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司月的心里很乱,她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一块摔碎的玻璃,支离破碎地散在她的脚下,她却一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些过分沉重的信,那张过分苍白的脸。
季岑风说他和从前不一样了。
可是某些地方,他还是固执得可怕。
他把他所有的付出,通通藏在了那个被他掩埋起来的角落。他不肯叫她知道他生病了,不肯叫她知道他明明痛得要死,却还是固执地站在每一个她需要他的地方,沉默地等着她。
透明的玻璃窗上,隐隐印出了一个抚着额头的女人,她眼睛紧紧地闭上,觉得心口有些无法呼吸。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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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月最终还是没有去找季岑风。
那天晚上下班的时候,她提前一个人走了。李经理也没说什么,只叫她把办公室柜子锁好,钥匙放进她办公室。
司月早早地回了家,然后给李水琴打了电话。明天就是大年三十,她定了上去八点的汽车票,到夏川的时候,正好能帮忙做饭。
司洵在电话里姐姐姐姐地叫个不停,好像真的很想她。
司月电话里没说什么,放下电话的时候,倒是眼睛有些酸了。有的时候司洵真的很可恶,说些让她难受的话,叫她恨不得没有这个弟弟。
但是有的时候,他又像个孩子一样,会在司月要被司南田打的时候,冲在她的面前,也会在她被同事骚扰的时候,恶狠狠地去警告那些人。
司月分不清她到底是该恨司洵还是爱司洵,可是现在她才慢慢明白,爱一个人,恨一个人,哪里能分得那么清楚。
他犯错、犯浑、让你心灰意冷,他做了可以让你同他永久划清界限的事情。可是如果他愿意从此不再犯错,她又如何能狠着心一直恨下去。
光是努力地活下去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哪里还能记恨着这么多人呢。
她大概,是知道的。
晚上司月收拾了一些衣服,她打算在夏川住一个星期。衣服并不多,一个拎包就可以装下。
她把收拾好的东西放在了门口,然后就去了厨房。
今天她还是煮了粥,白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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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离开夏川的时候,还是夏天。
夏川在黎京的南边,全年温度都要比黎京高些。冬天也就变得不那么难熬。下雪很是少见,不像黎京,一下可以下那么久,连着一个星期,日日都是大雪纷飞。
司月穿了一件米白色的大衣,下面是条牛仔裤。大年三十的车很少,车上的人更少,她旁边的位置正好空着,行李就放在那里。
八点,准时发车。她偏头磕在车窗上,看着窗外的风景慢慢向后离去。
又是一年了,真快。
明明最开始是为了李水琴才回到黎京了,可眼下居然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这里。
人生真是玄妙,最开始的地方,最后也还是回到了这里。
车子稳稳地开了两个小时,司月很快就在车上睡着了,摇摇晃晃的。但是她天生不晕车,车子晃啊晃的,反而叫她睡得更快。
再睁眼的时候,已经进了夏川的汽车站了。
司月拎着包下了车,一出汽车站,就看见了那个拼命朝她招手的司洵。
和站在司洵旁边的季岑风。
夏川的太阳穿过枝丫的间隙,错落有致地照在那个男人的脸上,他眉眼蕴着一个冬天的暖意,远远地,看着她。
挺拔的身姿,烟灰色的大衣。静静地站着,徒生孤寂清冷之感。
可司月却好像看见的,是一副伤痕累累的白骨。内里流着血,嘴角扬着笑。
“姐!” 司洵有些激动地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司月。不过半年多没见,好像又长了些个子,司洵整个人把司月紧紧抱在怀里,司月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
再抬眼的时候,居然看见司洵的眼眶有些发红,头发有些乱糟糟的,立在那张从前气过她的脸上。
司月心里发酸也发软,拍了拍他的头发,“你要勒死我啊。”
司洵这才傻笑着放了手,“姐。” 真是乖得不得了。
季岑风也从后面走了过来,“司月。”
司洵连忙解释道,“是妈请季先生来家里吃饭的,说是为了感谢之前的事情,虽然你和季先生离婚了,但是我们一直没找到机会感谢他。”
司月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季岑风的身上,她抿嘴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这几天身体怎么样?”
季岑风同她一起朝司洵的车子走去,嗓音淡淡的,“挺好的。”
“嗯。” 司月没再问了。
回家的时候,是司洵开的车,他买了一辆不算贵的车,里面收拾得整整齐齐的,进去的时候还能闻到淡淡的香水味。
司洵和李水琴现在住的地方是在夏川南边的一个小区。一套简单的三居室,不像从前在黎京的时候季岑风买的那样大,但也是新房子。
司洵说房租不是很贵,他现在有稳定工作,所以他们压力不是很大。
三个人到家的时候,李水琴正在煲汤,一听见门口的动静就拄着拐杖走了出来。
她现在身体好了很多也不再坐轮椅了,一只手拄着拐杖,熟练之后走起路来也是很方便。
几个人在客厅里寒暄了一会,司月要去帮忙却被李水琴拒绝了,“你在这里和季先生说会话吧。”
李水琴说完就拉着司洵去了厨房做事。
季岑风坐在沙发上,他今天穿了一件深蓝色的衬衫,司月还记得,那是她之前陪他一起去商场买的。
领口的地方有一块黑色的刺绣,当时司月觉得很别致,季岑风就买了下来。
家里的空调开着,司月坐在沙发的另一端。
“今年不去外公家了吗?” 她两条腿收在沙发上,侧靠着柔软的沙发背朝季岑风看去。
“年后过去。” 季岑风说道。
司月点点头,客厅里只有他们两个,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李水琴和司洵在给他们制造机会。季岑风为什么会在这里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这里。
电视机旁有一支小小的绿植,在空调风的吹拂下摇摇晃晃。司月看了一会那支绿植,下巴磕在膝盖上,没再说话。
“司月。” 季岑风忽然开口喊她的名字。
司月转过头,她头发微微地滑落到一侧,遮住了小半张脸。
可是季岑风好像并没有准备好到底要和她说些什么,他只是想叫她的名字,只是想叫她看看自己。
司月的目光缓缓地从他的脸上落下,领口的那一小块刺绣,稳妥地伏在他的衬衫上。
“季先生,” 女人手指有些用力地抱住膝盖,面色沉沉,“你的病,到底怎么样了?”
她声音很轻,乘着那道目光落在了季岑风的心里。
他知道她看到了,却没想到,她会问。
“之前做过手术了,已经没问题了。”
“没问题了吗?”
“…需要休养。” 季岑风回道。
“那天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不能喝豆子粥?”
季岑风垂眸轻笑了一下,“司月。”
他目光很亮,直直地探进那个女人的心里。
“那天不管你让我吃什么,我都会吃下去的。”
“你疯了。”
“是。” 他回得干净利落。
那天司月第一次叫他上楼,那天司月心疼他。
季岑风是疯了,在知道司月死的那一天,他就疯了。
司月面色凝重地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男人,直接起身离开了客厅。拖鞋哒哒落在地板上,她径直走进了厨房。
司洵正坐在厨房里的小板凳上玩手机,一看到司月进来就先侧身看了看客厅,然后拉着司月说:“姐,你怎么进来啦?”
司月没理他,问李水琴,“妈,我来帮忙。”
“诶呀,不需要你帮忙,” 李水琴说着要把司月往门外赶,“我有司洵帮忙就行了。”
司月瞥了一眼司洵,吓得司洵屁股刚坐下又站了起来。
“你出去和他说话吧,” 司月把司洵往门外推。
李水琴还在坚持,“我这都煮好了,你还要煮什么?”
司月带着些迷惘地四下看了看。
怔在了原地。
她只是,无法在那样的情绪里,待下去了。
第66章 第四封
很多年, 司月没有和家里人好好地吃过一顿年夜饭了。
过年的时候,司南田常常最忙。心情好起来会给司月和司洵很多压岁钱,可是第二天心情差了又会朝他们要回去。
长大了之后, 更是如此。
再后来, 就是司南田到处避债。
说起来,过得最好的一次新年, 还是去年。
和季岑风在外公家的时候。
屋子很冷, 人心很暖。
四个人吃完晚饭之后, 李水琴有些头疼先睡下了。司洵窝在司月的旁边看春节联欢晚会。
不远处的沙发上,季岑风也在看电视,只是他有些心不在焉。看着看着,眼神就飘到了司月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