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那些书的封页，都让他有种极度的熟悉感。
    林莎走近一看，看见书柜墙里的那些书，果然似乎全是自己曾经看过喜欢的，书的排列方式是杜威图书分类法，和林莎的习惯一致。
    林少棠望着林莎的神情：“我知道你忘不掉那幢木刻楞，我也喜欢那座房子，现在这是我们的家。”
    他指着窄小的楼梯，眼睛里有光：“我以前喜欢抱着你上楼，那个楼梯会咯吱响，这个不会，这个很结实。”
    他把一切说成他喜欢，其实他全是为了林莎，林莎知道。
    房屋没有开暖气，但是在寒冷的季节，林莎的心里却炽热一片，如同岩浆一般的炽热火红，流动的柔软。
    像是外头热烈的黄昏，也像是那红粉的栾树，或是屋内尚未添柴的壁炉。
    没有词语能形容林莎的心情，林莎觉得，林莎大概是发现了一个取之不竭的宝藏，而这个宝藏永远有惊喜给林莎。
    “少棠……”林莎扑进他的怀里，林少棠轻抚林莎的脸颊，他的手同样是温暖的，干燥而温暖，火柴似的，擦一把就能烧起来了。
    “你这么用心，是不是想要我把心挖出来给你看？”
    “不用不用，”林少棠更靠近林莎一些，“我听得见，你说你爱我。”
    林莎抬起头：“我爱你。”
    林莎知道自己的心的确在狂跳着，林莎也知道林少棠能听见，有些东西，是不需要说出口的。
    “幺儿，你要不要听听我的？”
    林少棠低头看林莎。
    “我听得见，八十四下，你睡着的时候我经常数你的心跳。”
    林莎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就在耳朵边上，我能听见。”
    林莎的回答，有一种不科学的学术味道，但这比再煽情的情话还要管用、还要柔软，让林少棠的心和月亮一起上升了。
    林少棠走到客厅，哪里有一个跟边城的房子一模一样的老式留声机，他轻轻打开，缓缓的如水一般的音乐从那似乎带有时光印记的坑坑洼洼中流淌出来，是他以前最喜欢跟林莎唱的那首英文歌。
    留声机唱英文歌，有种奇妙的感觉，但让人觉得很舒服。
    他拉起林莎的手，似乎在检验她这段时间舞蹈学习的成果，伴随着音乐声翩然起舞，整个时光似乎都印刻在了这一刻，美好的不像样子。
    一曲跳完，林少棠又拉着她在那扇落地窗前坐下，拿过那张毛茸茸的小毯子搭在林莎的腿上，又像模像样的拿过那本一直被他们放在窗台上的诗集，时隔多年，耳边再次响起浪漫的念诗声，还是那字正腔圆的发音，让林莎热泪盈眶。
    没有继续上二楼，趁着黄昏还有最后一点光芒，林少棠拉着林莎去了房子后面的水仙花丛。
    十二月，正是水仙的花期，而岛上的水仙花丛，面积大得几乎像是将全国的水仙都移植过来般，远远望去，几乎像一片黄色的海，日暮下，这样的黄色又有了不一样的变化，几乎染成了粉红色。
    “你记得我们上次在火山岛摘的花吗，但那种花这里无法培育，所以我换成了一片水仙。在电影里，爱德华用这样的一片水仙对桑德拉求婚，不过我们已经结婚了。”
    林少棠抓起林莎的手，对着天边最后的一丁点红光，慢慢地单膝跪在了地上，还记得他们第一次求婚，这个动作是林莎做的，当时的林少棠被狂热的幸福感冲昏了头脑，后来想起来，他即幸福又遗憾，幸福的是他没想过被求婚的幸福感是这么的强烈，遗憾的是这件事情本来他想要先去做的，可是却被林莎抢了先。
    不过还好，现在他又有机会了。
    他慢慢将林莎手上的翡翠戒指摘下来，重新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趁她疑惑地发出疑问之前，林少棠从口袋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
    盒子打开的刹那，林莎长大了嘴巴，紧接着，眼泪再一次扑簌而下。
    林少棠觉得，这枚戒指能够找回来，就是上天对他们最大的鼓励与肯定，他跟林莎的苦日子终于结束了，他们努力了半生，下半辈子可算能够长长久久地在一起恩恩爱爱了。
    他温柔地注视着她手上的婚戒：“我的幺儿，你愿意再一次地嫁给我吗？”
    林莎眼底的笑意非常明显，从眼睛抵达全身上下，黄昏最后的一束光从林莎脸上蹒跚着离开：“我很乐意嫁给你。”
    林莎低头吻了下林少棠的手指：“这是我的荣幸。”
    黄昏彻底下去了，整座岛变得不一样了起来，花丛背后是连绵而低矮的山脉，黑黝黝的一座轮廓。
    夜晚来临，明月上升的时候，所有的房屋、灌木丛和水仙花，全都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天鹅绒布似的深蓝色夜空上，零落的点点繁星，除了月光，就只剩下敞开的门向幽暗的黑夜投射出半弧形的阑珊光芒。
    灯火在引领着路。
    夜晚的海风更凉了，林莎把下巴缩在围巾里，手握着林少棠的，共同揣在他的大衣口袋里。
    林少棠牵着林莎走，走向屋子前面的长椅，最后躺在长椅旁松软的草坪上。
    他们呼吸着草的清香以及吹拂过来的海风味道，夹杂着水仙淡金色的香气，林少棠身上虚虚地画了个圆，把他要送给林莎的礼物囊括在他描绘的这个圆中。
    林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映入眼帘的是天际的星河倒映于湖面，夜色如水，而不远的对面是漆黑的森林。
    夜空与森林，原始地融入到了一起，和湖泊对岸的蓝顶房屋，中间只隔了一线浅浅的月光。
    林少棠走了很远很长的路，付出了常人难以理解的艰辛与坚持，才到达这里，这座平平无奇的绿色屋顶的小房子，这片映着星河的夜色下的湖泊。
    他第一次不再需要光彩炫目的灯火辉煌，不用以繁杂的灯光营造出热闹的氛围。
    他握紧林莎的手掌——这双手曾经是他最渴望的。
    林少棠微微侧头，看向林莎，林莎还在看着远处，眼睛里倒映着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