秦清枫紧闭着双眼,唇色发白,发丝凌乱,一身黑衣残破不堪,全部浸透鲜血,领口的白衫,鲜血淋漓,脖颈上的印记暗纹,似乎,泛了红,深深的印在上面。
血珠滴滴答答的,落在马车地板上,流了一地,格外的惹眼。
没有任何声音,鹰长尘有些担忧,再次问到:“主子?”
马车内,秦清枫微微势弱的声音:“无事。”
秦清枫手中的晓月剑,一柄长剑,残了一个缺口,剑刃上全是干涸的血迹,而腰间的泣舞之刃,一把短刀,也是沾满了鲜血。
鹰长尘注意到了马车内流到案板上的鲜血,心如刀割,不由得抓紧缰绳……
秦清枫,你怎么可这般胡来!
“魔影殿的人,每一个都是地狱里走出来的,你如此和他们轮流厮杀,简直就是不要命了!”
“对于他们来说,只会臣服于强者……”
微弱的声音传来,要不是鹰长尘耳力惊人,几乎都要听不见了!
鹰长尘的声音带着怒气,忍住了,平缓的开始说着这三日的大小事宜……
只是,马车内,却再未传出声音。
……
鹰长尘搀扶着虚弱的秦清枫,浑身的伤,眉头紧锁,快速的塞进她口中一枚药丸,又给她披了件黑色外袍,然后带着她,向着一座宅院悄悄的飞去,未惊动任何人。
鹰长尘将秦清枫扶在隐蔽的亭子之中坐下,心潮起伏,都伤成这般了,还这么念念不忘!
放眼望去,花瓣漫天飞舞,阁楼之中,纱窗内,灯火闪烁,影影约约间,有女子曼妙的身影映在纱窗上,伴随着乐声,翩翩起舞……
这里,是京城中的姜大将军府。东时端御赐的宅院。
秦清枫看着那身影,神情恍惚,哀伤久绝,轻轻捂着腹部,紧闭着血色全无的唇。
鹰长尘担忧:“主子,要不,先回去休息吧,你,伤的很严重啊……”
秦清枫有些疲倦:“没事,小伤罢了,你先下去部署吧,魔影殿众人,应该在等候了,我之前与你说的那些,记住了。”
鹰长尘握紧了手,紧紧皱着眉:“主子……你现在这般…”
“我没事,去吧。”秦清枫声音有些冷冽,带着些不可违抗的语气。
鹰长尘咬咬牙,四下看了看,寂静无人,又给秦清枫塞了一个瓷瓶,终究是拱拱手:“是!”
………
这小亭子,倒是极为隐蔽,一般人是看不到里面的情景。夜晚的风,着实有些凉意,秦清枫似乎是感觉不到一般,整个人,倚靠在栏杆上,耳里,细细聆听着乐声……
急促的脚步声,逼近小亭子,秦清枫微微睁眼,看到了眼前之人,是虎二文。
“属下,愧对主子!属下无用,护不住主子!”虎二文直接跪倒在地,声音有些悔恨。
秦清枫磕眸,淡淡的憋了虎二文一眼,缓缓开口:“你到我身边,也有整整两年了,一直尽心尽力,只是,我有些事不明白。”
虎二文微微一怔,依旧跪着,随即说道:“主子,想知道些什么……”
秦清枫身上的血迹早已经干涸,黑色的宽阔披风包裹着,也看不出什么异样。只是,面色苍白无力,很是疲倦。
“你,既然是钟千彤的人,那么,那些过往,可否告知,比如,钟千彤,又比如,她与我,有何关系?”
虎二文沉默了,眉头纠结在一起,脸上表情,很是复杂。
主子知道自己的身份……
秦清枫叶不说话,闭上眼睛,静静地靠着栏杆,三日了,当真是累极了。
不愧是魔影殿的杀手,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招招致命,狠戾非常。
好在,他们,还是臣服了。
五千人魔影殿杀手,足以!
虎二文终是抬起头,缓缓开口:“主子,您既然知道了,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自己待在这两年了……不,更久……
虎二文叹息一声:“钟主子曾经吩咐过,若是您能当大事时,便说与您听,如今,我便说了吧。”
秦清枫挑眉,可是却没动,只是认真的听着。
“属下的双亲,是前朝孟沧人士,而主子的母亲,原名仪萱,乃是孟沧王的妃子!”
秦清枫睫毛轻颤,心里有些不适,宽大袖袍中的手,紧紧的握着。
自己虽然知道母亲是孟沧人士,只是,没想到,母亲却是妃子!
当年孟沧被东清吞并,母亲,一个亡国亡君之人,却被父亲带进了秦家……
之后的一切,不用说,也猜得到……
秦清枫心中凄凉一笑,怪不得,老皇帝忌惮秦家,身为护国大将军的父亲包庇前朝余孽,百般护着。
呵呵呵,若不是父亲让自己扮成男儿装,让自己成为秦家唯一的血脉,想必,老皇帝定然不会放过自己的。
虎二文继续道:“钟主子,是当年仪萱,也就是您的母亲,在皇宫曾生下位小公主。”
秦清枫心头大赫,猛然立起身,气息有些不稳,声音颤抖:“你是说,钟千彤,是我母亲所生?是前朝公主?”
虎二文眼神坚定:“千真万确!那时的秦大将军帮着仪萱娘娘,将年幼的公主送走,去了大燕国,而仪萱,也改名为乔萱,一直留在西境。”
秦清枫震惊之余,扯到伤口,身上剧烈的疼痛再次袭来,冷吸了一口气,跌坐在栏杆旁,睫毛轻颤,微微闭目。
抬手摸着自己脖颈上挂的月蛇玉坠,心头涌上些不知名的情绪,原来,钟千彤,那个神秘的女子,自己与她,竟是这般!怪不得,她会流露出那样的神情……
虎二文抬头,急促的看了眼秦清枫,然后垂下头说道:“月蛇玉坠,是钟主子的信物,有了它,您就可以直入大燕!主子!我知晓您想报仇,不若,此事过后,您去大燕,过平静的生活,就像在山中竹林那般,好不好?”
秦清枫心头微乱,却露出个勉强的笑来:
“如今,我又怎么能退,别的我可以不管,可是,西境,是我的家,姜复鸣夺了我秦家的一切,我又怎么能做视不管!”
虎二文悲凄:“主子……”
秦清枫默默闭眼,神情淡然:“钟……她,这些年,定然是极苦的,无依无靠,既然她在大燕有了权势,我也不多问,现下,战乱四起,你,不必管了。”
虎二文怔愣,仍然不死心:“主子,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想来大燕,凭着月蛇玉坠,大燕,都能护着你!杀了姜复鸣,咱们,还有妍主子,一同去大燕自由自在,不是更好么!”
秦清枫倚靠在栏杆上,看向阁楼上的那抹萦绕心头的身影,睫毛轻颤,眸底水光潋滟,泪眼婆娑,有些自嘲的意味:
“你说,这些事过后,妍儿与我,还能像从前一般么?”
虎二文哑然,姜复鸣,是妍主子的父亲……
“主子,这些…大概……”
秦清枫随意的抬手,微微喘息着,身上的伤口,似乎裂开了,缓缓的取下了脖颈的月蛇玉坠,递给虎二文,面色苍白而平淡,声音有些微弱:
“虎二文,我需要你帮我办一件事。”
虎二文诧异的接过,有些疑惑,却还是坚定的说道:“属下定当竭尽全力,主子请说!”
………
亭中,又独剩一人
秦清枫看着亭外的弯月,柔和姣白的月光洒下,温柔了人心……
视线落在那阁楼上,灯火摇曳处,那抹惬影,不一会,吱呀一声,门打开了,缓缓走出来一袭丹纱杯文罗间色裙的姜妍……
许久未见了呢,似乎,已经隔了万水千山,情至深处,又不敢相见,似乎,连勇气都没有……
阁楼上那人,美眸流转,带着淡淡的愁绪,执着一把轻盈的团扇,上面携刻些花朵,纤细无骨的腰,被细带轻轻束缚着,柔和无比,花瓣随风飘落,落到姜妍的发鬓上,美轮美奂………
秦清枫静静的坐在黑暗的亭中,透过枝丫,看着阁楼上的人,眸光柔和温情………
阁楼上的人,决计看不到亭中,隐藏黑暗之中的自己。
阁楼上的姜妍轻轻挥手,后方管乐之音再次响起,轻柔平缓,姜妍素手纤纤,执着团扇,一挑一折,神情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在柔和的月光下,随着乐声翩翩起舞………
舞转回红袖,歌愁敛翠钿,满堂开照曜,分座俨婵娟。
脚尖旋转,纱裙荡起幅度,脚环上的银铃沙沙作响,每一舞,都用尽全力,将身体舞到极致………
素手挥舞,彩袖殷勤捧玉钟。
衣带决绝,当年拚却醉颜红。
美眸流转,舞低杨柳楼心月,
横腰一折,歌尽桃花扇底风。
从别后,忆相逢。
泪花待尽,几回魂梦与君同。
今宵剩把银釭照,
犹恐相逢是梦中……
一如往昔,多少寂静的夜中,妍儿在自己眼前翩翩起舞,动人情肠……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深几许,愁断肠
秦清枫面色如水,黑夜之中,泪眼朦胧,两行清泪缓缓落下,连绵不绝,顺着脸庞滑落,重重的砸在地上,心底无限的哀凄,身上再多的伤痛,也不及此时……
心口撕裂般的痛苦,视线紧紧的胶在阁楼上那如梦似幻的身影上,似乎要将她永远携刻脑海中……
过眼烟云散随风,
幻化金顶伶仃松。
分分合合世间爱,
缘起缘灭一场空。
情字一词,总伤人,当真是苦极了,泪已尽,情不止……
………
阁楼之人,不知疲倦舞了一夜
亭中之人,合着月光静坐了一夜
天光即亮,梦渐消散……
阁楼之人,伴随着飞花,尽情的旋转着,霓裳裙摆飞扬,不知天地为何物,一不小心,狠狠地摔落在地,脚踝钻心的疼痛袭来,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磕眸望去,秋风萧瑟,下方的亭中,空荡荡的……
天光大亮,阁楼上裙摆铺了满地,姜妍跌坐在地,泪水涟涟,掩面而泣,神情悲凉……
我又岂会不知,你在亭中,却始终不肯见我,一夜舞,只为赠你,经此一别,不知今夕何夕……
情至深处,最难将歇……
红满枝,绿满枝。
宿雨恹恹睡起迟,闲庭花影移。
忆归期,数归期。
梦见虽多相见稀,相逢知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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