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朽酒量还凑合,不过估计跟你们年轻人没办法比啊,哈哈哈,那我就先干三杯,再要喝,咱们可得慢着点来了。”江建山豪迈一笑,随即已经是端起杯子一扬脖子,喝了一杯。然后不等他示意,身侧的秘书再次及时的续杯倒酒。
“江老,您慢着点,别光顾着喝酒,吃点菜,没下酒菜光喝酒就没意思了。”张家明已经是坐了下来,就在江建山的对面席位,其余伙伴也跟着坐下了,都看着这老爷子喝酒。张家明见江建山说喝就喝,麻溜的已经是一杯下肚了,赶紧自己也是端起杯子喝干一杯以后劝阻道。
“说了赔罪喝三杯的嘛,自然得一连水的喝了才是,哈哈哈哈,倒是小友你不必陪着我喝,真要陪,等我喝了这三杯我们再慢慢喝。”江建山手里端着已经又倒满酒的杯子,随即说完以后,又是一扬脖子,喝干。
“江老,您慢点,我酒量真不行啊。”张家明有点欲哭无泪,见这说话的功夫,这老头又是一杯下肚去了,赶紧又是跟着喝了坐着一边的王亚男续满的酒。
“以前年轻的时候喜欢拼酒,现在年纪大了点,还真是好久没这么豪迈过了,第三杯。”江建山说罢,再一次的端起酒杯,喝干杯中酒。
“江老豪气不输年轻人啊,反正我是这么喝,眼看就要醉了都。江老,动筷子,赶紧吃两口菜。今天这下酒菜还真是晚辈小有打听,备的是江老的家乡菜色,不知道能否合您的胃口?”张家明也是跟着喝了三杯,这是酒吧,蔚和黑刀还有索拉卡以及守护者战士们,都是能喝的主,红酒看上去浪漫,但是不够劲儿,所以这桌子上摆的可都是白酒,以张家明的酒量,几个眨眼的功夫灌下去三杯白酒,还真的有点上头。
“好啊,没想到来这里蹭吃蹭喝的,还能吃到家乡菜。那老朽就不客气了,开吃了哦?”江建山拿起筷子,笑意中却是以询问的姿态向张家明道。
“别客气,江老,我们这是吃喝一阵子了,您老尽情尽兴就好,我就不跟着陪着吃菜了啊。”张家明也象征性的拿起筷子夹了颗花生米放进嘴里,却是无比热情的招呼江建山道。
一群年轻人,就这么看着江建山无比淡然自若的拿起筷子还真的就每道菜都夹一筷子尝了尝,不住的点头表示味道不错。
“这做菜的师傅怕是老朽的家乡人啊,有那个味儿,不错不错。小友有心了。诸位小友有所不知,对于吃的,老朽还小有所得,人嘛,吃字当头,平日里忙,基本都是吃酒店的饭菜,总觉得缺点啥感觉,所以啊但凡有丝毫空闲,我都琢磨自己做。想起我年轻的时候,很多时候为了省钱,连外面的盒饭快餐都不舍得买,自己去菜市场买菜回来自己做,有时候实在没钱,还特地傍晚时分才去菜市场,那个时候菜摊都快收市了,便宜,几块钱能买不少。哈哈哈哈。自己买回去了,花个半小时,就能饱饱的吃一顿大餐。”江建山回想往昔,无比感触道。
“可不,民以食为天嘛。可惜我是厨艺不怎么样,不过我们这里倒是真有个厨师出生的伙伴,唐老板,见过这位江老。”张家明借着话茬,顺道是把唐老板给招呼过来,说吃的,肯定得是这家伙能跟人聊得过瘾。
恍惚间,张家明倒是突然生出其他的感受来,都说每个人内心里最惦记的味道,是从小吃到大妈妈做的饭菜,对于家的味道,张家明也是如此,特别是自从大学开始,离开家以后的漫长日子里就再难吃到老妈做的饭菜了。这后来,老妈老爸都来了皮尔特沃夫以后,也总念叨着要自己做饭做菜,张家明却是不忍心父母再有丝毫劳累,何况有自己的餐饮公司在,也都是平素吃公司安排的营养餐了。这唐老板还格外的上心,几乎每天的菜单都是变着花样叫人给安排的。
结婚以后,没享受多少新婚的甜蜜幸福就是时空错乱事件,再回来,已经又是一番沧海桑田,王亚男倒是学了厨艺,做的饭菜也有一番味道,蔚这个女汉子可是从来不进厨房的,估计也就会烧个开水。琴女神嘛,没见做过,估计她要是想学,自然难不住她的聪明劲儿,不过以琴女神这样的倾城脱俗,让她冒着油烟火燎的成天厨房炒菜做饭,实在有点暴殄天物了。
“哦?看年纪,我喊你声老弟吧,你在何处高就啊?”江建山看到很快在张家明的招呼声中已经坐了过来的一个中年男人道。
“江老爷子,我早先开餐馆的,做川湘菜,粤菜也略懂一些,不过后来餐馆没开了,跟着咱们张老板做点美食生意。您老是吃过见过的主儿,我这点手艺不够您看的。”唐老板谦虚的笑道。
“都说吃的是个味道,有的时候吧,其实我们真正想吃的,又不只是味道,还有感情。就像咱们的团圆饭,其实你要真就图吃什么大鱼大肉了?明显不是,最起码现在不是,以前饥荒严重,有吃的就不错了。华夏人,就讲究个根儿,千里迢迢吃个团圆饭,吃的不是味道,也是味道,更多是,是家的味道。说起来惭愧,以前穷困潦倒的时候,还经常和家人每年吃团圆饭,后来生意是越做越大,忙了,一般过年的时候都在公司和员工团年,基本是没怎么和家人吃过团圆饭了。”江建山颇有感触道。
“您老如今家大业大,顾及员工,这是慈爱关怀,不能陪同家人的牺牲值得敬重和理解。”唐老板接话道。唐老板以前开餐馆的时候,离婚,有孩子,可是自从经历李逍遥的事件以后,他把孩子也托给了父母和亲戚朋友照顾,自己是奔着向往的净土投奔去了符文之地,这恍惚间多年过去,也真是没再有机会和家人吃过团圆饭了,最开始的时候,符文之地和华夏之间的合作没那么明朗,加上往来符文之地和华夏之间也不是那么方便,他自然是没提及想回来看看。后来倒是张家明询问过他,他想着既然自己选择离开了,而且孩子也不小了,索性就不再去打扰徒增牵挂了,干脆就没再回来看过,倒是有托张家明暗中以慈善组织的名义向家里汇款打钱。
“几位年轻的小友都不简单啊,年轻有为,果然我华夏人杰地灵人才辈出啊。我是没想到,我原本以为小友这样的身份,军衔至将军,定是人到中年,没想到如此的年轻。说什么家大业大,其实这些年来,早已经不是为了赚钱而赚钱了,央央华夏,需要更多的和平和稳定,而经济的影响,更堪重要,当然了,跟军队武装比拟起来,商贾之道,还是差缺一筹的,我说这些,倒不是替自己老脸上贴金,只是看到各位小友,心生欣慰,我华夏未来可期啊。”江建山却是看向张家明等人道。目光打量一圈,发现这些年轻人个个精气神都十足,而且很显然的有几个人当中,还是会功夫的好手。
“江老缪赞了,积弱多年的华夏,也是因为有了数代人的热血努力才有了今天,江老从白手起家到如今的福泽苍生,功不可没。我们这些晚辈,做人行事凭着一股蛮劲儿,倒是不值得江老夸赞的。江老是大忙人,今日要是真有心情喝酒,咱们就慢慢喝,喝到晚上都成,不过我酒量确实差,我这几位小伙伴倒是酒量尚可,他们可以陪酒。如果江老要是忙,不妨带着江公子回家吧。”张家明和这江建山一通闲聊,这才是终于把今天的正题给点了出来。
早已经在一旁听着众人闲话呆立原地的江明朗是又羞又憋屈,这一听张家明终于提及自己,顿时努力的挺了挺身板,仔细聆听。
“劳烦各位小友耽误这么多时日,为小儿的事情烦心了。老朽这就领不成器的小儿回去好生教育,给各位添麻烦了。老朽羞愧万分啊。”江建山本来是实在不好先开口提及正事儿,只好和颜悦色跟年轻人们有点尬聊的意思,这一提及,顿时立马诚恳的表态。
“江老言重了。”张家明看江建山要站起来鞠躬的意思,赶紧站起来伸手拦住了。
“明朗,过来给各位小友磕头道歉。回去我再收拾你小子。”江建山被张家明一双有力的大手拦住,鞠躬不成,转身朝呆站着的江明朗严厉道。
“爸?”江明朗乍一听,却是万分的震惊。磕头?当着这么些人?
“怎么?我的话,你也听不进去了?”江建山顿时郁结无比,这臭小子,怎么就这么不识体统?
“好。我磕。”江明朗心里是百般滋味涌上心头,老爸意外来搭救自己,心里难免有窃喜之余,有有几分侥幸和羞愧。而张家明这些人,始终没正眼看自己一眼,就算是老爸来了,依然是让他就那么站在一边,仿若没有他这么个大活人,令他本就浑身紧绷,酸麻疼痛和内心煎熬无比的状态更加多了一份压抑在内心的愤怒。可是,老爸既然来了,不是应该闲话几句,然后带他走吗?可是老爸居然还是要他磕头道歉!
江明朗终究是没有发作。极力的控制着复杂的情绪,准备人生第一次如此羞耻的给人磕头认错。
“江老弟,不必如此。都是年轻人,谁年轻的时候不轻狂呢?跟江老回家去吧。”张家明却是紧走两步,在身体已经麻木的江明朗还没来得及下跪的片刻把他给搀扶住了。
“让他认错吧。不然他总以为这个天下他最厉害。殊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何况,做人务实踏实,本是最应该的本分,是他的确错了。小友不必搭救于他。”倒是江建山坚持着要让自己家的儿子磕这一头。
“江老,真不必了。往大了说,咱们都是华夏这片土地上的同胞,自己家里的事儿,都不是事儿。以后江老弟行事多多体察善意就是。”张家明也是坚持着,继续把又要跪下的江明朗给拦下了。
“小友仁厚,老朽铭记于心。往后但凡有驱使,老朽定当尽心尽力以报答。”江建山见今天这一头终究是磕不下去,终于是妥协了。
江建山在秘书的陪同下,张家明等人的恭敬目送下,离开了酒店。江明朗也有些蹒跚着脚步跟着走了。
只是江明朗心里终究是意难平。
“少爷,不要记恨江老,你以后会明白他的良苦用心的。”前后两个车载着江家两父子半小时后返回了在太原的一处住处后,江建山已经是进了书房,倒是秘书陪同着江明朗在后面慢步往屋里走。
“我记恨他什么?今天他来搭救我,我该好好的谢谢他才是。”江明朗话里明显地带着阴阳怪气的调调道。
“恕我冒失,以少爷目前的心智和能力,您还真的不配生江老的气。至于那几个年轻人,人家没错,是少爷招惹他们在先,让您认错,本就应该。所以少爷您的生气,不如给您自己合适些。”秘书确是毫不掩饰直击江明朗的内心道。也就亏得是这个秘书了,其他人谁敢这么毫无顾忌把话说得这么痛彻?
“你!!!”江明朗顿时气急。
“别给我急。去书房吧,江老在等你。”秘书脸色淡然,丝毫没被惊吓到的样子道。
这是一栋并不怎么奢华的别墅。书房里藏书不多,但也不是为了装个风雅故意摆着几本一看就玄妙高深的书籍。国学,佛学,海外哲学,地理杂文什么的都有些,这书房的主人看得出来就是纯自己爱好留存的这些书籍。进得书房来,有古色古香的一尊佛龛模样的香炉里燃起清淡的尿尿檀香,顿时让整个书房都显得怡人心脾的同时带着一丝丝的沉寂红尘的味道。
江建山脸色未见波澜,坐在了同样古色古香的檀木书桌上,终究是没心情读书,端起茶杯小抿一口,就那么坐在当处,静静的,目光都仿佛散去精神一样看向窗外。
“爸。”江明朗带着复杂的情绪,进了书房来,站在距离较远的地方,轻轻的喊了一句自己的老爸。
“让你跪下磕头,是不是觉得你委屈了?”江建山淡淡道。
“没有。”江明朗自己都觉得毫不走心的回答道。
“嘴硬。哼。你是不是觉得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欠你的?你想要的,别人都得拱手相让?”江建山明显是动怒了。对于儿子不痛不痒的回答,很是失望。
“......”江明朗不说话,就那么站着。
“按说,我们是商人,在商言商,商人嘛,追逐利益,这本是我们所向之道。可是,摸清对方的根底了吗?不了解竞争对手的情报你就大动干戈,失智!愚蠢!错了,自己无法挽回局面,没有任何有效办法和手段改变结果,还死撑着毫无用处的面子,你的情商呢?更加愚蠢!我来接你,让你认错,你还死倔着不肯低头,连个认错缓和的态度都做不出来,自己的错都不敢认,更是愚蠢得无可救药!你还好意思站在这里跟我摆你的脸色秀你的烂脾气来了?”江建山暴风雨一般,大声的怒斥道。
“我......”江明朗想争辩什么,可是,终究是说不出再多一个字来。
“你是不是以为我把你领回来了,这事儿就完了?你觊觎人家的生意,用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法,真要往好了说,商人嘛,商场如战场,战场就兵不厌诈,勉强能说得过去,可是你觉得,一个失败者,有资格说话吗?你招惹了人家,还企图打人,还安排警察准备抓人,怎么着?你就这么点智商?让你留学国外,就学了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回来了?何况,我从来不认为一个商人把商场比作战场那么毫无人道主义的说辞是什么行得通的道理。人家给我们江家留足了情面,是让咱们看着办,懂吗?你以为就完事儿了?”江建山难以抑制的怒气,随着一番痛骂,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
江明朗不敢说话。这是他第二次被老爸这么骂。第一次,是他刚刚归国后不久试图劝说老爸投资电竞。
“我这两天费尽功夫打探,才多少知道一点根底,这些年轻人,远不是你能招惹的,你也是真够作,浑然不清不楚就敢这么行事,你看看你的那些手段,跟个下三滥的流氓混蛋有什么区别?现在好了,人家没让你跪,你这走的时候,连句对不起都没讲吧?怎么向人家善后?给钱?姑且不说我们现在局势并不好,可动资金并不富足,人家压根就不是缺钱的主儿。我得到的局部情报显示,遍布西南,中原地区,甚至如今的华北大区的生态农业,保守价值过百亿,但是你知道吗?这个公司压根就是人家闹着玩一样的产业,并不怎么放在心上,经营多年,都是随手丢给了托管公司在搭理,你以为他们缺钱?人家真正忙的是什么生意连我去问,高层核心的人一个字都没告诉我。你懂这里面的意思吗?而且人家还挂职军方,将军军衔,你知道这将军两个字的分量吗?华夏近代里,可有几个这么年轻的将军?”江建山脸色郁结,毫不掩饰自己对这江家唯一的儿子的失望之情。
江明朗一时之间,脸如死灰。他是真不知道这些年轻人居然如此了得。钱权在身,居然世人不知。他真要是知道分毫,哪里有胆色再去招惹这些人?
“做人啊,不是这么做的啊,明朗。我知道你上次说投资电竞,我没同意,你自己私募资金做起来了,你很沾沾自喜。可是这证明不了你就是成功的。你只是做成了一件事而已。如果我们江家还是小打小闹的买卖,投机取巧什么的,影响不了什么大格局,也无可厚非了,可是如今我们江家在世人看来家大业大,影响深远,你可知道这其中重大的使命和责任?你以为,这些年来,我日夜辛苦为的还是赚钱吗?”江建山沉默一阵后,心绪平复了不少,再一次的开口道。
做生意的人说,不再是为了赚钱。那么是为了什么?
江明朗心里很不理解。他只是自顾自的在内心里嘀咕,老爸又要说什么狗屁大道理来教育他了。
“的确,我最开始是为了赚钱努力奔波。可是这些年来,当钱已经足够解决人一辈子的吃喝用度以后,钱就失去了最初努力去赚取的意义。我开始意识到,作为商人,有了更加沉重的意义。江家有幸,在历史浪潮中得到了一丝机会,成为了世人眼中的富豪之家,可是,抛开侥幸的幸运和我们微薄的努力之外,更大格局的是,我们生而为人,人在华夏,这个国家给以了我们这些人太多的包容,支持,都在那些我们浑然没有去在意过的地方,是这个国家让我们走到了今天。看上去我们站在了很多人无法企及又无比渴望的金字塔尖端,可是,我们是不是应该意识到,得到这么多以后,也要回馈家国?如果我们都生在战乱的国家,纵然我们有再多的机遇,再多的努力,你觉得我们有多少的几率达到今天的成就?”江建山开始循循善诱,劝导自己这个唯一的儿子。毕竟,这终究是江家唯一的儿子啊。再多的失望,只能憋在心里,痛骂几句以后,还是要好好的规劝啊。
江明朗内心里感叹,果然,老爸开始讲大道理了。
“你生在这样的家庭,从小锦衣玉食,或许直到如今,你都觉得浑不在意。这是因为,你本身就从小享受物质的富足。我承认,忙于事业,疏于和你陪伴,但是你是不是应该理解道,你享受到一些东西的时候,就得失去另外一些东西?如果我们江家没有这样多的产业,没有那么多的事务要忙,我不用日夜奔波,你也不用早年就出国留学,我们可以天天聚在一起吃饭,睡在一栋房子里。可是,这个世界没有如果,你非要说我这个做爸爸的亏欠你什么,我无话可说。但是我问心无愧。你如今也是个男人了,应当识得人生难以两全的无奈。”江建山颇有些动情道。这是他第一次以这样的方式,和自己这个儿子谈话,也是第一次,真正毫无保留的谈及内心。