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诗韵一到乐园里面,心思就飞了。刚刚那些纠结司月和季岑风两人感情的惆怅一扫而尽,两眼放光地冲进了礼品店。
相比于惊险刺激的项目,她更喜欢商店里那些精致的纪念品。
司月跟着她进去逛了一圈,实在是禁不住她的购物热情,在逛到三十分钟的时候,终于退了出来。
季岑风把卡留给了季诗韵,叫她多逛一会,然后就跟着司月走了出去。
司月坐在商店对面的长椅上,她其实没什么心情去玩任何的项目了,也许从前也不算是骗自己,她是真的没那么喜欢游乐园。
季岑风穿过人来人往的马路,走了过来。
“要不要去买点吃的?” 男人坐在她的身边,偏头问她。他没有坐得很近,两人之间隔了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倒像是刚认识不久的陌生人。
司月摇了摇头。
时间偏近正午,阳光直白地照在司月的脸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浅金的保护罩。她目光轻轻地落在面前的那条马路上,小孩子来来往往,仿佛永不疲倦地奔跑着。
季岑风噤了声,身子微微后靠,同她一起看着前面的人/流。
游乐园里很热闹,他们之间却很安静。
安静到司月每一次的情绪波动,他都能敏锐地捕捉到。
司月不想见到他。
她不想见到他。
就好像现在,她无可避免地和他坐在一起。
她却不想和他说一句话。
又或者她很害怕说些什么。
季诗韵从商品店里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马路对面那两个冰度十足的人,分明坐在同一条长椅上,却好像两个生死不相干的人。
司月手肘支着头在看一旁的小孩子们玩闹,季岑风就靠在椅背上看着司月。一双手搭在膝盖上,连衣角被吹得掀起也毫无知觉。
季诗韵远远地看着,刚刚的满腔兴奋好像有些被浇灭。她从来没有见过岑风哥哥这样不得意的时候,他在背后看着司月,却连和她说话的勇气都没有。
他从前不是这样的。
一种莫名的酸感涌上她的心头,让她有些喘不过气的难受。
司月余光瞥到了那个站在路对面的小姑娘,转过头去问她,“买到喜欢的东西了吗?”
季诗韵手里拎了一大包的玩具,脸上却没什么高兴的表情,直直地走了过来。司月以为是他们没陪着她在里面逛,所以她生气了。
“我看看买了什么?” 她声音里带了些笑意,要季诗韵给她展示都买了些什么。
季诗韵知道司月也不是真的对她买的东西感兴趣,只是在哄她,也连忙调整了下情绪给她介绍道:“我买了好多,司月姐你看。” 她一样一样地把袋子里的玩具往外拿,“小熊帽子,小熊发卡,鲨鱼发卡,粉色墨镜,鳄鱼勋章……”
季诗韵一样样地往外拿,说话的声音却从最开始的开心慢慢降了下去。不知道她心里想到了什么,语气是越来越沮丧,“猪猪面具,限定水杯…”
说到最后,整个人都丧了起来,手臂垂在身子两侧也不再往外拿玩具了。
司月有些不知所以,“怎么了,诗韵?” 她伸手拉住季诗韵。
游乐园里,似是起了风。
季诗韵垂眸呼了一口气,眼神定定地看了看岑风哥哥和司月,喃喃开口道:
“司月姐,你说,你当初要是和岑风哥哥有个孩子,现在是不是也不会那么轻易就分开?”
第68章 第五封
司月听得很清楚。
她说:“司月姐, 你当初要是和岑风哥哥有个孩子,现在是不是也不会那么轻易就分开?”
一直悬在头顶的太阳遮蔽在了厚重的云层里,冷风卷起司月的发梢打在她的脸颊上。她目光一直看着季诗韵。
“是啊, 如果能有的话。”
她声音小的好像一缕没有魂的烟, 冷风还未吹过,就已经散在了空气里。
一种颤栗的麻木感从司月的心口蔓延出, 她好像明明忘记了那个夜晚。那个夜晚, 医生和她说:
“回家再观察几天。”
“看看怎么把它流掉。”
她得知自己怀孕的那一天, 也是失去它的那一天。
如果那个孩子可以活下来,他们是不是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那天他回家的时候,她是不是也不会那样的失望?
司月把脸深深地埋在了手掌之间,她手臂紧紧地收在身侧, 克制着内心深处的酸胀。
许久才又看向季诗韵, “诗韵, 我身体有些不舒服, 可能没办法陪你在这里玩了。”
司月说完就站起来朝门口的方向走去, 季诗韵好像意识到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连忙就要追上去, 却被季岑风直接拉住了脚步。
“我晚上过来接你。” 季岑风脸色同样很差, 他手指握得季诗韵有些痛苦地拧起了脸, 却在说完话的下一秒就追了过去。
司月走得很快, 好像一团空气阻塞了她的嗓口,她有些没办法呼吸。
“司月。” 季岑风大步走到她身边喊她的名字。
“季先生,我现在不想说话。” 司月连眼神都没有给他, 只一个人快步往前走。
女人眼中的失望与痛苦像一把插在季岑风心里的刀子,她每多走一步,那刀子就旋转一分,绞得他心口发凉, 十指发颤。
季岑风再也没多说话,一直跟在司月的身后到了酒店。
电梯上行,开门,女人步子未停朝房间走去——
——直到,那双手用力地按住了她想要阖上的门。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棕木色的门板上泛起青白,季岑风缓缓地推开了那扇门。
司月抬头看着他,一声不响。
她目光似有惊风略过的湖面,她什么都不说,却有情绪万分激荡在无言的质问里。
沉默溺在这片磨人的窒息里,季岑风不肯松手,只定定地回看着她。
司月咬牙又用力推了几次门却也是无能为力。
“季先生,你想要做什么?” 她语气失了冷静,目光带着那些曾经被她隐瞒的不甘看着季岑风。
季岑风这一次没有妥协,他知道,如果这一次他没能把话说出来,那么他们就再也没有可能了。
“司月,我有话和你说。”
“我不想听。” 司月回得又快又狠。
“司月。” 季岑风又叫她的名字。
“我说了我不想听!” 司月的声音有些不受控制地大了起来,连带着身子也无法自控,麻木发慌。
她没办法现在还能心平气和地去想着怎么隐瞒季岑风那个孩子的事情,她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了。
司月放弃了阻止季岑风进来,脚步仓促地就要往房间里走。
季岑风侧身进了屋子,“砰”一声,大门阖上。他在司月躲进卧室的下一秒,拉住了她的手臂。
“司月。” 男人声音隐忍而又沉重,他两只手抓住司月的肩膀,弯下/身子叫她看着自己,“司月,你看着我!”
司月两只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脸,声线忍着心痛穿过指缝,“季岑风,我不想看见你。”
她说得很慢,狠狠咬着每一个字。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却是欲盖弥彰的无力。
男人身子僵成一块寒凉的冰块,手却还是不肯送开。一口气凝滞在他的胸口,沉沉压着他所有的呼吸。
“司月,” 季岑风眼眸轻轻颤动看着面前这个伤心的女人,他无法想象,那天他回到家,看到那样伤心的司月躺在床上。
她刚刚失去了一个孩子。
他却没有足够的耐心。
“司月,” 季岑风声音变轻,却又那样清晰地回荡在这间卧室里,“司月,那个孩子,我对不起你。”
那是一道伤在她身上也伤在他身上的疤。
被季诗韵无意掀起的时候,流血的不只是司月。
司月慢慢抬起了头,她微红的眼眶里,诧异过分明显。
他知道了。
他原来,知道的。
那股被她竭力克制住的情绪又一次猛烈地冲撞在她的心口,司月眼眶愈发的酸胀,水汽蒸腾在模糊的视线里。
她直直地看着季岑风,那道看不清的身影落在模糊的水汽里。
嘴角被她自己死死地咬住,仿若要克制住最后一点尊严。
季岑风心口痛得他胃也跟着绞起,翻滚着灼人的酸液顺着他的四肢百骸腐蚀撕裂。
“司月,” 他声音带着些低低的沙哑,似是想要安抚她的情绪,“司月,第五封信,我在这里说给你听好不好?”
司月鼻尖落着隐约的红,一滴泪就直直地从她蓄满的眼眶里掉了下来。
她不肯说话,同他较着劲。
仿佛从前是她作茧自缚独自承受这样的痛苦,现在终于也可以叫他知道,那么久的过去,她到底承受了什么。
季岑风手指轻轻地捧上了司月的脸颊,指腹缓慢地擦干了她那条泪痕。
卧室里很安静,眼里卷着恨意的女人,被他小心地捧在手掌心。
“司月,对不起,” 男人声线沉缓,目光看着司月,“那天我应该陪在你身边的。”
“如果那天我接了你的电话,回到了你的身边。”
“司月,你说我们会不会,不是这样的结局?”
季岑风手指一遍又一遍地抚过司月的脸颊,卧室里没有开灯,他的目光却好像一盏风中的烛火,那样倔强地摇曳,又那样炽热地燃烧。
他贴得很近,近到能轻易被司月眼里的恨意与不甘刺痛,他却丝毫不在意,倔强地回看她,乞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