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码头,也是当年楚阡陌被装上船,送入大海的地方。
当看到码头边上停泊着的一艘艘休憩的渔船和货轮,看到甲板上那一捆捆粗绳杂乱无章地散落,当看到不远处的浅海散发出一股浓郁的咸腥味以及那不断朝着岸边拍打的海浪之时,楚阡陌本来就绝望的心,一时间变得愈发绝望起来。
她早就接受了商迦不爱她、对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在乎的事实了,可是没想到,商迦臣远比她所想象的要残忍得多。
他不仅不爱她,还要在她的伤口上狠狠地撒盐,越是她不想去触碰的伤口,他越是非要撕开;越是她拼命想要逃离的地方,他越是要把她带到这里来。
她不知道他究竟出于什么心理,她觉得他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这个地方,是她这一辈子最大的噩梦。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大婚那一晚她被那些人捆住手脚,用麻布袋装到这里。
她不会忘记当时她从麻布袋里用力戳出一个小孔后,所看到的情形。
她记得那些人当时所说那些冰冷话语,以及那些人在把她抬上渔船之前对她的肆意羞辱和辱骂,那是她短暂的人生里最觉得羞辱的时候,也是她最痛恨商迦臣的时候。
可是现在,商迦臣的心竟如此地狠,他伤害了她一次还不够,竟又一次把她带到了这里来。
当闻到这股熟悉的咸腥味,看到不远处停泊的一排排渔船之时,巨大的心理阴影让楚阡陌下意识拼命地摇头,冷汗涔涔从她的脸上冒了出来,她明明不想哭,可是眼泪却止不住地从她的脸上流了下来。
她脸上表情的细微变化,全部都没有逃脱过商迦臣的眼睛,他就这样目光阴冷地看着楚阡陌,那副表情,像是头狼对待猎物一般充满着审视,却毫无半点心疼。
“商迦臣,你……你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来?”
楚阡陌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原本准备好的满腔言语,一时间都卡在喉咙里,再也没有办法说得出来。
冰冷的现实就这样血淋淋地摆在眼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事实,让她强撑起来的骄傲和坚强,又一次碎了一地。
商迦臣很显然对她极度了解,所以,他每一次出手,都能够直逼她的软肋。
他就这样一步步逼近她,目光森冷又诡谲,迫使楚阡陌不得不一步步往后退,退着退着,突然被甲板上的绳子绊了一跤,就这样应声倒在了地上,狼狈又不堪。
“因为,我需要知道,当初你是怎么离开的这片大海?一个明明被捆住手脚扔进海里的女人,究竟是怎么从海中完好无损的生还,我很好奇——”
商迦臣蹲下身来,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捏起楚阡陌的下巴,眼神里透出的诡谲,让楚阡陌不寒而栗。
“我凭什么要告诉你?你想知道这些做什么?”
楚阡陌尽管恐惧,但还是不动声色地问道。
“你那段被投海的视频,我欣赏过不止上百次,我明明清楚地看到你被两位渔夫从船上扔下水去,而且当时的你,双手双脚都被绑住,头上还有一大片的淤伤,沉没到海底,极有可能几秒之内就殒命。你之所以能够活着,除非早就有人能够知晓整个计划,并且及时把你从海里救出来。我后来调查过那两位渔夫,他们说他们确定已经把你扔进海里,但是当时,有一艘游轮往这个方向靠近。就算我大胆猜想,那艘游轮上的人就是帝青,可是,他怎么会那么及时就出现在那里?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被投海之前,你分明爱我爱得要命,根本就不可能提前和帝青暗度陈仓。所以,你告诉我,帝青为什么会出现得那么及时?”
商迦臣缓缓地问道,语速极其缓慢,伴随着甲板上的海风,让楚阡陌愈发瑟瑟发抖。
楚阡陌原本并不知道,他把她带到这里的原因,直到这一刻她才猛然明白,原来,他非但对她没有任何心,而且还敏锐地紧扣住所有的漏洞不放,想要知道她和帝青,究竟是怎样结缘。
商迦臣心思的缜密程度,已经超乎她的想象,此时此刻,当触到商迦臣那双咄咄逼人的眼睛之时,楚阡陌的身体忍不住瑟瑟发抖起来。
“商迦臣,事到如今,你已经是整场游戏的胜利者,追究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我不知道你把我带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你若是想要对我动手,就请痛快一点。”
楚阡陌冷声说道。
事到如今,她估计帝青已经赶回宁国去处理as集团的事务,但以帝青的性格,在他回国以前,一定会想办法安顿好她母亲江雅和表姐江浔。
商迦臣之所以深究这件事,一定是因为他发现了这件事情背后的不同寻常之处,他想从楚阡陌的口中知道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楚阡陌,是绝对不可能告诉他的。
“动手?陌陌,你理解错我的意思了,我不过是带你来海边吹吹风,或许,这熟悉的环境,能够让你回忆起一些什么来。毕竟,你和帝青之间的经过,关系到接下来我们之间的关系,我还是希望你和我坦白,如实交待一切。这样,或许你以后在我身边,还能过得舒服一些。”
商迦臣冷声说道,他的语速虽然缓慢,但是话语里,分明带着一丝威胁的味道。
熟悉的环境……
这五个字,愈发透出商迦臣的冷血,也愈发让楚阡陌感觉到一种说不出来的心寒。
这里,差一点儿就成为她殒命的地方,可是商迦臣,却可以轻描淡写地说出这样的话来,足以证明,他的内心丝毫都不在意她的感受。
“你还想让我回忆起什么来?回忆起我和你那段被你蒙骗的曾经?还是回忆起你究竟有多无耻多腹黑?”
楚阡陌情不自禁地质问道。
事到如今,她从这张脸上已经看不到半点过去的模样,那个在她记忆中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商迦臣,已经变成了眼前腹黑深沉的伪君子,再也不复从前。
“无耻?腹黑?呵呵……如果你明白我这些年所承受的一切,楚阡陌,你应该不会这样质问我。现在,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帝青究竟是怎么及时出现在你身边,又是怎么及时把你救上岸的?把真相告诉我!”
楚阡陌咄咄逼人的质问,让商迦臣的眼神里闪过一抹凄楚。
事实上,从发现夏以陌不是别人、而是楚阡陌的那一刻开始,有一股气就一直憋在商迦臣的心里,在陪着楚阡陌演戏的这些个日日夜夜里,无数的疑问、纠结也一遍遍地在商迦臣的心里翻滚过。
到最后,他觉得所有的爱恨情仇,包括父辈的那些仇恨他通通都可以略过,可是他唯一无法一掠而过的,是楚阡陌和帝青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
他琢磨了无数个深夜,却始终都无法明白,楚阡陌究竟是如何和帝青走到一起,而帝青又为何会在那一晚,那么及时地出现并把楚阡陌带走。
商迦臣想过无数个可能,唯独有一个可能,他极度害怕,而且不愿意承认,那就是:
他不敢去想,是不是楚阡陌,早就背叛了他。
没有男人能够接受背叛,楚阡陌自始至终,都是他的女人,哪怕,他从不想承认,他爱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