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原悄悄地为许志成捏了一把冷汗,他偏头望去,旁边的人也似有耳闻般的低低交流了起来。
季岑风从前对司月如何刻薄冷血,大家都是有所耳闻,可后来发生的事情,却并没有多少人知道。
李原果然很快就听到了旁边窃窃私语道:“司月就是那个曾经为了钱劈腿绿了季岑风的女人,所以季岑风娶她就是为了折磨她。”
“什么,还有这种事?季岑风当真是狠啊。”
“对呀,他家夫人当年在黎京实习的时候就是大家都知道的贪图富贵,毕竟靠着一张脸就能上位,谁不想呢。”
“啧啧,这个女人可真是有手段。”
李原凌厉的目光转过去,身旁的两人立马收了声,不敢再随意揣测。
“不劳您费心,她出差了。” 季岑风两只手交叠放在膝盖,目光直直地盯着许志成。
“哦?出差了,” 许志成笑得眼睛弯起,“听说是去东问国了,季先生这么爱夫人,怎么没跟着一起去呢?”
季岑风目光瞬间阴沉了几分,语气却还是风轻云淡,“辰逸事情很多,不像许叔,有那么多空闲时间。”
男人言语像把看不见的利刃,精准地扎在了许志成的痛处。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没忍住,笑出了声。
那笑声像一个无意迸溅出来的火花,瞬间点燃了许志成的报复心。
而他今天是要来看这男人狼狈的,而不是让别人来看自己的笑话。
许志成阴冷地笑了起来,那低低沉沉的笑声很快便转成了怎么也收不住的大笑,他笑得身子不住地颤抖,笑得仿佛要把从前的那口恶气狠狠地一次性吐出来。
一种毛骨悚然的低冷瞬间爬上了李原的后脊,他不安地看了一眼季岑风,男人身形分毫未动。
“季岑风,” 许志成像一只慢慢撕开面具的恶狼,“我想,你大概很爱司月吧。”
众人有些讶异,不懂许志成到底在说什么。
季岑风手指有规律地轻点着膝盖,没有言语。
“要不然你也不会亲自飞到日内瓦,为她拍下那颗八千万美金的钻石。”
“啧啧,当真是为了博美人一笑,舍得下血本啊。”
许志成迫不及待地看着季岑风的眼睛,他想要看到那个男人的软肋。
可是季岑风却只是轻轻地笑了一下,他手指微微收紧抬眼望过去,“许叔,看来消息并不灵通啊。”
季岑风否认许志成刚刚说的话。
利刃伴随着两个男人的言语你来我往,谁都知道,战场上谁先慌乱,谁就是输了。
许志成眸子里的笑意被季岑风紧紧地重新压制住,可他今天就是要来让季岑风痛苦的,就算他不肯承认又如何。
坐在季岑风对面的那个男人忽然猛地站起了身子,沙发摩擦在地面上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那更像是一声破釜沉舟的宣战。
许志成知道,这一步下去,他将退无可退。
可从季岑风断了他们许家生意的那天开始,他就已经退无可退了。
许志成手指紧紧地握在了一起,阴森可怖地朝着季岑风笑了起来,“既然你说我消息不灵通,那不知道季夫人的死讯,你有没有收到呢?”
季夫人的死讯!?
一瞬间,所有人的呼吸全被这条劲爆的消息强势地夺取,众人瞠目结舌地转头看向了那个纹丝不动的男人。
男人交叠的手指缓缓地分了开来。
食指与拇指轻捻,解开了西装的纽扣。
许志成心脏跳到了嗓子眼,却听到季岑风冷漠地反问道:
“是吗?”
第49章 太平间
许志成想要什么?
季岑风太过清楚, 生意场上节节败退,便想着在其他方面做些手脚。
不管是让你恶心还是要你难堪,季岑风见过太多这样的事情。
可是偏偏这一次, 他的确感到了恶心。
他没想到, 许志成会下三滥到用这种虚假的噱头来试图激怒自己。
鸦雀无声的大厅里,季岑风慢慢站起了身子, 他偏头对李原说道, “看来今晚的晚宴是什么人都请, 那我们也没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李原立马会意,响声应道,“好的季先生。”
季岑风敛着平静的脸色从许志成身边走过,只听见许志成森然地笑道:“骨灰明天就会运回国, 季先生可要小心接着。”
李原想不出为何有人能这样恶毒地去诅咒一个无辜的女人, 他脚步加快, 一言不发地随着季岑风快步走出了大厅。
外面已是夜色浓重, 季岑风脚步没停朝停车场走去。
李原一路小跑着, 率先到了车前打开了车门。
司机一看人这么早出来了正要问话, 李原朝他使了下眼色, 司机立马会意闭嘴发动了车子。
季岑风上了车后, 还是一言未发。
李原知道, 即使这事是假的,但是听到了总归会让人感到不舒服。
“季先生,”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转头说道, “要不要打个电话给司月小姐,虽然许志成都是瞎说的,但是听着也挺晦气的。”
李原说完后,有些小心翼翼地看着车后座的那个男人, 他半个身子沉在昏暗的夜色里,飞速闪过的路灯在他脸上匆匆略过。
“她自己要去的,有什么风险不应该自己担着吗?” 季岑风声音沉沉的,没有一丝要打电话去问问的意思。
李原自知自己失言,眼神弱了几分,“对不起,季先生,是我多事了。”
车上再没了人说话,充足的冷气呼呼地循环在这宽敞奢侈的车厢里,李原无法理解季岑风的冷血,却忽然有些体会到了司月小姐的难处。
待在这种男人的身边,对你好时能为你不眨眼地拍下价值数千万的钻石,可是一旦同你冷了脸,便也能叫你心寒失望、伤心痛苦。
车子缓慢地驶进了明宜公馆,季岑风独自一人下了车。
家里仍是灯火辉煌,有些人在与不在,又有什么区别。
季岑风上了楼,随手将外套脱下丢在一旁,然后便坐在卧室的沙发里。
整个身子深深陷在柔软的绒布上,家里静得吓人。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走动。
灯光全部亮着,却比任何时刻都显得讽刺。
奇怪,从前刚搬进来的时候,他最喜欢这样。
偌大的房子,明亮的灯火。
他可以坐在客厅安静地思考,也可以站在湖边,抽一支烟。
男人沉默地看着那张宽阔的大床,司月的枕头还安稳地放在右边一侧。她走了五天了,没给他发过任何消息。
季岑风有时候真的佩服司月,她那些轻而易举的眼泪和那些明目张胆的慌张,是否只是用来欺骗自己的障眼法。
她用一种脆弱不堪的坚强,吸引着自己的到来,再手法娴熟地将他骗入一张精心编制的温柔网。
她说夫妻之间没有信任是过不下去的。
她想要他信任她。
可是季岑风不明白,她有什么事情不能让他知道,非要让他选择相信她。
季岑风不理解,也无法理解。
至少当年选择相信那个男人的岑雪,在一座荒废的破楼里,丢掉了自己的命。
男人在沙发里坐了一会,随后站起身子朝楼下走去,今晚没有风,湖边沉积了整个白日里的热气,正淡淡地发散着潮湿的温热。
季岑风一只手插在口袋里,一只手拿着他的手机。
食指一下按亮屏幕,一下又按熄。
一团光亮便不然其烦地在他的腿侧闪烁,亮了又灭,灭了又亮。
男人眼睛始终一动不动地望着毫无波澜的湖面,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站在这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办法静下心来。
他根本不相信许志成的话,一个字都不相信。
可是他的那些话却好像梦魇一样,反复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司月死了。
司月死了。
怎么可能?
司月如果死了,他怎么会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
怎么可能是许志成提前知道?
可是他这次的确没有派任何人去跟着司月,她自己执意要去的,他凭什么要管她。
可是她怎么可能会出事,到东问国的第一天她就发了消息给王经理的,他也看到了。
她到了东问国,也的确被公司给她找的当地导游接走了,顺利上了车。
怎么可能会出事?
季岑风胸口有些难以察觉地起伏着,忽然手机嗡响了一声,他抬手拿起来,这才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按得时间太长,手机直接关机了。
那黑黢黢的屏幕上清晰地映出了一张冰冷的脸,季岑风看着那张脸顿了几秒,忽然重新打开了手机。
他给司月拨了过去。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电话没有人接。
此时东问国该是早上十点左右,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关机?
一种森然而又锐利的不祥感缓慢地爬上了季岑风的脊背,他忽然又想起了临走前许志成的那句话:“尸体明天就会运回国,季先生可要小心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